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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尘埃落定 ...

  •   初十这天上午,集市上除了摆摊贩卖的货郎老汉,半点不见往日熙攘。

      各村爷们形色匆匆,聚在一起碰个头就走。

      牙人耐不住好奇的跟去岔道口,先是瞧见不下五十人朝着吴家村的方向走,没多会儿又有九名谢家人拎着棍棒尾随在后。

      别人不知内情,牙人却率先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要出大事啊!

      两伙人前后脚没差一炷香的功夫冲进村,人多的直奔吴有达家门,人少的则避人耳目的鸟悄改道。

      乌泱泱一大群人冲进来哪可能不惊动村里?各家儿郎纷纷急跑出来横加阻挡。

      叶家族长当先开口“咱们是来找你们族长说事的,让开,别他娘的挡道!”

      “说事带这老多人?当他娘的谁傻?”

      “到底干啥来了?想闹事不成!”

      吴有礼站人堆里眯眼细瞅,八村全来齐了,大多还都是熟面孔,赶紧回头嘱咐儿子“带哥几个去谨彦家守着”

      “干啥?咋的了爹?这是又冲谨彦那小子来的?”吴谨思听完一愣。

      吴有礼提腿就踹“费他娘啥话!让你去就去!”

      吴谨思领着哥仨小跑着溜了,吴有达也匆匆一路小跑,赶来跟各村族长搭话,说了没两句就急道“不瞒哥几个,先前族里说好不插手他家私事,你们这会儿逼我也没用,再说那举人是谁让干啥就能干啥的?这不瞎扯蛋呢嘛~”

      几名耆老气急败坏的纷纷应和,连吴德恙都搁家坐不住的跑出来喊“有能耐自个找他说去,这事跟族里说不着!”

      也不乏心有不忿的叔辈呛声道“呸~你们倒是好算计,脸咋嫩大呢?可真敢想!”

      “咱村都求不来一张保帖,还想着送娃去拜师?老糊涂了吧!”

      八名族长被百十号老少爷们臊的挂不住脸,回顶一句“放屁!吴老大不撸了谢秀才的功名,咱能来找他吗?”

      “咋丢的功名你心里没数?上俺村闹啥闹!你咋不觍脸闹到县里,让县太爷还你一个功名!”

      “就是,俺村被坑掉一个童生还冤的没处说理呢”

      眼见事态不好,吴德恙赶紧代族长发话“这事跟咱们说不着,乐哪闹哪闹去!”

      这是想把人撵去老宅,让吴谨彦自个应付了。

      吴有礼没理前族长那点小心思,本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背手而出,提点一句“都一个乡里住着,说不准以后谁求谁呢,别真当咱村怕事,撕破脸谁都捞不着好”

      到底是吴有礼面儿大,万家屯的族长赶紧说和“都少说两句,咱们本也是说事来的,犯不上跟老哥几个扯皮,既然族里不管,那之后的事,咱们就自个掂量着办,只到时候别半道插手才好”

      吴有礼哼笑一声“那也得看是啥事,敢动手,一个都别想跑!”

      万家族长被噎的一梗,就听他又寒声冲吴有达发话“让后生抄家伙盯着,敢在咱村闹事,全拧了送官!”

      吴有达连忙转身交代下去,那听令行事的做派,真不知哪个才是族长。

      吴德恙不好现场发作,气急的捂着胸口赶紧回家,心想乐咋整咋整,反正他是管不动了。

      谢文平领着五名堂兄弟、三名后生打上门时,婆媳二人正躲偏屋里,催着吴老大换衣袍。

      一早听见动静那会儿,花枝就紧着让人扮上,穿上这身长袍,不怕撅不跑那帮人。

      许是狗东西灵的狠,能听出脚步声不对,未等踹门声响起,大黄狗就从后院窜出来没好声的叫。

      哐哐砰砰的凿门声混着喊打喊杀的喝骂声立时惊动了左邻右舍。

      花枝听声不对,率先冲出房门抄起立在木墩子上的砍柴刀,与同样抓住锄头的吴老大对视一眼,反手先将老娘推回屋里,嘱她关好门,千万别出来。

      夫夫二人并肩而立,都没料到最先上门找茬的会是谢家人。

      谢文平报仇心切,踹了两脚就耐不住的攀上院墙,一打露头,人就眼眶发红的大吼一声“吴老大!你还我兄长命来!”

      好家伙,莫不是那谢文贤在狱中没熬住,死了?

      院门砰砰响了没两声,九人相继翻墙入院,手持棍棒的见人就打!

      到底是不敢惹上人命官司,举着棍棒胡打乱砸,顶多开头能捞着点好。

      吴谨彦横身护在花枝身前,低吼一声“杀他娘的!别留手!”

      心知留手就是个遭,花枝紧随其后的抡起柴刀,迎上去左劈右砍,架势比个爷们拉的都足,连呲牙咧嘴的土狗都不及他凶!

      有道是好虎架不住群狼,吴老大遭六人围打,哪里能讨着好?挨了几闷棍后,额头都见血了。

      好在这边刚打起来,那边哥四个就翻进来帮手,得亏来的及时,稍晚一会儿,不定得被人打成啥样。

      六人外加一条大黄狗,对上九人也不吃亏,狗东西咬上一个不撒嘴,当即牵制住一人。

      仗着利器在手,哥儿婆姨硬是靠蛮力挽回劣势,砍伤六个,吓退一个,等院门被人由外撞开时,带头冲进来的全都惊了一跳。

      一院子追的追、打的打、逃的逃、嚎的嚎,血点子滴的满地都是,让人瞧了眼皮直跳。

      吴谨彦满头满脸的血,正合伙将七人围在中间狠狠踢打,哥儿婆姨还追着一人满院子跑,一米长的大砍刀,愣是被他给舞出了破风声。

      瞧那利落劲儿,大有跑慢一步,必得血溅当场。

      虽是碍着穿的厚,未见能伤筋动骨,可只划破皮肉也足以溅洒一地鲜血,更何况矮墩胖的凶婆姨还专挑胳膊腿砍,不等众人冲进来阻止,手起刀落的就将人砍伤了。

      淋淋洒洒的鲜血顺着胳膊往下淌,谢文生见院门轰然破开,猛地想往人群那冲,紧随其后的哥儿婆姨作势劈砍,慌的他抬臂一挡,血珠子顺势飞出,溅了傻愣在门口的人一脸。

      叶家儿郎崩溃的紧着胡撸,等瞧清袖口上沾染的污血,两眼一闭,干脆的昏了。

      同为读书人,叶承翰哪见过这等场面?脸色煞白的直暗中捅咕族长。

      被挡在后头的人群还垫脚翘头的直嚷嚷“咋的了?啥情况?”

      谁能料到谢家这几个废物这么不经打?

      本想拖延一会儿,先打一顿再说,谁承想,反倒是被个哥儿婆姨砍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他娘的也太凶悍了!真敢动刀啊!

      叶家族长强撑起气势,大吼一声“还不住手!”

      花枝理都没理,气喘吁吁的擎刀逼向谢文生“你他娘的再跑啊?”

      谢文生细瘦的胳膊腿抖若筛糠的直想往人堆里藏,奈何堵在门口的几人也属实怕了这沾过血的大砍刀,进退不得的紧着将人往前推搡。

      吴家村的族人仗着是在自己村,挤不到前头的全跑进左邻右舍,攀上院墙后,垫脚探头的瞧热闹。

      嚯~咋连吴谨彦都一头一脸的血呢?

      偷带谢家人进村打人,这他娘的是想闹哪样?

      吴家儿郎们火了,吵吵把火的将村路封死,大有不说清楚谁都别想走的架势。

      八村也嚷嚷开来,非让吴老大给他们一个交代,左右不过是功名保帖拜师那点子事,仗着吴家村不敢跟所有相邻为敌,哪怕是在别村地盘上,气势也不弱于人多的一方。

      也不是没人疑惑吴谨彦咋又穿起了长袍,奈何这会儿人多嘴杂,偶有一两声质疑也早被叫骂声淹没。

      院外吵骂声沸反盈天,跟本听不清谁都喊些啥。

      吴谨彦翻出绳索,跟哥几个将人捆了,嘴也用干草堵上。

      忙活完一低头……艹了!老子才上身的新棉袍!

      “好!好!好!”吴谨彦咬牙切齿的连道三声好。

      本朝律法明确一条,纠结五十人以上闹事者视为民乱,一经查证,带头作乱者斩首示众,从犯依律判处徒刑、刺字、流放等刑罚。

      吴谨彦读书至今,于律法可谓是倒背如流,当即盯着一群胆敢踏进家门的贼人道“尔等胆敢擅闯民宅、寻衅伤人,聚众作乱,可知通晓官府后该当何罪论处?”

      一众欲要胁迫者,未等开口,当先大惊失色,纷纷吵嚷着“退出去!快退!”

      花枝扬声吼道“晚了!院门都给撞破了还想抵赖不成!”

      叶承翰这会也醒过神了,瞪着吴老大惊诧道“你、你、莫非恢复童身了?”

      吴谨彦反诘一句“你说呢?身为一介童生,该当清楚此事经官会如何判罚,吴某倒要问问你,何故带领各族乡亲前来滋事?莫不是真想与吴某去衙门论个公道?”

      叶承翰当即摆手,连连否认,心知大势已去,若不撇清关系,非得被学正叫去训斥不可。

      他才刚考过府试没多久,哪敢去学正面前讨骂?

      八名族长可没他顾虑多,偏远乡下,各村起了冲突只要不闹出人命,民不举官不究的何谈民乱?

      搬出那么大罪名唬谁玩呢?官府才不屑于插手两族纷争!再者说,他们又没出手打人。

      吴谨彦冷眼看着八名族长,只道“是否涉及民乱,还当请县太爷公断,吴某一介书生,不屑与尔等辩驳,咱们只管走一趟公衙即可”

      院内纷争不断,连二叔三叔都挤不进来,更何论是一干耆老了。

      八名老家伙在小辈转述下,情急攀上院墙,恨不能跳进院里的扯脖子吼“谨彦小子,万事有族里担着,咱不惧他!”

      花枝咧嘴讥笑,扭过圆脸对着他吼“用不着族里费心,您老还是自个当心着点,多大岁数了还学人爬墙!”

      各家小辈忍不住噗嗤噗嗤的笑,臊的八张老脸都快涨成了紫红色,暗骂这不晓事的哥儿婆姨,当着外人的面儿也不说给族里留点脸。

      正在此刻,叫骂声忽而一静,随后就响起两声中气十足的呵斥声“尔等乱民贼子胆敢聚众闹事,还不束手就擒与咱们走一趟!”

      “全都跪好了,双手抱头!你!哪村的?你!脑袋不想要了?还有你!看什么看,跪好喽!”

      花枝与吴老大对视一眼,暗道,咋还把衙役引来了?

      转念一想,又眯缝着杏眼贼兮兮的笑,估摸出是咋回事后,小脸一绷,赶紧敲门让婆母给他递几串铜钱。

      没多会儿,五十余众闹事者就在两名衙役的喝骂下,三孙子一样按村跪成了八堆。

      连叶承翰都没惯菜,一脚踹倒后,呵斥道“狗屁童生!属你们这起子读书人最能闹腾!”

      也不怪衙役不将他放在眼里,童生多了去了,能考取功名的有几个?一整县算上即将入土的老秀才,统共也不过二十人。

      于官家眼中,童生与寻常学子都一样,俱是些白身,没啥可高人一等的。

      衙役到场后,顿时没人敢闹腾了,简单问讯几句后,就让吴家村的人都站去一旁。

      万金元混在人堆里,不等差爷问话就连忙替族长抢答“差爷,咱村不是来闹事的~您可千万明察。俺曾在那胖哥儿手下做过工,今儿是特意赶来道喜的,真的,不信您问问主家,俺真给他家帮过工”

      花枝闻言翘脚张望一眼,颠颠跑出来,偷摸塞给差爷二钱银子,又伏低做小的低语几句,随后万家屯的人就能起身了。

      不管咋说,万金元都帮过他,花枝记着他的情呢。

      再说十里八村就一个郎中还是万家屯的,不好真个给得罪了,就也看在过往情面上,能饶人处且饶人了。

      打万家屯这一开头,余下七村全都辩说也是来贺喜的。

      衙役一听就火了,这他娘逗人玩不成?

      哥俩窝囊了这么些年,好容易能捞上个大功,去县太爷面前领赏,哪由得这些乱民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给搅和黄了?

      那牙人分明说是上门闹事,哪可能哥俩一来就改道喜了?

      真当哥俩耳聋不成!谁家道喜能连骂带撅的?

      叶承翰见势不妙,连忙浓眉一拧,指着院内说“差爷明鉴,闹事者实属另有其人,现今正被捆于院内,吴童生的伤就是他们打的,咱们都是为了救人才破开的宅门,真不敢闹事作乱!”

      吴谨彦闻言恭敬一礼,侧身请衙役入内查看,又听那叶承翰道“小生愿意作证指认凶犯,他们是因谢永坤功名被废而跑来吴家村闹事寻仇,与吾等草民无关”

      叶家族长也道“对对!谢文平的兄长没熬过杖刑死在狱中,是他带人来打吴童生的,跟咱们没干系!”

      更有甚者,直言大呼“谢家人行事惯于横行霸道,这是不满县令大人的判罚啊,差爷!”

      衙役心下狂喜,如此还算说的过去,敢质疑县太爷判罚不公,可比那起子乱民闹事的功劳大多了。

      当即大手一挥“带走!你们八村各出几人与咱们走一趟,到了县太爷面前记得要实话实说!”

      “是是是,草民自是不敢欺瞒县令大人”叶承翰先是痛快应下,转身又一揖到底的跟吴谨彦赔罪,惹的小胖子憋不住藏吴老大身后抿个小嘴乐。

      心想,回头可得好好答谢那牙人。

      既不得罪相邻,又能祸水东引,将谢家人的仇怨转嫁到各村头上,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多少年都碰不上一茬!

      可不得喜得人当场憋不住想笑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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