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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瑶琴 ...

  •   程远是在林家街的巷口遇见沈袅婷的,很意外,却不惊讶,这个叫自己大兄的女孩,坚强却单薄的身子让人可怜,搂在怀里也是瘦弱。
      程远拍拍她的背,问:“你这是要去哪?冲冲撞撞的。”
      袅婷只是埋头在他怀里哭,道一句,“回家。”
      “家?妹子走错方向了。”
      “妾身打算要回沈家。”袅婷偏过头道。
      程远扶正她,看她偏着头不看自己,也只是说:“走吧,愚兄请你喝茶。”
      二人坐在茶舍,帘子隔开着人群,依稀听得到周遭的熙熙攘攘。
      程远抚着宽袖,抬手给她倒上杯茶,放在她面前道:“说吧!我听你说。”
      “大兄……”沈袅婷见着程远总是委屈,纵使回到家她也不会这样放纵自己。
      原是喜事,林昌鹏为皇商,当家觉着孩子总算长大了,就将家全部托付给了林昌鹏。林昌鹏好强,虽没出问题,却把自己弄得疲惫,也冷落了家里,沈袅婷也怜惜他,照顾好他。可事还是出在了阿家身上,阿公会友去了,阿家却突发疾病,大夫看病后多说了几句,说着大户人家老人病成这样也不知照看,儿女不知怎么当的。
      原来阿家体虚,受不得焦虑紧张。袅婷听了话,心头发酸,她岂会不知阿家的心结,她向着阿家道歉,阿家却极怜爱她。袅婷给林昌鹏说了,几分提点,反倒招致了林昌鹏的逆反诅咒,袅婷见他如此无情不由伤心,言语之下便冲突了,一人说走,一人便直接离开了。
      “你不要难过了,昌鹏不是无情之人,他与你阿家有心结,这事急不得。况且他进来的确太过繁忙了,说来他的压力不小,你本就是他的支柱,此番说他,他还不急就不是林昌鹏了。他向来性子如何你还不知?他岂是个坏人?”
      “果真?”
      “一定是了,他对你的感情那般深岂会无情无义?”
      不幸运的是沈袅婷回家并没有见到林昌鹏,也不会知道林昌鹏是追着她出门的,不知道林昌鹏看见她在程远怀里时的猜忌,她没有问林昌鹏的去向,也没有去找,也埋下了祸根。
      林昌鹏幽魂一般游荡到瑶琴这儿来的,瑶琴的琴在妓子的欢闹中总是显得太悲,显得凌冽,锥心。
      林昌鹏斥退妓子,将瑶琴拉出来,给她倒上酒,却只是自斟自饮。
      “你在看什么?”
      “妾在看善变的男人,学坏果真容易。”
      “我本来就不是好人。”林昌鹏伸手便将她拉入怀中,“美人。”
      “你不是,郎君发生什么事?”
      “该我问你吧!又得罪谁了?我觉着你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只是关心你,”昌鹏看着瑶琴盯着自己的目光清亮,却叹口气道:“我那妻子有爱人了,那个人我认识,最近的接触下更加了解。那个男人就像神一样掌控着我无法想象的一切,她喜爱那人,婚前我就知道,那个人呀!我连嫉妒都显得卑下。”
      “可她是你的妻子。”
      “没有心的躯壳又有什么用?曾经我想过只要她在身边就好,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样的想法太蠢,人是贪心的,总是想要更多的,更完整的。”
      瑶琴看他泣泪,也越发难过,瑶琴也是人,她本以为可以放下的,却在再见时发现,失落的心就是失落了。
      同病相怜的人还有什么可说的,一杯一盏便是一醉方休。
      滚上床不是谁想这样,却是无奈,大醉的男人将女人当成心爱的那个不放开,而伤心的女人知道心渐渐遗失的方向。“你说得很对,妾身的日子的确越来越难了,有价值的琴给了你妾身不后悔,只是妈妈现在步步逼迫,这洁净的身子也快保不住了,那样就成全妾吧!让你拥有干净的妾身。此后天涯两端,再不复见。”
      林昌鹏醒来便发现自己做下坏事了,整理好衣物,便将带来的银两放在床上。
      袅婷转身,抬手使力将被上的银子抖落下去,瓮声瓮气道:“拿走,这不是买卖,是妾身自愿的。”
      “你……你……”林昌鹏悲戚,他知道这人的倔强,也知道这人的坚贞,他忽然不懂了。
      “你不必自责,即使没有你妈妈也会逼妾身挂牌了,拿走你的钱,妾身希望对于你,妾身不是那下贱的妓子,妾身给你的是钱财不能衡量的清白和情意,只求郎君离开之后就不要再来见妾身,那时再见的也不是妾身了!呜……”瑶琴不由悲鸣。
      林昌鹏只觉心上火热,面上也是发烫,他冲到女子床头,一把抱住瑶琴,道:“我不会是你的客人,你也不会再有客人,瑶琴,跟我走!”
      “去哪?”
      “回家。”
      “家?”
      “对,我俩的家。”
      林昌鹏将瑶琴安置在精心选的别院,爱护她,将那稀薄的空闲也给了她,越发觉得瑶琴值得他敬重关爱。
      归家时,他本是避着袅婷的,袅婷却凑上来给他赔罪,看到袅婷便是看到了自己的软弱无能,他实在不愿意再将不好的情绪发泄给袅婷,却看着她不由的发火。
      袅婷几日未见他,想着程远的话,他的确太辛苦了,熬了茶汤给他,笑盈盈地开着玩笑,道:“郎主,别生妾身的气,妾身给郎主奉茶告罪了!”说着半跪着真把茶奉上头顶。
      林昌鹏顿时恼了,难不成自己在她心中就是个使性子的当家?林昌鹏一气起身,带翻了茶杯,茶杯碰地一声碎响。沈袅婷吓了一跳,看向林昌鹏,林昌鹏面上发热,脑子发浑,道:“我本就是小肚鸡肠的人,讨厌就不见我便是。”
      “唉,”袅婷叹口气,道:“别生气,是妾身上次出去错了,妾身不会了。”
      “你……”林昌鹏看她柳眉轻颦,却是清清冷冷的模样,让人摸不着性子,不由越发胡思乱想。
      “哎呀!”
      “怎么了?”林昌鹏看她捂着手指,忙关切问。
      “没事。”
      昌鹏一听,心中沸腾,斥道:“有事就是有事,你愿意事事瞒我,我也随你,就这样吧!你好自为之,我祝你长长久久安安乐乐。”说完就拂袖离开。
      袅婷莫名其妙,看着只是碰了一下连皮都没破的手指,喃喃道:“妾身原本便是不愿你担心,怎生成了瞒你?”
      不久,林昌鹏有外室的消息便传到了袅婷耳里,林昌鹏说实话也没有多隐蔽躲藏的。袅婷只是不信,连她阿家说话也没信。
      且说林昌鹏起身后只觉无处可去,最后还是回来瑶琴的院子,问了侍儿,便去书房寻她。
      “这么专心在写什么?”
      瑶琴吓了一跳,抬眼皆是惊恐。
      “怎么了?”
      瑶琴回神,嗔道:“你吓死我了!不声不响的。”
      “在写什么?才女,这么专注!”林昌鹏坐他位上。
      瑶琴将东西藏在背后,坐他怀里说:“这是秘密,不给瞧。”
      “我知道,写给你那个亲友的?我不看。”
      “你怎么知道是亲友?”瑶琴不解抬头问。
      “我瞧见起头是‘倩姨’,你还有亲友呀!是你什么人?”
      “妾身怎么给你您说,说实话妾身也不知道她是妾身什么人?怎么说呢!妾身自会认人起就是她在抚养,待妾身犹如亲娘。后来妾身家里出了点事,就入了那地方,也断了联系,她一直在找妾身,最近才联系上。就那把琴,说来是妾身的,却也是她的,妾身的那点琴还是她启蒙,若没有这琴,妾身也干净不到现在。”
      “是我错了,我原不知道那琴对你这么重要,也不知道那鸨母是看上那琴才让你清白的。”
      “不怪你,倩姨说过,万象送知音。”
      “我可不是你的知音。”
      “长公主殿下是。”
      “说得对,你和你的倩姨都是妙人!”
      “咦,可是妾身这倩姨的字就让你动心了?花心人!”
      二人嬉闹,嘻嘻哈哈。次日,林昌鹏却一大早让府中归家的阿父请了回去。
      林父本是高兴儿子能干的,归途却听了风言风语,回来便恼了林昌鹏,林昌鹏一气之下便要接瑶琴入府。袅婷知道无法回旋,难过林昌鹏的负心,却又担心老人身体,劝说几句,却是更惹恼了丈夫,林昌鹏负气离开。袅婷气的发晕,把脉方知怀孕三个月了,方才差些小产,不由心有余悸,再不敢乱来。
      瑶琴本不愿入府,她不喜欢这是非多的内宅,却也入了,意外得顺利,风平浪静。
      今日梳头,瞧见那把木梳,难得好奇问:“你说着主母这么样?”
      “姨娘别生气,说来主母可是最最温柔慈善的人,高贵又文雅,处事公正,待人亲和,全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只是不知当家怎么想的,近来对主母不好,主母怀了孩子三个月了,也没见过问一下。”
      “什么?”瑶琴大惊,她早猜到这主母当是个细致温柔的女子,也猜到了这女子的能干,林昌鹏时常的恍惚也可以看出她的美丽。可是这样的女子为何这般容忍,瑶琴不懂,若是她处在主母的位上,是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瑶琴是有意来到沈袅婷的院子的,她的事告一段落了,便该关心一下林昌鹏了。入院她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盆栽,精美的盆栽正值时令争妍斗艳,看来主人打理的很好。房门开着,却没有人,几案上散乱着纸张,倒不像主人风格,原是窗户打开起风吹的。
      瑶琴随意给她收拾压在玉石下,一眼便看见是书写,瑶琴向来过目便能记忆,那些东西让她心神一乱,忙退了出去。那信是家书,却没有诉苦,全是平安顺遂。
      瑶琴出门便看见丰腴娇美的女子款款走来,看见自己温温柔柔一笑,极其温和。“你是哪一房的女娃,我未成见过?”
      瑶琴听着这般温柔的声音,只觉让人安宁喜欢,再看着自己被牵着的手,抬眼便是动人的眸光,这林昌鹏好大的福气!却不由可怜这亲和的人儿。
      “好女郎,怎么了?可是受了委屈,不哭不哭,给我说说。”
      “奴……奴不小心看了您的信,您……”
      “哦,那好妹妹答应姊姊一件事,不要说出去。”
      “姊姊,不委屈吗?”
      “哈,没什么委屈的,他娶都娶了,自是要对那女儿负责才是。听说是个好女郎。罢了,他高兴就好了。”
      “姊姊真傻,姊姊何不给沈大人直说,沈大人定会帮你教训一下郎君,实在不好,回家也好过没人关心的好。”
      “孩子话,我错过一次,幸得兄长劝阻,夫妻二人事,扯上娘家便是两家事了。你呀!我和你说太多了,对你不好,说来也是我们投缘。说说别的吧!”
      “嗯……对了,姊姊这怎么这么多盆栽,怎么不直接开辟个园子?”
      “说来让人见笑,这些是夫君送的,他这人别的不会送,这些都是道歉的花,只是花开了,他却不来了,让人有些……”
      此时侍儿来了,瑶琴忙告退了。小叶跑来,扶着她,看着那远去的身影道:“娘子,那瞧着像那不爱出门的姨娘?”
      “果真?”
      “她可是来胡说八道的?”
      “不,倒真是个好女郎。”
      瑶琴回房便看见林昌鹏了,不愿理会他。
      林昌鹏放下笔道:“站住,你去那边了?”
      “妾身来这许久,再不去请个安,也太无法无天了。”
      “她……”
      瑶琴抢话问:“她怎么样?想知道自个瞧去。”
      “你这破性子!”
      “我俩半斤八两,可是知己!说实话,妾身觉着你就是个糊涂蛋。夫君,您听妾身一句,姊姊不像你说的那种人,她待您极好,妾身觉着是您想岔了。夫妻本就该扶持信任,妾身知道您觉着比不上那个男人,可喜欢本就不是谁厉害就喜欢谁的,姊姊心中明明有您,您不信她,谈何爱她?妾身本就只想一个平安港湾,却不料是这般和善的姊姊,方才不愿您夫妻离心。夫君,妾身不愿自己是第二个她,妾身喜欢您,您好好的最好。您去和姊姊说清楚,若还如此想,妾身在不劝您了。”
      林昌鹏失魂落魄得来到主院,只看着自己的花开了,明明是最热闹的争妍斗艳的门庭却意外地显出冷清。林昌鹏一时胆怯了,进去又说什么?说错了她会伤心,再不想看见她的眼泪了。万一自己又恼火了,这么办?真该把瑶琴叫上,她可以把自己骂一顿,就不会乱来了。林昌鹏颓唐得坐在门前阶上,无声无息。
      室内很安静,死寂呀!小叶推门出来,抬眼瞧见林昌鹏吓得打翻了手中水盆。
      “小叶,怎么了?”室内的声音扬起,却并不清朗。
      林昌鹏对着小叶摇头,笛儿回复:“主母,小叶没事。”
      室内袅婷的手指顿时攥着发白,“主母”,小叶从来只喜欢叫自己大女郎,是那人来了吗?为何却不进来?看一眼也厌了吗?“你……注意些。”袅婷嘱咐道。
      林昌鹏没有纠缠小叶,只是摆手让她走了,也没有看见小叶一闪而过的狡黠。
      小叶没有回来,风起了,天渐阴沉。林昌鹏起身走到门前,抬手想推门,还没有碰到,门开了,袅婷手拿着一件披衣递给他,道:“天晚了,您回去休息吧!”说罢就关上门了,屋内泪落连珠子。
      林昌鹏垂下头,她消瘦了好多,显怀的肚子显得太沉重。她不好,一点也没有像只觉想的那样开心,她一点都不好,是哪里错了,我明明已经放过她了,是程远对她不好吗?他不敢探知袅婷的消息,甚至存了躲藏的心思,自然不知道袅婷根本没有出门,没有见程远。
      天昏暗了,乌云漫卷天空,夏夜的天便像善变的孩子脸,一时风雨交加。
      袅婷觉察着凉风夹着雨丝袭来,吹的灯影凌乱,前去关窗,方觉出夜深了。她不知是期待什么,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前,门打开,脚边却滚进人来。
      林昌鹏本就靠着门坐着,一下倒了进来。看见袅婷伸手扶自己,忙翻身起来,不让袅婷弯身子,跟着袅婷进屋。袅婷倚着床栏,问:“怎么不离开?”
      “我……我想你了。”
      “不,你不该……”
      “为什么不该,你是我妻子。”林昌鹏走近将她抱起,安放在膝头,轻轻吻她的面颊额头。
      袅婷一时身子发软,躺在他怀里。
      “沈袅婷,我不管了,不管你是喜欢谁,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只要爱你,对你好,不管你再爱别人,我不离开你了,我做不到了,做不到对你不管不顾。”
      沈袅婷垂下眼帘,却是突然挺身便咬他。
      林昌鹏忙放软身子,怕碰着她了。“你咬吧!我却不会放开了,我放过一次两次了,不可能放了。”
      “那就不要放,林昌鹏你听着我只说一次,我爱你,爱的是你,别人再好在怎样我爱的也只是你,我不会将就你,却希望你能好好的,开心幸福,我的性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林昌鹏只觉得天大的福报落在在自己头顶,这一刻的幸福不亚于新婚初夜,那天他得到了心爱女人的名分,今天他得到了这个女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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