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画卷》》东水明空

3、雪中定情

　　寒风钻进孤窗，原本就微弱的烛光一灭，画室陷入一片黑暗。
　　周婴寻将头靠在手背上，已然酣睡。
　　刺骨的寒风吹过他的眉眼，结了一层白霜，又着温热的呼吸缓缓消融。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何归宁以前曾这样描述过他的容貌：
　　“梦里寻仙子，醒时婴相伴。”将当时在他身旁的周婴寻羞得面带红云，不敢抬头相凝。
　　奈何人去楼空。
　　婴寻似乎被梦魇纠缠着，眉头紧皱，一声轻轻的“阿宁”划破这孤寂的夜，半响，婴寻醒了过来。他还没适应着黑暗，起身在桌上摸索着烛台，只听哐当一声，烛台被他打下了桌。
　　他轻叹一声，也不弯腰捡了，就顺着画台边走边摸索到了竹榻旁，就着还有些微湿的被褥躺下，又沉沉睡去。
　　他最近有些贪睡。
　　他是想去梦里见见归宁。
　　梦里的归宁不再忙碌，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他梦见归宁有些恼怒，不知哪里惹了他，只听归宁嗔骂道：
　　“你这画呆子，又不关窗，讨冷风喝么。”
　　婴寻深知自己在梦中，也不像往常一样上去哄，而是嘴唇发白，浑身瑟瑟，委委屈屈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归宁，道：
　　“阿宁，我冷，替我暖暖。”
　　婴寻其实一直很要强的人，在遇到何归宁之前，他有很大的野心，家境贫寒的他好不容易因作画有些名气而被招入宫中，他想出人头地。
　　即使当时他还是跟在御画师身后拎着工具的小跟班。
　　一日御前，他第一次见到何归宁。
　　他的师傅卧病在床，不能侍奉御前，于是他这个徒弟被召入大殿。
　　何归宁就站在皇帝身侧，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名不经传的小画师，眼神像看一个冰冷的物件。他的眼神是富有侵略性的，带着探究和警惕。
　　婴寻想若是他的画卷里藏了一把匕首，他会毫不犹豫地一刀了结他的性命。
　　“周画师。”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回响大殿。
　　“微臣在。”
　　“朕刚登基几载，但是朕的皇后已陪伴朕八年之久。朕与皇后伉俪情深，先前李画师替朕画了几幅皇后的肖像，但总觉得缺少些神韵，如今你师傅重病，并由你代笔，替朕画幅皇后的肖像吧。”
　　“若是朕和皇后满意，重重有赏。”
　　周婴寻总觉得，皇上每每提到皇后，威严的声音里也有了温柔的味道。但他不敢抬头探寻，只得低下头叩谢皇恩：
　　“微臣定当不辱皇命。”
　　那是他与他第一次，不太印象深刻的见面。
　　之后的相见，不知什么时候的暗生情愫，互诉柔肠他印象同样不太深刻了。
　　一次何归宁问起：
　　“那日大雪漫天，我们在腊梅树下确认彼此心意，你可还记得？”
　　何归宁期待的看着他，想他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好说出更肉麻的话来。
　　婴寻在一堆画卷中抬起头：
　　“哪天？”
　　“……”
　　会话戛然而止。
　　何归宁深吸了好几口气，在当差前愤愤离去。
　　其实周婴寻记得的。
　　记得何归宁在他面前放柔和的眉眼，他向他表明心意时揉搓的手掌，记得他红着脸侧过头，因为紧张滚动的喉结。
　　而他们的定情信物，是何归宁从周婴寻身后摘下的一截鲜艳欲滴的红梅。
　　他只是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天了。
　　但是那天他想把所有的颜色都揉进自己的画里，何归宁配得上人间所有的色彩。

作者有话说

　　某呆周：“小何，如果我说我不太记得了你还会爱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