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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乌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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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为了节约成本,四川人家的包厢设计非常独特,两个包厢中间不是隔着一道墙,而是一扇可以拉开的大屏风,这样一来如果遇到大规模学生聚餐,屏风一拉开就是一个可以容纳好多桌子的大包厢。
就像此刻。
张俞声觉得以自己目前匮乏的词语存量而言,恐怕是很难形容出当前的场景了。
外有激情满满宛若红军胜利会师而差点热泪盈眶的晋宁萌,内有天雷滚滚仿佛不慎被劈中而已经一脸黑线的谭末,再配上唐柔不绝于耳绕梁三日极富穿透力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一幅意料之外情理之外的画面太过震撼,直接表现在一个已经一脚踏进晋宁萌那边包厢门口男生被吓的停在当地,怀疑自己开门的姿势可能不太对。
不然自己那一直非常注意形象的搭档为什么仿佛饿虎扑食一样弃身后小伙伴们于不顾而向着隔壁展开了宽广的胸怀?
唐初觉得自己好像见了鬼。
幸好被抛弃的小伙伴们发现了他,并且热情的招呼了他:
“初哥!”
“哥!”
“我的哥啊你可算来了!”
“哥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之间哥声不绝于耳,包厢又变成了大型养鸡场,一群小崽们凄厉地拼命咯咯哒。
还是即将被送去肯德基炸掉的那一群。唐初被叫得有些懵,他轻轻搓了搓指尖,试图搞清楚目前这幅有些奇幻的景象。
他先看见了笑得前仰后翻动作幅度过大而差点摔下凳子的高柔,再看见了方才被热情的晋宁萌挡了个严严实实的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冷淡的谭末。
很好。
唐初心里冷静地分析着。
已知条件已经相当充分了。一人热情,一人冷漠,还有一人在狂笑。
多么一场女追男反而隔座山的青春疼痛校园虐恋或许还有三角关系且正主无动于衷的周末黄金档情感大戏!
而谭末,就是那种脚踏两条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本男!
唐初回忆着小时候被妈妈强迫一起看的霸道总裁带球跑的国产剧,以他自认为最有气场的姿势扶着门框,一扬下巴,语重心长地说:“晋宁萌!不要被这个渣男给骗了!”
谭末:???
我不是个惨遭迫害的被害者吗?我他妈怎么变成渣男了?
我渣谁啊!我渣我自己吗!
谭末:感觉有被冒犯到。
若不是张俞声小天使及时推开前仰后合的高柔挺身而出向唐初解释清楚,谭末就要冲上去给自己讨个公道了。
但刚才的这场大戏显然是很好看。
好看到一腔热血付诸东流的晋宁萌即使被劝着合上了屏风,隔壁包厢也时不时传来夹杂着“飘哥和萌萌姐哈哈哈”“初哥这个乌龙嘎嘎嘎”等话的哄笑声。
谭末时刻躺枪。
他惆怅地环视了一圈眼前的饭桌,惆怅地在满桌红艳艳的毛血旺水煮鱼爆炒大肠辣子鸡丁中挑出一片大白菜,然后被辣的猛咳了起来。
“你刚吃了什么啊我的哥,”旁边的高柔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盆水煮鱼,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那份水煮鱼我们要的爆辣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让你避着点的吗?”
谭末一边疯狂灌水一边晕晕乎乎地回忆。
是吗?高柔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哎哟卧槽。
他想起来了。
在晋宁萌冲开屏风之前,自己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伙伴们点菜。
在例行公事地替谭末点了几个不辣的菜之后,那群人开始放飞自我。
“水煮鱼!”高柔猛拍桌子震慑。
张俞声不甘示弱:“毛血旺!铁板豆腐!辣炒鱿鱼!”
“爆炒大肠!”
“辣子鸡丁!”
“我的水煮鱼要爆辣!”
“辣就辣!飘哥你不要碰水煮鱼它爆辣!”
“……好嘞。”当时的谭末随口回应。
随口回应。
此时的谭末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脑子控控水。
明知道他们每次都会挑战自我地要一个爆辣的菜,为什么不听清楚!
不听清楚为什么不问清楚!
没问清楚为什么还要随口回答!
他已经不知道是该撕脑子还是撕嘴巴了。
缓了好一会,谭末感觉自己的舌头还是麻的。他只好向众人示意出去透口气,走出了包间。
大概是冤家路窄。
谭末刚在洗手间冲了把脸,抬起头来就在镜子里看到了唐初。
虽然同属于学生会,但谭末和唐初之前其实并未说过几句话。
主要原因是两个部门的主要业务没什么交集,谭末和高柔所在的网宣部主要负责管理学校的公众号,为学校内的各大活动撰写宣传稿等,而晋宁萌和唐初的学习部则主要负责协助举办各类竞赛。
另一点,则大概率是唐初的锅了。
毕竟他那“绩点狂魔”的名号可不是等闲。
唐初在绝大多数大一新生还沉浸在考上大学的快落与新鲜时,就决定了他这四年所要追寻的事业,并且一切生活安排都为之服务。
而学习部上一届的部长显然具有一双慧眼。
他先是利用“学习部”这一极具迷惑性的名头哄骗当时过于年轻而没有见识过社会险恶的唐初报了名,又在唐初发现学习部的各位并不是一心一意只为学习时以“你难道不想掌控整个学校学霸的成绩吗?”将其扔回这个火坑,甚至把“掌握学霸成绩”这一终极任务留到唐初接任部长后才揭露谜底。
其实也没什么。
只不过是“掌握整个学校所有学霸的成绩单与奖学金并且还要按时发放劳心劳力累成狗”的简略版罢了。
谭末一想到当时高柔向自己诉(八)说(卦)这样一个正直而又单纯的青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凄惨故事时毫无怜悯之意的狂笑,就由衷地对唐初产生了一丝怜惜。
多么无辜的一个五好青年啊,硬生生被他们上届部长拖上贼船,就像现在自己身处日常放飞自我的网宣部一样,唐初不愿参加平时的琐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想着,谭末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和唐初不太熟了,他简直想揽着唐初高歌一曲“兄弟抱一下”了好吗!
谭末的脑洞有多大,高柔是见识过很多次的,但唐初对此一无所知。
看着镜面中谭末的脸依次呈现出懵逼、沉思、了然于心乃至最后定格于慈爱,唐初小小的脑袋冒出了大大的问号。
他为什么要这样慈祥的看着我?
唐初瞬间回想起,自己上一次被人以这样的眼神注视,还是发生在上学期体测时,自己在一千米最后的临门一崴,当他一瘸一拐地找到自己舍友时,那群畜牲们就是用这样爱的光辉照耀了他。
想到这里唐初就一阵脚疼。
他下意识的倒抽一口冷气,就听见谭末适时提问:“你哪不舒服吗?”
唐初正处于之前乌龙事件的尴尬中,听见这话赶紧顺着谭末递过来的台阶往下走:“啊没有没有。”
此时他才终于正视了倒影在镜子上的谭末的脸,这下他真实的嘶了一声:“你脸怎么这么红,你才是没事吧?”
谭末看看自己,挤出一个略显悲凉的笑:“我不太能吃辣,然后…不小心吃到了一个爆辣的菜。”
“这里的菜辣么?”唐初疑惑的很真诚,“我们之前也试过据说这里最辣的菜,都觉得还好啊。”
谭末:……
是在下败了。
为什么学生会内部会流传着唐初“聊天杀手”的名号?谭末可算懂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谭末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即使感到对方与自己同病相怜,他也没什么兴趣发散话题继续聊下去。
他擦干净脸,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先回去了啊,拜拜。”
“嗯,再见。”唐初拧开了水龙头,声音在水声的掩盖下显得有些轻。
回到包厢时,桌上的话题已经从菜品转向了金融学专业每届学生在大一下学期必做的证券投资分析大作业,虽然部里十三个人只有一个名叫李麦麦的女孩子是金融学专业的大一学生,但历届学生们之间传统就是集全校之心关注这件事情。原因无他,这个作业的要求是学生们两人一组,在老师指定的新兴行业内自己选取一家上市公司进行股票投资分析,其要求之严格标准之苛刻常让这群刚开始学习专业课的大一学生崩溃到嗷嗷哭。
于是学校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H大分手率最高的月份不是毕业季,而是金融学院证券分析大作业的那个月份,因为所有大一的金融学生都会在那一个月里知道,什么都不如钱重要。
今年金融系出了新政策,允许大一学生在做这个作业时邀请一个大二学长学姐进行指导,以此来适当降低这项作业的压力与难度。
谭末抬眼看了下李麦麦,正巧对上对方犹豫的眼神,吓得女孩子赶紧垂眸看菜。
在这个豪放的网宣部,也就只有李麦麦这一个乖孩子至今还对两个部长保持着一些腼腆了。
谭末心里有些无奈,还是主动开口:“麦麦,你组好队了吗?找到帮忙的人了吗?”
李麦麦的眼神终于从眼前那道铁板鱿鱼上挪开,咬了咬唇说到:“飘哥,我组好队了,但是还没有找到愿意帮忙的学长学姐。”
“嗯…那我来帮忙怎么样?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干。”谭末想了下,觉得自己专业课水平还是可以的。
李麦麦正在纠结怎么跟谭末开这个口,闻言眼睛一亮,“好啊飘哥!”,她突然犹豫了下,“不过你最近不准备考什么证书了吗?”
谭末抬手抓了把头发:“啊,你们那个作业的时间一般是四月,我在考虑学下日语来着,正好校外也有一些培训班。这样一来准备时间就挺充足的了。”
“日语啊?”在座的各位都有点懵。
“嗯哼,”谭末看向了一个外语学院的男生,“崔柳,你们系是不是要求修第二外语?你选的什么?”
崔柳想了下:“我选的法语哎。”
说完他轻拍了下手,边打开手机搜索边说:“不过飘哥,我记得我存了一个据说教的不错的日语班来着,你等下我找找啊。”
“好的好的,不着急,”谭末喝了口肥宅快乐水。
“不过,”张俞声还是想不出来谭末一个金融系的学生为什么要花大把时间学日语,“飘哥,你怎么突然决定学日语啊?我觉得学语言好难啊。”
谭末顿了几秒:“害,反正也会闲下来,就考个含金量高的证嘛,证券期货什么的都只算是入门级别的。”
“嗯?你们院系大二下的课程少吗?”张俞声迷茫挠头。
谭末看向高柔,出乎意料的是,对方也在看着他,眼神中是少有的复杂。
谭末在心里叹口气,扫了眼围着桌子坐着谈笑的部员们,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话更难说出口了。
他正想开口,旁边的高柔摁了一把他的肩,自己说道:“虽然咱们部一直是飘哥对内搞技术,我对外搞联系,但是他刚才说的空闲,不只是指的学习。”
“我们要准备换届了。”
包厢突然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