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成为傻白甜》鲁西巴

29、二十九天

　　顾予怀听着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半响，终于停了，微微垂眸，对上何渺挣扎又尴尬的眼，刚醒来有一层薄薄的雾色，阳光映衬下亮得惊人，她瞳仁里反射着他的影子，仿佛满心满眼只盛着他。
　　顾予怀的喉结滚了滚，淡道：“你昨晚昏倒了，我让女服务生给你脱的浴巾。”
　　当时女服务生进去折腾了一会才出来，说何渺昏得厉害，没法强制性给她穿上衣服，只好将人裹被子里了。
　　顾予怀视线微转，道：“医生说是缺氧导致的昏迷，还有点应激反应。”
　　何渺瞅着男人的脸色，干巴巴道：“你不用解释这么详细，我一点不想知道尴尬怎么发生的，真的。”
　　顾予怀挑挑眉，比起何渺尴尬到溢出来的表情，他倒是显得格外平静，此时更是放松了些，兽收回利爪，享受手底下猎物的表情不过如此：“嗯？很紧张吗昨晚。”
　　肯定句。
　　肯定到要把何渺定在原地。
　　何渺想到当时扑腾到喉咙口的心跳，现在也差不离，扭头硬邦邦道：“没有，我是泡太久了才晕的。”
　　被一个男人表白就激动晕了，多不科学啊，何渺觉得自己心里承受能力不至于糟糕到那样。
　　顾予怀一只手伸过来，抬了抬何渺的下颚，把她的视线强行转移过来，但力道很轻，大手带着洋洋的暖意，刚刚贴住何渺的肌肤，何渺愣了愣：“你的手”
　　“怎么？”
　　何渺歪了歪脑袋，脸颊触到了顾予怀的掌心，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大概是下意识的，像一只蹭着主人掌心撒娇的猫，何渺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顿了下，微微移开脸，张了张嘴，却忽然忘了想说什么。
　　好像，这样才是对的
　　梦里那只手大概也是这么大，但温度，很炙热才是对的。
　　顾予怀弯了弯身，看着她的眼睛道：“你”
　　他停顿了一秒，很快，道：“你脑子有没有出过问题？”
　　何渺：“”
　　这话问得跟你脑子有没有病似的。
　　何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我很正常。”
　　她补充道：“我从小到大的事情都记得很清楚的，脑子也特别好使。”
　　顾予怀站直，伸手揉了下何渺乱糟糟的脑袋，道：“行。”
　　何渺疑孤道：“你为什么这么问呀？”
　　“医生有表达这个意思，我来确认一下。”
　　昨晚何渺昏迷许久不醒，一般来说缺氧导致的昏迷不至于持续这么久，他又把医生叫过来，医生检查了好一会，说是不排除应激反应导致，但还有一个可能，脑部受过伤的人，格外容易被以往场景刺激，类似于失忆的人重温以前的事情，轻则眩晕，重则昏倒。
　　但是医生细细检查，也没检查出何渺头上有什么伤疤。
　　所以医生最后又否定了这个怀疑，只说不是很严重的事情，如果担心的话，醒来后可以去医院拍片看看。
　　顾予怀看着何渺微微鼓起的脸颊，看得出来小姑娘不是很高兴。
　　毕竟谁被人怀疑是脑子有问题都会有点排斥，谁也不希望自己脑子有什么问题，他声音放低了些，带着天然的淡淡哑意，像是哄慰：“没什么，医生说最大的可能是应激反应导致的。”
　　何渺瞪他：“我说了，不紧张，我一点都不紧张。”
　　男人带了笑：“行，不紧张。”
　　何渺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幼稚园小朋友，只有小孩子才爱此地无银三百里，她默了默，又把自己往被子里缩。
　　顾予怀看着何渺要把自己整个人藏被子里，伸手把人挖出来，何渺下意识拽着被子不肯出来，两个人一里一外隔着层被子拉扯，跟小孩子打闹似的，男人力气大得很，没几下就把何渺脑袋上的被子薅了下来，然后裹在何渺脖子上，把她脖子以下都捂得严严实实。
　　何渺睁着眼睛控诉他：“你好烦啊！”
　　“你喜欢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何渺一噎，其实这个问题昨晚顾予怀就趁热打铁得问了，他的攻势很猛，若不是何渺当场昏迷，估计现在就捉到手了。
　　顾予怀问了问题，就紧紧看着何渺，她耳根慢慢红起来，红色蔓延到白皙的脖子，这个人像只小茶壶，若是真加了水恐怕就得咕噜咕噜沸腾，往外冒蒸汽了。
　　心里还是很自信的。
　　毕竟心跳骗不了人。
　　小姑娘心动了，心里有他，虽然不知道喜欢的分量有多少，但是喜欢就够了。
　　何渺脸红了好半天，实在顶不住男人攻击性十足的目光，他可能在生意场走贯了，呼风唤雨，立足高峰，看中猎物都这样，掩都掩不掉的势在必得，所以何渺只好回答他。
　　她红着脸，眼神却是笔直的，带着一点静，她认认真真道：“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势在必得的顾总。
　　何渺这句话没有任性的意思，她张了一张又白又甜的脸，随随便便装个傻就是只傻白甜，但遇到这种关乎未来的事情，她一贯不装傻。
　　装着装着容易被这个男人绕进去。
　　顾予怀表现得势在必得，实则也有两手准备，只忍不住眼底一暗：“为什么？”
　　何渺唔了一声，道：“大概，就是不想吧。”
　　也大概，她不高兴
　　从昨晚那个电话结束开始，她就不很不高兴。
　　她这话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何渺说完就等着顾总发招，心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反正谈恋爱是不可能的。
　　没想到顾予怀道：“行，不谈恋爱。”
　　何渺想到那些男生的套路，补充道：“也不结婚。”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笑：“嗯，暂时也不结婚。”
　　“但是，”男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半强制地对上何渺眼睛，声音放得很低，徒然显得温柔：“你不许躲我。”
　　**
　　接下来的时间里，何渺确实没有刻意去躲顾予怀，因为不用躲也见不了面。
　　何渺在报社的合同到期正好是在国庆后，踩着秋天尾巴的十一月，最后的倒计时里，她忙着交接工作，几乎天天埋在家里，连遛狗这个任务都交给了唐可，她不出门，顾予怀又是个大忙人，只要不是特意约见，两个人确实见不了面。
　　一忙就是大半个月。
　　最后一天她起了个大早，去了一趟报社。
　　虽然她的工作离职场很远，也差不多离这个社会很远，但人情世故她多少明白，她专门去了主编办公室，签了手续。
　　主编莫玉接过合同，手指在白纸上摩挲了下，声音一如既往地和风细雨：“以后就专职画自己的画了？”
　　何渺点点头，笑容的弧度是天然的白甜感：“对呀，你也终于解放，不用成天成天地催生了不是？”
　　两个人相视一笑，莫玉拿起印章，在如血的印尼上压了压，最后郑重地在合同签名处盖上印章。
　　何渺听她道：“好好画，依你的能力，能成为像宋之安前辈那样的一级画家也说不定。”
　　莫玉说着笑道：“可能水平更高呢！”
　　何渺怔了怔，没想到会从主编口中说出那个名字，忍不住弯了弯唇，眼底光亮：“可以吧。”
　　莫玉失笑，玩笑道：“你还真是不谦虚。”
　　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话，一个干练的女人走进来，手上拿了一叠文件夹，莫玉的工作一直很忙，何渺不再打扰她，跟她道了别。
　　离开报社，何渺回头看了眼这栋高大的建筑，其实没进去几次，但终究是她工作三年的地方，这是她最后一份工作。
　　却不是终点，是她真正的起点。
　　回到家后差不多是中午，何渺脱下薄薄的羊毛开衫挂在门口的架子上，进门，换鞋，唐可从厨房出来，手上握着把盛汤的不锈钢勺子，身上是橘粉色的围裙，她五官本来就生得和善温柔，不带什么棱角，此时颇有贤妻良母的派头。
　　出来就道：“渺渺，你跟我来一下。”
　　何渺瞬间有一种小朋友做错事被父母问话的错觉，仿佛若是不答应，唐可下一句就是：“不怕，你过来，妈妈保证不打你。”
　　何渺下意识就跟了上去，跟在唐可屁股后面进了厨房，问：“怎么了？”
　　唐可拿勺子在锅子里搅拌了几下，盖上盖子，轻飘飘地问：“渺渺，最近是有男人在追你？”
　　何渺：“你怎么知道？”
　　说完觉得有点不打自招的感觉，干巴巴地笑了笑：“这个”
　　唐可接过她的话头道：“我知道你最近忙，可能没时间和我聊这些，但是，”
　　唐可瞪着眼睛，控诉地看向她：“你勾搭上大佬很久了吧？为什么不跟我说？”
　　她看起来有点抓狂：“那可是我偶像啊，偶像！你认识咋不跟我说呢？我不求别的，一张正脸照就行，不，一个签名也可以啊啊啊！”
　　剧情的走向好像不大对，何渺还从来没见过何渺一副追星女孩的样儿，愣了好半天，道：“你说的大佬是谁？”
　　照理说，顾予怀一个商界大佬，又不是明星，在大众里的知名度没有这么高吧？
　　唐可不可置信：“你还认识几个大佬？”
　　何渺额了一声，心说仔细算来还真有好几个，默默数了数，道：“有七个八个吧。”
　　唐可沉默半响：“我突然觉得你才是大佬。”
　　她开门见山：“我说的偶像是G集团那位，顾家大少，顾予怀。”最后三个字说出来还有点结巴，连名字都不敢念，可想而知是多么不可亵玩焉的顶级偶像。
　　“你确定你偶像是他？我还以为是言宸。”
　　唐可用力点头：“就是他，我这辈子都是他铁粉，从我高中开始，一直是他激励我，让我成为现在的自己。”
　　一番话说得非常，非常官方。
　　何渺好奇道：“他怎么激励你了？”
　　唐可三言两语解释了下。
　　不愧是多年的乖乖女孩，不仅个人非常努力，选的偶像都与众不同，唐可之所以成为顾予怀的粉丝，全因为高中时看到的一篇报道，报道对象就是顾予怀，里面的内容大概就是大佬成为大佬前的励志小故事。唐可当时正处于学习的低落期，深刻被大佬的故事感染了，开始奋发向上，想成为像大佬一样的人。
　　非常励志的姑娘。
　　唐可说完以后还认认真真把报道内容给何渺复述了一遍，何渺听完后陷入深深的思考，忍不住问：“少年时母亲去世，没参加高考就去当了兵？当兵没几年回来继承公司，把集团推上巅峰？”
　　唐可纠正她：“不是继承公司，顾氏当年易主了，是大佬将它夺回来的，而且G集团一直很厉害，只是大佬让它更厉害。”
　　“不是，顾予怀他不是顾家大少吗？好好的大少爷不做为什么去当兵？而且G集团本来就是他的不是吗？抢啥呀？跟谁抢？”
　　何渺一直觉得像顾予怀那样的人，一生都应该是顺风顺水才对，这些磨难未免太扯淡了，更像是编造出来的励志故事。
　　人们总爱相信风雨之后见彩虹，觉得没点大磨大难大佬就成不了大佬，人心总是如此，不愿意相信也不肯接受这世上就是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就是站在顶峰的候选人。
　　大家更喜欢听有波折的故事，大概得知大佬之前也曾跌落尘埃，也曾泯然众人，就会有一种满足感，对自己的现状更为包容，或者更愿意接受糟糕的现实，想学大佬搏一搏。
　　所以很多编辑都爱把大佬的过去包装一下，变成故事，报道不同于新闻，或多或少可以存在夸大与虚假。
　　何渺的问题五连一下子把唐可问蒙了，唐可立马就道：“你不要试图损毁我偶像在我心里的形象，他是最厉害的。”
　　得，这是真爱粉。
　　何渺换了个问题：“那你怎么知道是他追的我？”
　　唐可道：“这些天不是我天天帮你遛狗吗？好几次偶遇到他。”
　　她说着面无表情补充：“后来我知道了，不是偶遇，他估计就是想制造这种偶遇遇到你，结果每一次都是我在遛狗，前两天他上来问我你的情况，我解释完以后顺口问了句他是谁。”
　　唐可说着深吸一口气，脸都憋红了，像是至今还停留在那天的情绪上：“他说他叫顾予怀，是你邻居，邻居！在追你！！”
　　她看去来快昏倒了，何渺顺势扶着唐可，唐可大半个人压在何渺身上，缓了一会，顺手捏了下何渺的脸，感叹道：“不愧是你，太厉害了，大佬的女人。”
　　何渺：“骄傲不？”
　　唐可点头又摇头，开玩笑道：“不知道什么感觉，就觉得你突然高不可攀起来，倒你身上竟然有点不可亵玩的感觉。”
　　“那你还不起？”
　　“不，让我感受一下，大佬女人的怀抱，今天我就扒着你了，谁也不能把我扯开。”
　　“可是你的汤要溢出来了。”
　　唐可惊叫一声，一咕噜直起身去关小了火，紧张兮兮地捏起盖子检查自己的汤。
　　看来大佬女人完全没有她的汤重要。
　　平时午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今天的午餐时间特别漫长，唐可对于何渺的恋情本来就很关心，现在还多牵扯到了自己偶像，更是特别关注，揪着何渺问个不停，颇像过年时揪着单身小辈问个不停的七大姑八大嫂。
　　何渺则是被好吃的饭菜吸引，问啥答啥。
　　直到午饭结束，何渺靠在沙发上吃饭后水果，咬着叉子稍一回忆之前的问题，才恍然发现原来她和顾予怀的交集还蛮多。
　　有些回忆很浅，有些很深，但都很牢固的存活在脑子里，唐可抛了个话柄，记忆就顺着话语全抛出来了。
　　记忆就像一根线，拽着她当时的喜怒哀乐，把他和她的故事串得完整。
　　何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思。
　　或者是自己的感情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