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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武试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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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武试 上
阿傩口中好吃好喝,莺歌燕舞的人,此刻正排在一行队列里,等着前头负责的县府里的武卫叫到自己。
饶县令和王师爷见事还是手脚麻利的,从四合院出来后,立刻就到县衙作了安排,让手底下的人去全城张贴布告,为新到县城的丞相爷招贴身护卫。
这消息一放出,立刻吸引了城里不少衣食无着的老百姓们,纷纷朝县衙后头一大片空地涌去,那里已摆好了梅花桩、兵架和各种用于试炼武艺的器具。
这些应招的来者当中,自然有不少是饶县令示意王师爷安插进去的自己的人,比之那些面黄肌瘦,脚步虚浮的寻常民众,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目光如狼,还不用抡起兵器,光看体格子就占据了上风。
负责筛选的武官事先得了嘱咐,心底有数,只需扫上一眼就能分辨哪些是要送进四合院里的人;正自信满满的按人头分发筹签,预备在这校武场来几轮不痛不痒的比试,走个过场,赶在城门关之前把这事办了,还能早点回家吃饭。
忽然一名和他同级的武官急匆匆的跑来,小声在他耳边道:“当心点,丞相爷要亲自来选人。”
“亲自选?”怀疑自己听岔了。
“县太爷叮嘱千万别露马脚,也千万盯牢了那几个不是咱们的人,仔细别让他们说出啥上不了台面的话,叫丞相爷听了去。”
最初的吃一惊过后,这名负责武官又转为不甚在意的模样,摆了摆手,“咳,一介文官,懂什么武选的流程和关节。他要选几个看起来能打的趁头的,选来选去还不都是咱们的人,放心,放心。”
那同级武官还想叮嘱几句,被他不耐烦的推搡开,“没事,当真挑中外头的人,歪瓜裂枣的几个屁民,你我二人谁下场不能打得他抱头鼠窜?别操这个闲心,去帮我把外头还排着的家伙拦了,告诉他们报名截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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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招聘告示放出,到县衙里的人出来拦个长绳说报名截止,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光景;若非本就在这块地带游荡或者特别留意的人,可能压根注意不到临时举办了这么一场仓促的选拔。
裴温离到得县衙门口时,就看见乌泱泱一波脑袋,挨挨挤挤的站在一根长绳子拦截之后,衙役们正在吆喝着驱赶:“好了好了,里头已经开始了,都别杵这了,没报上名的下回赶早,快走。”
被驱赶的人群面露失望,却也极为驯服,低着头转身往相反方向走,一个个脚步沉重,又异常安静,仿似彼此之间窃窃交谈都没有力气。
饶县令听闻消息,又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脸色红润微汗,似乎刚从温香软玉里出来。
在裴温离正要仔细打量那些反向离开的百姓时,极富技巧的插//入//其中,魁梧身躯严严实实遮挡住丞相大人的视线,笑道:“裴相,您这,怎能劳烦裴相亲自来监考,不过是些武试的粗活罢了。”
“我左右也无事,用完午膳,想随意走走。”裴温离道,目光有意无意落到县令老爷没拢紧的衣衫上,那里有一处很小的胭脂粉痕迹落在肩膀处。
“那您请,这边请。”
饶县令挥手叫衙役把通往校武场的大门打开,殷切的主动领着裴温离朝里走。
他反应极快,裴温离要来监选贴身武卫比试,县衙要做手脚就不能做得过于显眼,心念电转间已同自己手底下的人交换了好些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县衙后的大块空地,此时已被辟为了专门的武试场地,运气好赶在县衙公告截止前进来的候选者,各自手里捏着分发的筹签,老老实实在武场东南角和东北角伫立着,都在互相打量,掂量着对手的分量和自己有几分获胜可能。其中有神情焦怯的,有心事重重的,也有一看就成竹在胸,似乎被人面授过机宜的。
裴温离在武试场上一现身,现场不论抱持何种心态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扭头朝他这边看过来——齐河县自建县以来就没来过这么大品级的京官,不仅饶县令没见过,他们这些穷苦百姓下里巴人更是没见过。
更何况这位丞相爷唇红齿白,姿容俊美,生就一副好相貌;光是站在那里,就有种自画中走出的赏心悦目。
不管最终选拔结果怎样,过过眼瘾饱饱眼福总还是可以,回去也有吹嘘的资本,不枉白来一趟。
从这些探究、好奇、揣测的目光中经过,同时也留意观察这些人面上表情和仪态举止,裴温离不难想象饶县令一帮人在暗地里打的鬼主意。
这也正是他让他们去负责操持这件事的原因。暗箭难防,明枪易躲,既然身边定然会给暗中派入眼线,倒不如一开始就在众目睽睽下把这些面孔认个明白,也能叫那些人松懈些许,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内心思忖着,面上丝毫不显山露水,径直走到武场最前头给他放置的一张太师椅上,眸光微抬,自台下扫过。
这一扫,却是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似有几分熟悉的身影,裴温离微一错愕,心头忽然狠狠跳动起来。
那是站在东南角一堆人后排的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穿着平淡的粗布衣裳,掩在二十多个人身后,但因为身段颀长,即便是在高大的练家子中间也不显得矮小黯淡。那人低着头,脸上扣着一个颇有些滑稽的白狐面具,隔得远也看不清他面具后的眼神。
这不可能,裴温离一时有些晕眩,微微失神的对自己说,不过身型相似罢了。
天底下哪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他竭力平复情绪,拽回目光,不让自己再继续盯着那个身影看。
对陪坐身侧的饶县令道:“开始罢。”
武试共设置三道关卡,第一道为身法,第二道为箭术,第三道是斗技。是传统的练家子功夫比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倒也难,因为时间卡得滴水不漏,相当严苛。
在比试场地中,已立起或高或低,分布不一、形状各异的三十余个梅花桩,要求参赛者在一炷/香/功/夫内,从起点踩踏过所有梅花桩抵达终点,中途不能从桩子上跌下来,不准借助任何外力,不能略过任意一个桩点,只能靠腿脚功夫和腰身力气,从一个梅花桩到另一个,而香一旦燃尽,也算闯关失败。
这第一关就刷下去不下二十个人,手脚不灵便摔下来的,心急忙慌漏了几个的,还有好不容易跌跌撞撞跳到终点,抬头一看香已经燃尽的,看似最为简单的跳梅花桩,就把将近三成的人给筛选了出去。
当然也有身手灵活的,犹如惊鸿掠空,或如蝶翼轻盈,脸不红气不喘,轻飘飘就到达终点线的,饶县令往往带头鼓掌,高声呼好,充分营造出一种赏罚分明、有能者居上的比试氛围。
裴温离冷眼旁观,那些轻而易举闯过第一关的,大都是身材健壮、神采奕奕之人,显见是武人底子;而败下阵来的,大多是寻常布衣,从衣着打扮来看就远不如前者精干结实。
那个他起初留意到的,面上扣着一副白狐面具的男人,慢吞吞的走上前来,脚上踩着再简陋不过的草鞋。
草鞋可能不甚合脚,他走起路来有点不稳当,跃上梅花桩时险些一个踉跄仰面栽倒下去——给裴温离看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辨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这个人仪容古怪,戴的面具不伦不类,——近看既不像栩栩如生的狐狸写实,也不像简笔勾勒的意象,更像是垂髫小儿出于玩闹,随意涂抹的一个似狐似狼的图案,极其潦草敷衍——裤脚上的绑腿是两根缠紧的麻绳,松松垮垮的好像一扯就能跟着他那身麻布衣裳一并散架,怎么看都是一副落难流民的样子。
再看他在梅花桩上的表现,同样也是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在从一个桩子跳到另一个桩子的路线中没把握方向,跌下地去,最后硬是靠着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样一个奇怪的、不明来历的人,却在裴温离心头,掀起一阵高于一阵的强烈感情。
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那人跳木桩的动作,扣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指尖,轻轻蜷缩又放开。
主负责的武官也瞅着这人表现得胆战心惊的,还以为他迟早从那桩子上摔个狗吃屎,谁承想这家伙居然误打误撞过了所有梅花桩,赶在香烛最后一缕烟灰落下来之前,气喘吁吁的落在了终点线上。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武官心想,戴着这么个根本看不清东西的古怪面具,居然还能走得动路,也是上天眷顾。不过,下一关射箭比试,这家伙大概就得下场了。
饶县令跟他心中所想大抵相似,他眯着眼也留意着这个人的一举一动,对那面具后的脸有几分不咸不淡的好奇。若果这家伙能闯到第三关,便让他除下面具看一看长啥模样。
经裁定,第一关最后留下的比试者,五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