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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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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夏天。
外面太阳火辣辣,一副不晒死人不罢干休的样子。仓库里面也好不了多少,70来平方的地方,大部分地方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货物,一张简陋的办公桌,一张椅子,一台台式电脑,有个蓝色四栏带笔筒的文件框架,笔筒里里插着几支笔和一把刀子。没有空调,只有一台风扇“咯吱咯吱”地响,让人感觉它随时都有可能罢工。
“小温,小温,快来帮忙卸货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粗狂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两秒后,门口出现了两位中年男子,五十来岁,汗流浃背,身穿蓝色印着“成勋集团”的工作服,一人抬一个大箱,鞠着腰,快步走了进来,把箱子一放,然后手一抹汗,直接擦在裤子上。
刚说话的人是老李,肥肥胖胖,嘴里是不是蹦出一句脏话,话多;另外一人是老梁,高高廋廋,老实肯干,喜欢抽烟,一口黄牙,话少。
被称“小温”的人蹲在地上整理货物,听到声音便回头站了起来。他叫温壹安,25岁,身高一米83左右,天生的衣架子,即使身穿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也毫不逊色于模特,闻言疾步出门口搬货。
三人进进出出十几趟,才把一车的货都卸下来。老李直接坐在仓库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气喘吁吁,骂骂咧咧地吐槽“妈的,这什么鬼天气,能热死人,这活真不是人干的,要不是老子上有老母,下有妻儿要养,打死也不干这活。”老梁则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顺手从口袋里抽出一盒烟,拿出一根想点上,突然想起仓库里禁止抽烟,砸了一下嘴,又把烟放回口袋里。
这些话温壹安都听了八百多篇了,都能倒背如流了,这些吐槽话他基本是听过就算了,他不明白老李为什么每次干完活总要吐槽一番,难道吐槽完就不累了吗?
温壹安没有休息,而是从笔筒里拿出刀子,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拆开清点货物。
“小温,休息一下,迟些再干。”老李一字不漏得吐槽完,见两人都没搭理他,他也不生气,毕竟这都是常态的事了,他接着对温壹安说。
“没事,马上就干完了。”温壹安应了一声。
心想“自己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干,自己在监狱里呆了四年,当时经理的妻子被抢劫,他刚好遇到并帮她把手提包找回来,他们一定要道谢,知道自己入狱四年,没有文凭没有工作经验,就帮自己介绍了这份工作,唯一的条件就是千万不要让人知道自己曾经进监狱。
”小温,我一直想问你,你才20来岁,大把青春,怎么会来这干体力活,看你说话的样子应该也读了不少书,你在哪里读的大学,你老家在哪?”老李突然来了兴致,问题像放鞭炮,一个接一个。虽然小温在这也工作了三个多月,但是一直没有闲聊的机会。这家“成勋集团”虽然名字听起来高大上,但也就是属于中间商,从工厂批量进货再零售出去,赚中间差价,但实际上也就只有四个人,除了老板,就还剩他们三个了,老板负责沟通进货渠道,老李和老梁负责跟车出入货,温壹安负责清单货物,做考勤,回复一些商家问题等杂事,平常就他一人在仓库里上班,工作认真负责。典型的多做事少说话。
可能是今天确实是热着慌,还差几分钟才下班,老李忍不住找话题,消磨时间。对了,虽然这是一家小公司,但是也是要上下班打卡的,成老板不允许员工上班迟到早退,四千底薪,有五险没有一金,即使公司只有四个人也要购买工作服,半年一次聚餐,仪式感杠杠的,还有开分店的打算,平常要靠绩效,生意好工资会稍微多一点。
温壹安动作僵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我老家在Z市,读书差,没考上大学。”
老李还想继续提问,这时老梁岔开了话题:“对了,小温,我妈中午摔了一跤,我明天得回趟老家,已经和老板说过了,老板说你工作先暂停一下,你明天和老李去影视城送批服装。”
温壹安松了口气,向老梁点点头,他知道老梁是在帮他解围,因为下午老李已经打电话跟他说过这事了,忙应声“好的,我知道了”。
刚好这时下班时间到了,老李和老梁打完卡后,道声“走了”就搭着肩往外走。
温壹安这时停止了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把最后几箱货清点结束,在电脑里输入数据,做好记录,保存关机,打卡下班。
已经八点多,加班是常事,温壹安从不怨天尤人,他很感激“成勋公司”的老板,如果不是他,他想他不会得到这份工作,毕竟没有一家老板想接受一个坐牢四年的员工,刚出牢时,没有家人来接他,兜里只有七百多块钱,是当时读大一时寒假工赚的钱,当时还想把这笔钱当作下一学期的生活费,当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坐牢,一坐就是四年,再没机会读书了。他不敢随意花钱,买了一套换洗衣服,哀求了房东很久,免了租金,租了个三百元的单间,基本天天吃馒头泡面,在这里连十几块钱的快餐他都不敢买,天天找工作,找了一个月,处处碰壁,他面试过快递员,外卖员,餐饮服务员,洗碗工,甚至连工地里搬砖的都不要他,老板一开始都挺满意的,但是一听到他坐过牢,态度一下子变了,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就在这时,他帮一个女人追回了被抢劫的手提包,刚好就是现在老板的老婆,为了答谢他,本来想给他钱,但他不肯要,后来知道他现在要去找工作,就把他介绍到他老公开的“成勋公司”当仓库员,一开始老板不愿意还和老板娘吵了一架,后来老板的老婆态度很强硬,说了一句话;“一个愿意帮助别人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老板才勉勉强强屈服答应了,并发句狠话,一个月三千,包中午餐,不包住,如果做的不好,立马滚蛋。
温壹安就这样在“成勋公司”安定了下来,生活步入了正轨,拿到第一个月工资在离公司几百米的城中村租了个带小厨房的单间,中午在公司吃,晚上回来自己煮。他工作认真负责,从不敷衍了事,少说话多干事,让人挑不出错,老板也从一开始的看不顺眼到慢慢欣赏他,知道他会用电脑,慢慢交给他更多的工作,也把他一个月三千块钱提到现在的四千块钱,给他正常员工的待遇,买五险,温壹安很知足也很感激,工作也越来越努力。
温壹安走回租房的路上,经过广场时,刚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尖叫身,他随意扫了一眼,大屏幕上围着一群女生,双手捧着脸盯着屏幕犯花痴“啊啊啊啊啊啊,古今,是古今,好帅好帅”,此时屏幕上正放一个男子边唱歌边跳,精致的脸蛋,肩宽腰窄,单眼皮的双眼彷佛能能魅惑人的心神,快速流畅的舞步,悦耳动听的声音,给人一种极富冲击力的视觉震撼,台下观众的尖叫声都要炸开现场。
温壹安猛地停下了脚步,远远地盯着大屏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大屏幕转到其他人的时候才移开了目光,继续迈步回租房。
第二天,老李开着货车,搭着温壹安来到了影视城,高楼大厦,男的穿西装,女的穿正装,手拿提包,来去匆匆,在这里上班的基本都是成功人士,谈吐气质都不一样,而他俩穿着一身明显搬运工的的工作服显着格格不入。在这里,连保安都高人一等,你、明显一脸鄙视,盘查了一会儿才让他俩搬货进大厦。
刚好遇到上班的高峰期,人来人往,六台客梯都供不应求,连连两台货梯都站满了上班族。老李勉勉强强地挤上装货电梯,电梯里还有几个男女,他们一脸嫌弃,拼命躲着老李,生怕老李和货物弄脏他们的昂贵的衣服,一个女人尖酸刻薄,指桑骂愧,大声嚷嚷“怎么在这时候装货,会弄大家迟到。”要是平常老李肯定要破口大骂说:“这是货电梯,本来就是装货的。”但在这里他没有这勇气,这里的人他得罪不起,只能小心翼翼地陪不是,嬉皮笑脸, 。
这栋大厦80多层,每一层都有人上下,等下一趟至少也要十来分钟后。
温壹安想了想,这里还有这么多人,下一趟他可能还是挤不上,还是觉得走楼梯保障,就当是锻炼身体了,也好过在这里干等,还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转身上楼梯,箱子太高挡住了他的视觉,他只能低着头看楼梯稳步往上爬,他忘记老李说是在36层还是37层了,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上37层,如果不是那就再下一层,他突然看到了一双黑色短靴,他吓了一跳,往后退两步,侧过脸瞧了过去,那个一个男人,上穿着白色T-shirt,下穿灰色工装裤,脚踩黑色短靴,戴着耳机,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拿着烟,闭着眼睛,眼睫毛又长又翘,烟火快烧到手指了,任不知醒,一副略显颓废却又莫名增添些美感。
昨天晚上在广场上看到在大屏幕上出现的人此时此刻竟然就在面前,温壹安双手有些颤抖,几乎都握不住箱子。
刹那间,那名男子睁开了双眸,猝不及防和温壹安对上了眼睛。
温壹安猛地一惊,他手抬大箱子的手不直觉地用力,心想“幸亏自己戴着口罩,而且四年不见了,他应该不认得自己了。”
温壹安慌忙地一开眼神,又觉得自己过着刻意,低声说句“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快步转身想离开。
“安”男子喊,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句。
趁着温壹安愣神的那一瞬间,他的右手迅速把烟头丢在烟灰缸里,然后紧紧地握住了温壹安的左手腕。
“声音清脆,咬字清楚,不亏是唱歌的。”温壹安这时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事。
他竟然能认出带着口罩的自己,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理所当然。
“木今”温壹安只能回道,声音微哑,“很久不见”
木今没有说话,只是右手越发用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彷佛生怕他下一次就消失不见。
温壹安的左手有些生疼,都快拿不住箱子了,只得说“你先放手,我在工作呢,我们迟些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