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狂澜(3) ...
-
奴良鲤伴烧着水，时不时往弥生那边瞟。有时跟自家儿子对上眼，就爽朗的一笑，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弥生把葱段姜片和着猪骨倒进锅，手边有点事做才能心平气和的跟自己儿子讲话，“变了不少嘛。”
奴良陆生有点郁闷，就从鼻腔发出了个“嗯。”
弥生手里拿了只龙虾，转过身靠在台沿上笑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已经比你爹帅了，啧啧啧。”
开水壶吱吱乱叫，一片混乱中奴良鲤伴隐约听弥生说了个“你爹”，手忙脚乱提了壶往那边看了一眼，一脸的憨。
“唉，”弥生看了奴良憨批一眼，叹了口气，颇为语重心长的拍了拍陆生的肩，“你爹这人，干啥啥不行，干架第一名。你别这样，容易光棍一辈子。”
奴良陆生看了她手里活蹦乱跳的龙虾，又扭头看看自家被一壶开水弄得手忙脚乱容易光棍一辈子的爹，“.....那为什么他没有光棍一辈子？”
“因为在他身边就很安心。”弥生答得漫不经心，扭过头去把这龙虾祭天了。
“......”求你了，别撒粮了。
然后这女人就又张嘴了，“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清楚。我也不同你多解释，因为无用。你若因八年前不辞而别而恨我在心，我亦无话可说，这事本就是我之错。”她挥着菜刀斩开龙虾外壳，熟练的挑去虾线，默了默，“你是个男人了，陆生，所以我也不在你面前故作女子之姿，我知道过去的事忘不掉，既然忘不掉，那我便不求。我只望你往后日子过得顺遂，嗯....”
奴良陆生看着她把干净虾尾放进盘里，又着手弄起另一只来。
两相无言半晌，还是弥生开了口，表情似乎是有点为难，“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当妈，我妈...嗯...也就是你狼外婆，说真的，我连她面都没见过，所以别人怎么当妈，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笑笑，“所以能给我点时间吗，我以后努力给你当个好妈，一日三餐保证给你喂得比你爹还高。”
孩儿他爹：“？？？”怎么哪哪儿都有我？
这位孩儿还在原地呆滞。他也是第一次给人当儿子啊，难道别人的妈都是这样跟儿子唠嗑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爸，开水好了没呀？!”
吓得奴良鲤伴手一哆嗦，差点把开水浇自个手上。一脸嫌弃的拎着这个史前恶兽就过去了。
结果刚一到跟前，就看弥生笑得一脸温柔，她说，“过去八年是我对不起你，但妈妈真的很爱你鸭。”
奴良陆生一愣，只觉得鼻酸。他知道的呀，知道她活着，知道她记得自己的生日，知道她从没丢下过他。
教了他半年英语的老师、送他回家的阿姨、叫他不要伤心的带着狐面的女人...
连关心都是用别人的身份，小心翼翼的。
“妈...”
弥生切菜的手一顿，奴良鲤伴也适时的停了脚步。
当远野的一群妖怪来后厨查看自己晚饭是不是有着落了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几天前还桀骜不驯自称是奴良组小头领的男人正窝在弥生颈窝哭着叫妈。
这他妈可太刺激了。
奥，对了，旁边还站着酸的逆流成河的他爸。提着哔哔叫的水壶。
弥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儿，“孩子还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奴良陆生还是被奴良鲤伴给拎走的，眼神比看水壶的时候还嫌弃。奴良滑瓢站在门口，跟奴良鲤伴完成了神圣的交接。
滑瓢一拍奴良陆生的肩膀，没任何预警就挥刀向前，眼看着奴良陆生就被坎作了两半，但顷刻间，那躯体便化作一团缭绕的黑烟散去了。
距离滑瓢半步远，奴良陆生完好无损的扬起一个邪笑，当真是少年意气。
弥生把豚骨汤盛出来盖好，怼了一下专心致志切火腿的奴良鲤伴，“你怎么不去。”
奴良鲤伴有点郁郁，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媳妇对别的男人说爱中无法自拔。虽然这男的是他儿子。那也不行，他儿子也是男的...
“我帮你切菜呢，没时间啊。”
“？？？”你摸着良心说，您那刀法叫切什么？...“..你还是去看看吧，底汤还得再煲会儿。”言外之意，快滚，这不需要你。
“那阿迷一起吧。”说着就动手解了弥生的围裙，小腰一搂就把她往外揽。
“？？？你现在怎么这么粘人？”
奴良鲤伴故作莫名其妙，“当然是跟夫人你学的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
一旁的奴良陆生正欲拔刀迎上，余光瞥见自家老母，似乎后知后觉自个儿失态大哭的行为很是丢人，竟一时...忘了拔刀，险些被滑瓢一脚踹进河童家洗澡。
弥生：“？？？要不我还是走吧。”
“不用，”奴良鲤伴从小妖怪手里接了件羽织披在弥生肩上，“正好也让你见识见识奴良组小头领的身手。”
说完就提步进了战场。刀子一扛，嘴角挂笑。三个奴良的神情竟有七分相似，漫不经心又蓄势待发，像是三条慵懒的花豹子。
刀剑相接，满室清光。弥生就站在外围，分明三人看起来都是懒懒散散，但出招迅疾，攻势极猛，刀光一闪人便不见了踪影，形同鬼魅，却实在叫人惊艳。
“涂迷夫人，你的锅开了。”
“哦。”
.....“卧槽!”
于是弥生在三人疑惑的眼神中大叫一声跑走了。
“儿媳妇真是精力充沛。”滑瓢给自个点上烟，奴良鲤伴凑过去，靠在回廊也抽起来。
弥生披着羽织塔塔塔又跑回去，本来叫陆生吃饭这种事是轮不到她来做的。但无他，好妈妈养成从按时叫孩子吃饭做起。
结果到那就傻眼了。
滑瓢不知道从哪弄了个烟斗，看着挺新，一脸跃跃欲试，然后递给了...陆生？另一头拿在奴良鲤伴手里，他正一脸跃跃欲试的往斗锅里装烟丝....还贴心的给点了火？
？？？卧槽哦，嘛呢？!
弥生脸一黑，“奴良鲤伴。”
坏爸爸手一抖，差点把陆生袖子给点着了。坏爷爷心虚的瞧了一眼儿媳妇黑如锅底的脸，咳了两声，叹了句“今晚樱花开的真好啊”就溜了。
“阿迷啊....来了？”奴良鲤伴偷偷把烟斗往儿子手里塞，作势就要跑。弥生也不拦他，原地咳了一声，这货就回来了。讪讪的。“就是....意外...”
弥生没理他，兀自走到奴良陆生旁边，当场表演了个川剧变脸，“陆生饿不饿呀？走，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路过奴良鲤伴的时候，悍然把烟斗塞进他怀里。转脸就笑眯眯的跟自家儿子交流感情。
“妈，我没想抽烟。”
“陆生宝宝这么乖，怎么会抽烟呢？”
“嗯，臭老爹非要叫我试试。就算妈你刚才不来我也不抽。”
“我就知道是你爸那个好东西干的好事。”
奴良鲤伴：“......”宝宝？他十二了!都成年了!你...你都没叫过我宝宝...
奴良鲤伴灰头土脸的跟着这俩人去了大广间。弥生汤底做的多，面可以随时下。弥生的豚骨面做的一绝，再加上最近冰丽相当热衷掌勺，害他们多少日子没吃过一顿热乎的，不少妖怪看有余就也分了杯羹，一时间相当热闹。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弥生给奴良陆生倒了杯茶去腻。
“吃完这顿就出发。”陆生也不含糊，连干了两碗，汤都不剩。
弥生打掉奴良鲤伴属实不太|安分的胳膊，专心看自家儿子吃饭，露出了老母亲专属微笑，孩子吃的这么香，那是相当欣慰。但听他这么早就要出发，又着实担心。“那看来是准备的差不多了？”
陆生从饭碗里露出个脸点了点头。
“此行就你自己？”说着看了眼孩儿他爹。
陆生一笑，颇见狂傲，“不用担心，我还有三代的位子要坐，才不会轻易死在羽衣狐的刀下。”
“如此，那便等你的好消息了。”弥生并不阻拦，儿子这么有理想有抱负，这么争做时代弄潮儿，她这个母亲很欣慰，甚至激动的想哭。
“但是呢，”弥生突然正色，“无论是人是妖，只要刀剑刺入皮肤就会有血流出来，这一点你无论如何也不要忘记。”
奴良陆生一愣，奴良鲤伴也有点回不过神。他本以为弥生会同陆生讲讲京都大况，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但关于这点，她只字不提。
奴良鲤伴了然的笑笑，她总能给他惊喜。
“现在不理解也没关系，”弥生摸了摸他反重力的头发，“聪慧如陆生，迟早会明白。”
她确实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世事无常没什么能教他，家长里短也不好同他唠叨。她能做的少之又少。风筝凭风远行，是是非非得自己经历，人情冷暖必得自己分别，她能为他做的即是不去当缚骨的筝线。
——希望丛生荆棘给予你雄浑稳健，菩萨低眉赠你天真无邪，倒悬之危赐你兼人之勇，愿你热爱青天白日，也能欣赏黑夜壮美。陆生啊——
妈妈望你良善，
望你正直，
望你光明磊落，
不同流俗。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狂澜(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