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膝短篇合集》明月与酒

15、窒息（七）

　　髭切做了个梦。

　　梦中是一望无际的辽阔大海，他独自坐在岸边礁石上，望着火红的太阳在遥远的海平线那边逐渐沉没。

　　绚丽的橘红光芒折射在深蓝的海面上，绝望的被一点点吞吃殆尽，当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的时候，髭切发出了仿佛是遗憾般的一声叹息。

　　“唉……”

　　“太阳总有落下的那一刻，兄长。”

　　低沉温柔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髭切没有动作，却感觉一件黑色的出阵服外套被披在了自己的肩头，穿着白衬衫的膝丸在他的身边坐下。

　　“但即便此刻日落了，等到明天清晨，会有一轮更明亮，更温暖的太阳，继续照耀守护着您。”

　　髭切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膝丸冰冷的手，尝试了很久，却没办法为对方增加哪怕一分热度。天色昏暗，这轮曾经炽热耀眼的太阳也要沉眠了。

　　“我很抱歉，那时候对您说了那样的话。”

　　漆黑的夜色里，膝丸轻轻的话语在海浪的拍打声中有些不清晰，“我当时…太害怕了，在暗堕中死的那样毫无体面，又不光彩，实在是有辱源氏重宝的名声，若是连自身的存在都被您遗忘……”

　　“我不会忘记的。”

　　髭切抓紧了那只冰冷的手，平静的压下喉咙哽咽，继续道，“膝丸，没有什么不光彩，你始终是和我二振一具的源氏重宝，是我最骄傲的弟弟。”

　　听到这话，膝丸一怔，脸上终于露出了他所熟悉的微笑。

　　“…你看啊，兄长，”薄绿发色的英俊青年将头依恋的轻轻靠在髭切肩膀处，伸手指向海平面的尽头。

　　“新的太阳要升起了。”

　　黑夜结束了。

　　**

　　本丸这几日下起了雪。

　　除去清理道路变得有些麻烦，以及部分失智老刃脚滑送进手入室等事故频发之外，这场雪得到了大部分付丧神的一致好评。尤其以和泉守兼定和陆奥守吉行为首的两个年轻团体，更是你来我往的打闹了好几天，可惜直到因为一时疏忽，雪球砸中了近侍长谷部导致比赛被迫中止，也没有分出个高低胜负。

　　怎么说也上了年纪的膝丸对这种团体活动没什么兴趣，这几天除了必要的出阵远征等工作，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像现在这样，在房间里专心研究自家兄长的睡容——说白了就是迷弟偷窥。

　　今日没有当番，只穿着高领毛衣的髭切闭目趴在温暖的被炉旁，头枕着交叠的双臂，垂落的一缕奶金色发丝随着他均匀的呼吸轻轻拂动，原本带着病态的苍白肌肤在温暖的室内难得染上了健康的粉红，神色安恬的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副场景太过美好，以至于坐在对面专心剥橘子的膝丸总是克制不住的一次次偷瞄过来，到最后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单手托腮，望着髭切的脸发起了呆。

　　——他喜欢髭切。

　　这种感情对时之政府大部分的膝丸来讲恐怕都不会陌生，怪只怪他自己运气实在差了些，来的时机不对，不但成了这座本丸的二振目，前一位膝丸碎刀前还在兄长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想上位实在困难重重，难如登天，哪怕是愈挫愈勇如膝丸，也不禁升起了一点对未来的渺茫。

　　“唉，您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点……”

　　面对着兄长恬静的睡容，不自觉轻声说出了心中所想，膝丸反应过来后，垂眸自嘲的笑了笑，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心知肚明。

　　但他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只要锄头挥的好，哪有墙头挖不倒！脑海中回忆着不知从哪听来的反社会鸡汤，膝丸正愤愤的低头继续为兄长剥橘子，却听近在咫尺处有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嗯，喜欢。”

　　“吧唧——”

　　膝丸一个没控制住，手里可爱的小橘子直接被捏成了烂泥。

　　“……兄兄兄，兄长？！”他顾不得手上脏兮兮的汁水，慌张的迅速站了起来，原本趴在对面被炉上睡得香甜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漂亮的茶金色眼眸倒映着他此刻狼狈无措的模样，“您，您刚刚，说什么？”

　　是他幻听了？兄长好像对他说了喜欢？

　　“没听清吗？”髭切无奈的笑了笑，眼中还带着未消的迷糊困意，他站起身，来到肢体僵硬的膝丸身旁，歪头凑近对方通红的耳垂，压低声音道：“膝丸，我刚刚说……”

　　膝丸血压瞬间飙升三百八。

　　“我饿了，”笑眯眯的如此发言，髭切无情的径直拉开门，走出了房间，“啊，今天晚上会不会有鳗鱼饭呢，好期待啊～”

　　“……”刺骨的寒风从没关严的门缝里吹进来，膝丸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良久，回神后迅速抓起旁边的外套冲了出去，“兄长您没穿外套会着凉的——等等，您能看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