《说谎》十六粥的猫

2、充斥着谎言的人生

　　“我已经联系好那个数学补习班的老师了，你俩考虑的怎么样啦？”

　　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匆匆地流逝，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进行分科分班的期末考试了。

　　以林落楠年级前十的成绩，考进尖子班自然是没问题的。但是安子悠不过两百名的水平，尖子班实在困难，应该说是她不敢肖想的事情。就算不论这数学补习班的必要性，这价格也是不敢想的。

　　“姨，我想了想，还是比较喜欢自己做题诶，想先试试自主学习。”

　　“可是，那个老师真的很好，好几届尖子班的学生都有在那里补习呢。”

　　“姨，我再考虑考虑吧。”

　　“这样子哦，那楠楠呢？”

　　“我都可以。”

　　要是说一点想上补习班的心思都没有，那是骗人的。以安子悠目前的成绩，努力一把考个不错的名牌大学也不是毫无希望。只是，只是。

　　只是生活太苦了。

　　吃饱晚饭，肚子涨得像个球。摊在桌上的功课横竖看着都不顺眼，安子悠还是决定到楼下晃悠晃悠。

　　入冬的城市很是萧瑟，小区里没什么人也罢，街上也鲜有人迹。暗黄色的路灯和店铺里亮堂堂的白炽灯交织在一起，走在黑压压的树下，听着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

　　吃晚饭时浑身热气腾腾，外套给随手扔在了床上。安子悠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就出来了，冷得瑟瑟发抖。她裹紧了毛衣，觉得自己像极了苦情戏里孤独伶仃的女主角。

　　但是，苦情戏的女主角绝对不会像安子悠一样贪吃。

　　晃悠着晃悠着，怎么就晃悠到街上的便利店了呢。

　　晃悠着晃悠着，手上怎么就多了包巧克力和热可可呢。

　　“我明明吃饱了才出来的…可可太好吃了。”

　　娴熟地将巧克力塞进了毛衣的衣袖里，用冻红的指尖拨通了电话。

　　“喂，悠呀！”

　　电话那头很嘈杂，像是在熙熙攘攘的地铁里，又像是是行人街上。妈妈的声音却极具穿透力，好像从遥远的天边，穿过黑色的夜空，又穿梭于黑色的树叶间，风都不敢再肆意让他们沙沙作响。

　　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妈妈的声音了。

　　安子悠觉得很安心。

　　“妈咪，你还没回家吃饭吗？”

　　“刚应完一轮酬，赶下一轮呢。不打紧，路上还要花上半个小时。”

　　又是这样。每次晚上打给妈妈，不是在跑应酬，就是在拉单。虽然妈妈总不说累，像铁打的巨人，也从不像别人的家长那样说“我都是为了你”的话，但安子悠心知肚明，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都是用妈妈点滴的血汗所交换的，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下去了。

　　“妈咪，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沉默了一会，安子悠才开口。

　　一听这话，电话那头有些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答道：“什么事？不要紧，什么事都有妈在。”

　　“我不想考大学了。”

　　“为什么呢？”妈妈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柔声问道。

　　越是这样，心口的痛越是一阵一阵地严重。

　　妈妈温柔的声音让她想到大岩石下被磨的奄奄一息又不肯放弃的草，令人感动又绝望。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读了。”

　　“悠，你在想什么，妈妈知道。”妈妈轻声笑着，“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如果你有什么想要追求的理想，大胆去追求。你吴姨是妈妈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无论你想做什么，读书也好，其他也罢，我和姨都无条件支持你的想法。我们只希望你能做出你最理想的选择，而不是任何委曲求全的事。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安子悠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叹什么气？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得开开心心的嘛。你见过哪家的小孩能有两个这么疼自己的妈吗？偷着乐去吧！”

　　“是是是，您说的是。”安子悠被自个妈给逗乐了，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最近过得怎么样呀，和落楠相处得还好吧？没吵架闹小矛盾吧？”

　　“呃啊，妈妈你在乱说什么呀？我什么时候和他吵过架了？再说了，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沉浸在和妈妈温情通话的情绪被“落楠”两个字无情粉碎。

　　“好咯好咯，不取笑你了。哈哈，青春期的小女孩真是好玩呀嚯嚯，喜欢都不敢承认。”

　　“我真不喜欢他，妈妈别再开玩笑了，是真的。”

　　“性格又好，懂事又听话，成绩又好，个儿又高，长得还这么帅，这么好一男孩能不喜欢吗？”

　　啧，这女人简直就是被学校林落楠后援会给高额收买了。

　　不过句句属实倒是真的了。

　　“妈，你老实交代，林落楠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夸他…”安子悠扶额，“我们学校个高成绩好的帅哥多了去了，我非得喜欢他吗？再说了，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那种阳光开朗爱运动能逗我开心的那种。再再说了，你女儿我是一个扎马尾戴眼镜默默无闻的书呆子，对那种风花雪月的事暂时不感兴趣，也没人会对我感兴趣。”

　　冷不防，一件外套披在了肩上。安子悠吓得往旁边一跳，惨叫一声：“啊！”

　　这是她的大衣，

　　话题中心人物鬼一般地冒出来了，还给安子悠批了外套，抚上了帽子，再娴熟地把放在袖子里的巧克力掏了出来，塞到她大衣的口袋里。

　　“帮我向阿姨问一声好。”话题中心人物开口了。

　　安子悠在接近零度的空气中几乎冒出汗来：“妈，是林落楠。那个，我先挂了……”

　　挂断了电话的安子悠不敢看上林落楠一眼，哆哆嗦嗦大衣穿好。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诶你怎么知道我把巧克力放兜里……你怎么知道我买了巧克力？？”

　　“你是问题宝宝吗？”林落楠把热可可递给她，“这么冷的天出来还不知道穿件外套。”

　　“回去吧…你还没回答我呢。”

　　“因为我聪明。”

　　“好不要脸的人，啧。”

　　两个人并排走着，灯光把人影拉的老长。而林落楠的影子更是长了一大截。

　　“林落楠，你多高了？”

　　“开学体检的时候178吧。”

　　“啧……”身高在初三的那年就停留在163厘米不再变动的安子悠顿时挫败感备增，忿忿不平地迈起了小碎步，跑到前头踩了一下林落楠影子的头。

　　然后下一秒在内心又开始谴责幼稚又卑鄙的自己。

　　“ 听说在学校里还有很多个高成绩好的帅哥，介绍我认识认识呗？”

　　安子悠恨不得时光倒流五分钟在林落楠来之前把自己信口开河的大嘴给缝上。

　　“呃…我随便说说的，敷衍敷衍我妈嘛。哪有人会比林落楠更帅更好呀，对吧？”

　　“你的意思是，我是最好最帅的咯？”说着这话，林落楠大步向前，轻轻松松地走到了安子悠的前头。

　　……踩不到头了。

　　“我这当然是迫于淫威之下的阿谀奉承。”安子悠又得小碎步跟上，“你别走这么快。”其实是踩不到影子的头了。

　　前头的人半天才吱声。

　　“走在前面帮你挡风。”

　　又是半阵子沉默，安子悠哑口无言，最终还是快步跟上，走在林落楠的身旁。

　　“对了，以后周五你不用上我们班找我了，给我手机发个短信就好，我自己出来。”

　　“你不是在学校的时候都不开机吗？”

　　“以后这个时间我会开的。”

　　“为什么？”

　　“你跑上楼来不方便嘛。”

　　“不会，挺方便的。”

　　“林落楠，你听不出来是客套话吗……”安子悠扶额，这小子又在耍什么花招。

　　“听出来了，只是你没有说真话。”

　　“林大帅哥，你知名度太高了，喜欢你的女孩都能从我们A市排到B市了，你上来找我我压力好大…”

　　“太受用了，哈哈，”林落楠笑了起来。

　　“你还笑？我都要磨刀霍霍向猪羊了。”安子悠没好气地开始乱用典故。“就这样吧。”

　　“别人的看法有什么所谓？”林落楠耸耸肩，“你就说我和你是朋友啊。”

　　“我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啊…”谁天天和异性朋友一起回家的。

　　“那你就说我是你表哥。我难道不是你哥哥吗？”

　　“不好。”

　　谁要你做哥哥？

　　“为什么？”

　　“这样子，别的同学天天找我要你的照片，微信，手机号，还要帮你转交礼物。”

　　天知道安子悠经历多少这些事。发照片，给微信号，手机号，转交礼物。从初中到高中，不下三十次。

　　“礼物里的巧克力饼干不是都给你吃了吗？”

　　“这…”

　　“不是照片一张收五十，微信号收五十，手机号收一百吗？”

　　“吓，这你都知道…”安子悠彻底没辙了。

　　“说实话，这些东西你收了都不用给我。”

　　“这是别人的心意，不能这样子。”安子悠小声辩解。

　　“就这样吧。”林落楠学着安子悠的语音，“林落楠是我的表哥来的。”

　　安子悠却不再想开口了。任凭林落楠再打趣，都只是低声应和一下。

　　林落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谎？他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