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见南山》果叽

1、悠然见南山

　　南方的冬天也是冷的，此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到了下班的高峰期了，昏黄的路灯下，一片片雪花随风飘落看得格外明显。
　　安然停下了脚步，伸手平摊在空中，刚接了几片雪，雪便被掌心的温度化为了水。
　　安然轻叹了口气，心道：唉，又是一年的初雪，老娘大学毕业都已经快半年了，工作没找着，男朋友也没找着，每天回家不是被唠叨，就是被嫌弃。
　　想到今天面试又失败了，安然决定干脆今天晚点回家得了。
　　这样想着，安然的步子也缓慢了起来，头往围巾里缩了缩，插着手慢慢悠悠地在人行道中走着。
　　“哎呦，哎呦，小姑娘！”
　　安然步子一顿，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过了小姑娘的年纪了，便准备抬脚继续走。
　　“小姑娘！”
　　安然转过身，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正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对着她唤她，便走了过去，道：“怎么了老婆婆？”
　　老婆婆一边揉腰一边道：“路面结了冰，老婆子我没看到，滑了一下，站不起来了。”
　　“那婆婆要不要打电话给你的亲人，让他们来接你？”
　　“平时家里就我跟我孙子，现在我孙子在学校上课呢，上高二，学习压力可重了，老婆子我不想麻烦他。”
　　安然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了老婆婆身上，思考片刻道：“您家在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老婆婆搀着安然的手艰难起身，道：“谢谢你了，不过围巾还是你围着吧，你穿得这么少，别回头冻感冒了。”老婆婆低头看了一眼围巾，发现围巾已经被摔倒时溅在身上的泥水给弄脏了，“不好意思啊，这……”
　　没料到今天会下雪只穿了一件超薄打底衫和羊羔绒外套还有一条不厚不薄裤子超怕冷的安然道：“没事没事，现在年轻人的身体可好了，不会感冒的，婆婆你就安心的围着吧。”
　　送婆婆回家的路上，婆婆一说起自己的孙子，便一脸骄傲道：“我孙子啊，特别孝顺，从小就让我特别省心，人家王阿婆说自己孙子这个叛逆期那个叛逆期，我孙子就从来没有过。”
　　“是吗？那真的很乖了。想当年我高中叛逆期的时候，可把我妈气坏了，我现在还记得她拿扫把满屋子追我的样子，哈哈。”
　　“奶奶！”
　　安然本侧着头与老婆婆聊天，慢慢转过头去，发现不远处站着一群少年。
　　这群少年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其中最显眼也是最耀眼的那个，是唯一一个没有染发，黑色碎发的，这群少年中长相最干净的一个，就是他对着老婆婆喊奶奶。
　　“南南？你这么早就放学了？”
　　安然抬手看了看表，现在才六点半，想当年她念高二的时候晚自习至少要到九点半结a束，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而且看这少年成群结队的样子，应该不像是生病请假之类的，应该就是逃晚自习吧。
　　沈南山挠了挠后脑勺，走近道：“不是，就是今天有点，有点不舒服。”
　　老婆婆看向那些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少年问道：“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吗？”
　　沈南山一边在背后偷偷给那些少年做手势暗示他们赶紧走，一边对老婆婆耐心地解释道：“嗯，回家路上遇到的。”他视线落在了安然身上，问道，“这是？”
　　安然微笑道：“老婆婆在路上摔倒了，喊住了我，我问她要不要让亲人来接她，她说她孙子在学校上课，高二学习压力很大，不想麻烦他。看来弟弟你的学习压力的确很大呢，大到都生病请假了，是吧？”
　　安然很快捕捉到了沈南山眼中的躲闪，她也不把话挑明，将老婆婆的手交给沈南山之后，便道：“既然您遇到了您的孙子，那我就先走啦。”
　　“诶等等小姑娘。”老婆婆想把围巾还给安然，却又想到围巾被自己弄脏了，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家就在前头，要不你去我家坐一会儿，我把围巾洗一下。”
　　“不用……阿嚏。”其实安然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脸和嘴巴都已经被冻得没有知觉了。
　　老婆婆握了握安然的手，惊讶道：“小姑娘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快去我家，我给你泡姜汤驱驱寒。”
　　安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不用了……”
　　沈南山盯着她看了看，便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给你的朋友发个信息，我家地址是城东安置房3栋1单元102。”
　　安然这次面试的地方离家尤其远，本来是想在附近的站台搭公交车回家的，没想到遇到了老婆婆。想了想自己家离这还有六七站路，而且回家也是挨骂，她思考了片刻后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们了。”
　　安然给朋友发了个地址交代了几句后，三人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老婆婆家里没有多余的鞋子，安然本准备只穿袜子进去，这时沈南山踢了一双鞋到她脚前，道：“你穿吧。”
　　安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少年离她只有两个人的距离，在室内的灯光下，少年的脸比在路灯下时清晰了许多。一头黑色碎发，碎发上沾着些雪，正随着时间而消融，一双眼睛里闪着专属于少年的一种明亮的光，脸颊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不知是因为被冻成这样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是很乖很干净的长相，拥有这种长相的人应该也是又乖又干净的，在这少年出现之前，安然都是这样想的。
　　沈南山很不自然地微抿了抿唇，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道：“你……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安然移开了视线，毫不客气地穿上了拖鞋，轻笑道：“没有。”
　　这个年纪的小孩真容易害羞。
　　沈南山让安然和老婆婆坐着，从房间里拿出了取暖器，给她们弄好之后又去厨房忙活，端出两碗姜汤之后又去将安然的围巾给洗了。
　　安然看着沈南山忙碌的背影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安然回神，道：“我叫安然。安心的安，悠然的然。”
　　“安然，名字真好听。我孙子叫沈南山，名字也很好听吧。”
　　南山，悠然见南山。安然轻笑道：“好听。”
　　将围巾洗好用烘干机烘干后，已经到了八点多了，安然道：“今天麻烦你们了，已经八点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老婆婆说着起身道：“不麻烦，我送你出小区吧。”
　　安然张口准备拒绝。
　　沈南山将围裙解下，道：“奶奶你就好好坐着休息吧，我送她出去。”
　　安然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到了楼下，安然突然停住步子，转身道：“可以了，就送到这里吧，你没喝姜汤吧？看弟弟你穿得这么少，肯定也冻着了，就算年纪小也不应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是不是？”
　　“我不小了。”沈南山认真地道，“再过一个多月，我就十八了。”
　　安然轻笑出声，道：“姐姐再过几天就22了。”
　　安然觉得这个年纪的小鬼真奇怪，明明连成年都没成还说自己不小了。
　　昏黄路灯下，面前的人杏眼弯弯，笑得明媚又开朗。沈南山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
　　安然突然严肃了起来，道：“我看你也不是坏孩子，为什么骗人说自己生病请假了？”
　　“我……”
　　“你奶奶很信任你，就算你很明显在撒谎她也选择相信你什么都不问，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翘课，翘课去了哪里，你也不需要跟我说，只是我希望你能对得起你奶奶对你的信任。就这样，你回去吧。”安然转身要走。
　　沈南山一把抓住了安然的手，连忙道：“等等。”
　　安然转过头，垂眼看着沈南山抓着她的手。
　　沈南山立马把手松开，黑暗中他的声音很小而且带着紧张：“那……那个，今天你帮了我奶奶，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改天我想好好谢谢你。”
　　沈南山站在楼里面，被阴影挡住了脸，可是安然不看都知道这小孩肯定又红了脸。
　　“不用了。”安然朝前走，没回头，挥手道，“姜汤和围巾就够了。”
　　不一会儿，安然便走出了沈南山的视线。沈南山在原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道：“怎么回事？跳得好快。”
　　沈南山边换拖鞋边道：“奶奶，我回来了。”
　　“我都忘记跟安然要联系方式了，也没问人住哪里，瞧我这记性。”
　　“安然？”
　　“对，刚刚那小姑娘的名字叫安然，安心的安，悠然的然，名字好听吧。”
　　悠然见南山。沈南山轻笑道：“好听。”
　　-
　　洗完澡后，沈南山坐到书桌前，开始刷题。
　　他深知家庭状况并不好，全靠奶奶的退休金和奶奶的小摊勉强支撑着过日子。所以他瞒着奶奶到处找兼职，今天翘课其实就是准备去兼职。
　　刷题刷得差不多了之后，沈南山拿出日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开始写下日记：
　　2014年12月1日
　　安然。
　　悠然见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