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头鬼之孙】花开荼靡(奴良鲤伴bg)》青禾止行

51、狂澜(12)

　　奴良鲤伴些微收敛了笑意，但也只是如此。那人强壮有力的臂膀并未因小姑娘的话泄力分毫。

　　臂膀如此，心中念头亦然。

　　他曾想，奴良组二代当家，百鬼夜行的顶梁柱，在一个姑娘面前屡屡受挫可不像话。但他在姑娘面前挫了锐气，忿忿不平当真松了手时，那姑娘竟不如他所想那般说些挽留的话，做些挽留的事。不仅如此，她还跑去京都呼风唤雨、斡旋于阴谋阳谋中看起来从容自若。

　　这样的女子，若是错过，该是羚羊挂角，再无迹可寻了。

　　弥生莞尔，勾着殷红唇角在奴良鲤伴耳边吐气如兰，“二当家，这一战，阻无可阻。”

　　“无可阻就不阻。”

　　“.....你的意思是要带你的百鬼去京都避祸了？”

　　“不，我不会离开江户，而你，阿迷，”奴良鲤伴把手掌罩在弥生头顶，“你也不会离开。此后天高水长，我们长命百世。百岁、千岁都安康。”

　　弥生心道这人又在做他的青天白日梦了。

　　他尚且有能力在日后空前浩劫中护江户无损，可阴阳门之祸中，个中关窍悉知的弥生，如何从中把自己择出去。

　　这千百年来亦正亦邪、对力量趋之若鹜的阴阳师如同恒河沙数。他们的欲望彼此吞噬，在增值的同时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妄想。御门院先后展开九次研究，历时百年，试图造出能冲破人类肉身桎梏的存在，其中最大的成功，就是弥生。同时，半人半鬼的弥生，也是御门院渴望登顶人极的最大秘辛和威胁。

　　她即漩涡。

　　她放过了京都，又有谁来放过她呢。

　　“二当家，您这是何意？”

　　有她在，江户终究不得安宁。他终归是要在弥生与江户之间做出选择。

　　奴良鲤伴却好像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往后你逍遥自在地活，纵使你如何任性妄为，我都惯着，护你周全。”

　　弥生一哽。

　　她本想与他说，奴良组与此事牵扯不深不必趟这趟浑水。想说去他妈的，也别拿羽衣狐当挡箭牌，看羽衣狐不顺眼的人排排站能绕地球两圈，这回那老狐狸复活，各家阴阳师都瞅在眼里，绝对让她一冒头就再栽回地里去。想说阴阳师之间的事，你个妖怪老瞎参合什么。

　　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大圈，就成了，“我有什么好的，值吗？”

　　“噗，哈哈哈哈哈。”

　　“.......？？？”

　　“阿迷这样率性纯良，人间难得，合该算我高攀才是。”

　　花开院晓说她狼心狗肺，玉藻前讽她祸害遗千年，十七代秀元叫她毒妇。

　　可在奴良鲤伴嘴里，她就成了“率性纯良，人间难得”。

　　不是千种风情，百样娇媚。也不是千秋绝色，悦目佳人。

　　而是率性纯良，人间难得。

　　率性纯良，人间难得......

　　她头一回听人把这么好的词安在她身上。

　　弥生嘴唇蠕动着，私心让这几个字在自己唇齿间裹着片刻惬意百转千回。好像凭借这八个字，就能让骨子里恶劣不堪和过往种种斑斑劣迹一笔勾销似的。

　　“阿迷，跟我走吧。”

　　弥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一口气憋在喉头半晌吐不出来。

　　片刻后故作轻松，挑唇道，“得了吧，你再想想。”

　　说完，弥生兀自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怀中一空，凉气争先恐后的窜进来，却怎么都填不出那人的形状。奴良鲤伴恍然垂落了手，目光所及处，弥生已经踏着轻盈步伐款款走出门去。

　　似是察觉到身后尾随一路的目光，弥生在门后缓缓站定。午后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树影婆娑，把她的影子打得细碎斑驳。她回头远远望了一眼奴良鲤伴，嘴唇轻启。

　　等等，再等一等。

　　她孤注一掷漂泊半生，游魂似的找不到归处。

　　该是累极了。

　　明明处在光明中，她却仍然摆脱不了黑暗。刺眼的光透过彼岸樱的叶片，勾勒出她精致的眉眼，她的神情像在思索，像讽刺，像悼念。影子在背后拽住她，模糊而迷乱。她做的决定，关乎她自己的生命。

　　片刻后她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弥生不知道她是否是对的，但是她的生命罕见的沉默着。

　　奴良鲤伴在树荫的一头，弥生站在那头。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撞，几步距离却像隔着无尽光阴。

　　他有些无措。奴良鲤伴在花街跟不同的女人嬉笑调情、把她们逗得合不拢嘴时有多游刃有余，在弥生面前就有多笨拙可笑。

　　他不是个喜欢主动讨好的人，但他对弥生已经超出他的极限了。一头雄狮把自尊心凿成渣、放下所有的骄傲对她承诺一生.....他好话孬话说尽....

　　我究竟还能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很爱你，很在乎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