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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谢谢你 ...

  •   客车不知啥时候停了,几个警察叔叔站在不远处的过道。“配合一下,请出示身份证件。”“同志,请出示身份证件。”警察叔叔穿着防弹背心,端着枪,挨座验证身份。我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怔坐着,似乎还没清醒。同座的黑脸大哥提醒我说:“快拿身份证。检查身份证。”
      我:“哦!”机械的翻翻包,找出身份证,递给他,他一并交给了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接过证件,对照着打量了一下他,又看了一下我,就把证件还了。警察叔叔的防弹背心,里面可能撑的是沙子,要不怎么会有硬邦邦的膨胀感。还有端着的枪,让人不敢正眼看,看一眼脑门凉嗖嗖的,似乎能看到枪口飘着硝烟,一吹“唿”的一声。我看的出神,目光跟着警察叔叔走。直到叔叔们核查完所有的人,在车门口汇合收了队。我才留意到窗外,车道两边,停了好多的警车,站了好多荷枪实弹的警察。我惊讶的,紧张的,不敢大声喘气。车缓缓的启动,我向窗外的警察叔叔行注目礼,“叔叔再见!”。
      扭过头来,同座的大哥,他正看着我,手里举着身份证,僵在空中,“你不要了吗”
      “哦,哦,对不起,我忘了。”我伸手接过证件,拉开包,放到钱包里。
      我:“就是那个什么,警察叔叔他们,是怎么个情况?”
      他:“今早有个犯人从监狱跑了,抓逃犯。”
      我:“哦哦,吓死我了。”
      他:“怕啥,车上又没逃犯。”
      我:“我以为,我梦游杀人了。”
      他:“逃犯是男的,除非……”
      我:“除非我摘掉假发套。”
      我揪了揪他看向的,我浓密的卷发。早晨的时间不充裕,头发草草的扎在一边,俗称“寡妇辫”,我喜欢自己乌黑的长发,一直垂到腰,卷着波浪,刨去这张脸,我知道它有多好看。
      在我懵登的时候,警察叔叔只看了我一眼,就排除了嫌疑,我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好人脸,敢情是型号不匹配。叔叔们是火眼金睛,不会抓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折腾一顿,还有大半的车程,继续养精蓄锐。
      晕船,晕火车,晕汽车,只要是移动的,转的,统统都头晕。小学时候,兴玩转盘,小朋友们蜂拥而上,我毫无兴趣,转上几转,难受好几天。我感觉坐车是个消耗的活儿,那种局促而不舒畅的状态,使人衰老,坐一次车,脸上多几道褶子。
      车继续行驶着,我也表现的稳稳的。一阵反胃,我干呕了一下,用手掩住口鼻,并没有呕出什么。我希望自己消停一点,别烦到别人,怕啥来啥。
      黑脸男人又说话了,他可真爱管闲事:“包不重吗?放到行李架上呗!”
      我没抬头,没搭茬。
      “听我的,我常出门,有经验,把包放行李架上,那样不累。”他拽过我的包,撇在行李架上,没经我的授权。从行李架上拿下他的笔记本背包,摊在膝盖上,他说:“来,趴在这上面,不蜷的慌。”
      “不用,谢谢!”
      “听话,趴。”
      “不行。”
      “趴!”
      “不滴。”
      “趴!”
      “我……”
      那好吧,我确实支撑不住了,也懒得跟他废话,趴就趴。我趴在笔记本上。头像裂开一样,头晕,想吐,想上厕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我爸爸晕车,我也晕车,晕车有很大的祖传成分在里边。昨晚没休息好,总共睡了二三个小时,早上没吃饭,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也许是我苍白的脸吓到了他,黑脸男人啪啪地拍着我的脸,轻声的叫道:“喂,喂,喂喂。”他怕我死在他腿上。我睁开眼,虚弱的看着他。他摸索着从身后摸出来一瓶冰糖雪梨,扭开瓶盖,倒进去一小点,饮到我的嘴里。我好想笑,可没有笑,抿抿嘴,尝到了一丝甜味。我伸出手,接过冰糖雪梨,放到嘴边喝了几小口,然后把瓶子递还给他,弱弱地说:“咱生活还能自理。”黑脸大哥没理我,放好瓶子,用手在裤兜里扣了扣,掏出一些手纸,在我的额头上沾了一沾,擦去头上的汗。他的手像摆弄拂尘一样,把我杂乱的头发捋到一边,又像在弹奏古筝,轻轻地抚弄着琴弦,每一根卷曲的毛发,都好像在唱着美妙的音律。拨开头发,他用手纸擦去了我脖子上的汗,也同样没有我的授权。那手纸不知从哪里来的,擦没擦过嘴。是下饭馆剩的,上厕所多出来的,还是出门带的,皱皱巴巴,不太讲究。他一丝不苟的照料着我,绕过我的眼睛,好像在打理他的宠物狗,默默无声,有条不紊。我知道我说的不算,索性闭上了眼睛。人在脆弱的时候,尤其伤感,别人对你不好也罢,难过的时候听到别人一句暖心话,保准会泪如雨下。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是眼前的陌生人给我温暖。而我那心心念念的爱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家庭,事业,爱情,哪一样拨云见日跋山涉水的重逢,不确定的爱情,千头万绪,哪一个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无限的酸楚涌上心头,我若有羽裳,何不云间徜徉,生活中好多事,是无解,无助,无奈。想着想着,泪水顺着眼角渗了出来,滑过脸庞,滴滴答答落在电脑包上。我一动不动,没有抽泣,任泪水溢出来,在脸上划出两条水线。
      又是手纸。他用手纸在我眼睛下轻摁了两下,用的是拔针止血的方法,妄想止住我的泪。
      他说:“不哭啊。”
      我没有理他。
      他说:“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啊。不哭啊。”
      我一听反而止住了泪,我宁愿让别人觉得我是娇气,而不是有感而发,触景生情,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
      透过模糊的眼,我开始打量这个黑脸大汉。黑红的面庞上,一颗苏联式大鼻子,两只豆大三角形狡黠的眼睛,大嘴叉子紧紧的抿着,脸上凹凸不平,身着一件浅灰色的Polo衫,下端扎在牛仔裤的裤腰里,稳妥的中年人打扮。我的恩人,他长得不太好看啊。
      咳,扯远了,不好看不妨碍他是个好人。
      是什么暴露我纠结的灵魂,难道是脑门上若隐若现四个大字,“黯然销魂”,不对,是“黯然伤神”。还是我在半梦半醒中,指着远处的大山喊:“看,那个土坷垃是我人生的一道坎!”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能瞎猜,瞎想,瞎寻思?
      我对他说:“是不是三十多岁的人,掉几滴眼泪,一定有故事啊?”
      看他不作声,我又说道:“我是生理上的难受,产生的化学反应。”
      他依然没有作声。
      我觉得自己好蠢,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打自招。
      他轻轻点了一下我的头,说:“睡一会吧,睡醒了就到地儿了”。
      我像被贴上了符咒,乖乖地。他在我的头上时而按揉,时而轻叩,我很受用。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接下来的车程,什么都没有说。
      进了市界不久,车下了高速,司机说:“前面车管所有一站,有下车的没?终点站火车站,中间不停。”他拎起我的包,拉起我朝车门走去,我也没问为什么,就跟着下了车。我在路边道牙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脸抵在膝盖上,阳光洒在身上,享受片刻的安宁。
      他也坐在道牙子上,挨着我,并肩坐着,手拄着下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就在那一刻,放空,放空,大脑已经休息了。
      他去买了牛奶和面包给我,我喝了牛奶,他帮我擦去嘴上的奶渍。
      他挥手叫了出租车,说:“我送你回去,然后去办事儿。”
      我说:“好。”
      到了学校门口,他说:“留个电话号码吧。”
      我说:“好。”
      临下车之前,他帮我整整西装和裙摆,摆正了胸章,拍了一下我的后背,说:“去吧!”就这样,我下了车,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面包。赶上中午下课,一拨拨学生涌出校园,校门口人很多,马路上人车混行,司机在找空当调头,几个女孩走过,司机看准时机,倒车调头,一脚油门,车屁股冒出一股青烟,开走了。我站在路边,呆呆地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望着什么。风吹过来,胸章的绶带飘了起来,牵着我的心也动了动。
      天空无雨无云,地上热闹喧嚣,我像是生在一条斜杵着的直线里,与两条平行线相交,能看天,能看地,却拘在自己的空间里。
      在校园里坐了一会,还不到上课的时间,拿出面包,咬了一小口,松软香甜。
      翻出手机,该给袁野报一声平安。手机里面有一条未读信息,打开来看,“早点休息,哥。”
      我写了一条短信,“亲爱的宝贝,我好爱你,刚离开你,我就想你了。可我又不敢使劲地想,我要做你的翅膀,而不是脚镣,我担心太想你,会打扰到你。无论有多忙碌,都要爱护身体,不要太累,希望宝贝开心快乐的过每一天。我到了,放心吧。”这一条短信,我编辑了好多次,话改了几遍,电话捏在手里,手指始终没有动,想来想去,删了前面的,留下了后六个字,点击发送,“咻”的一声,发送给了袁野。
      他没有立即回复,可能在工作,也可能在吃午饭,总之是忙着。我啃了一口面包,淡淡的奶油味混合着面香,我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包。我在吃面包,那么,面包的主人又在干什么?我翻到那条短信,“早点休息,哥。”手一划,把短信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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