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莺洛》沙尘暴少女

2、芄兰

　　陈芄兰，江南最负盛名的女子，出身于青楼品康坊，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更是一绝！想见她的人数不胜数，甚至当朝宰相都难见其一面。听有幸见过她的人说，她声音如玉珠落盘，一头青丝简单的挽在耳后，只是围着面巾并不以真相示人，原因不知，但从她的眼中能看出一丝清亮，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看久了就会沦陷进去。

　　这样一个女人的名字，响遍了江南的大街小巷，文人雅士踏破品康坊的门槛只为见芄兰姑娘一面，只可惜品康坊的老鸨收费高昂，而且一天只准接见一人，时间久了，陈芄兰就变得越发神秘。

　　世人只知芄兰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晓芄兰姑娘心中所想。这句话并非谣言，而是某位文人见过芄兰姑娘之后说的，他对他的朋友说，芄兰姑娘的眼神中略带伤感。于是，陈芄兰的传说又多了一条，芄兰姑娘心中已有一人，但不知此人身在何处。江南的每个人都在想，这个人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芄兰姑娘念念不忘？没人知道，大家也只能慢慢揣测。在酒馆里，在茶铺里，只要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讨论芄兰姑娘的心上人究竟是谁，这样的讨论多了，谣言，也就传开了。

　　人们说芄兰姑娘心中之人实际上是个书生，这小子读书多年却只是个秀才，不过家里经商还算富有，有幸和芄兰姑娘相见。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但书生家里不许书生迎娶芄兰姑娘，书生只能做罢，抛下芄兰姑娘和家人同去北方做生意。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一听就知道是假的谣言却被人口口相传，越传越广，芄兰姑娘的名声也慢慢的冷下来了。

　　陈芄兰的名声淡下来后，日子倒也清净许多，只是老鸨平日里念叨的有些多，不过也能接受。就这样，陈芄兰的日子慢悠悠的流淌着。
　　没几年，匈奴勾结周边几国，兵力壮大，朝廷兵力不足，不断向民间征兵，人民日益萧条，就连夜夜笙歌的品康坊也是门可罗雀，相比之前的盛况，现在的情景可谓是惨不忍睹了。
　　陈芄兰的日子仿佛与外界无关，依旧每日抚琴，可国家衰败，这品康坊，也到了开不下去的地步了。

　　品康坊的人几乎都跑光了，可陈芄兰还在她的房间，每日定时抚琴。终究是老鸨也在品康坊里留不住了，临走前也问过陈芄兰走不走，陈芄兰只是笑笑，摇了摇头，用毛笔在纸上画着什么。纵使老鸨再爱财，看着这样的芄兰姑娘，竟也摇了摇头，发出无可奈何的声音之后才走。

　　昔日偌大的品康坊，如今，只有一人。

　　没人知道芄兰姑娘究竟在等谁，芄兰姑娘等的那个她究竟会不会来，这个就连芄兰姑娘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芄兰二字出于她口，而自己的约定，是绝对要遵守的。

　　后来品康坊每日定时响起的琴声消失了，品康坊成了空楼一座，江南，也成了空城。

　　再后来，朝廷送公主与匈奴和亲，江南也渐渐恢复过来，只是当年的品康坊还是一座空楼，这样一座空楼，闹鬼也是自然。传言说品康坊每晚会定时响起琴声，听到琴声的人定会进入寻找，可进入的人再也没出来过，有人猜测这是芄兰姑娘的鬼魂在作怪。这故事越传越广，传到了某位神偷耳中，这位想着，既然芄兰姑娘并未从品康坊里出来，而且现在闹鬼的传言这么广，那品康坊里的那些值钱物件应该还省不少。所以呢，这位神偷打起了品康坊的注意。

　　神偷计划了很久，选择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进入了品康坊，里面确实剩了些珠宝，不过这些远远不够，终于，神偷走近芄兰姑娘的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一张床，一张圆桌，圆桌上放着一本书，封面用秀丽的字体写着，陈芄兰。

　　这神偷也不含糊，一屁股坐在地上缓缓读着这本书……不对，这是芄兰姑娘的日记。

　　“某日，上街买些东西，在东街遇到窃手。可惜手法不好，我抓住了她，仔细看看还是个女孩，叫她归还钱包后，给了她点碎银子，听说这姑娘家里有人病了……”

　　“某日，在东街又遇到上次的窃手，这次她没有偷东西了，她自己用竹子编了些小玩意，甚是精巧，这姑娘手还挺巧的，之后几番来东街采购都看到这姑娘，偶尔也会说上两句话，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叫江有汜，也知道她没有父亲，全靠母亲一人将她养大。当下这种境况，孤儿寡母的，应该是经过了许多事吧……”

　　“某日傍晚，放假，在街上闲逛，碰到江姑娘了，她很热情的叫住了我，看样子现在过的比以前还要好，我们在河边聊了一会，我就回了。”

　　“某日，带琴去找刘琴师修理，回来的时候又遇到江姑娘，途经河边，就找了处偏僻亭子弹了一曲给她听，她听的很入迷，和那些男人不一样，她完全沉浸在我的琴声里了，我与她约定，每逢我放假时，就到这里弹一曲给她听。”

　　“这几天再未见过江姑娘，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某日接待的客人尤其讨厌，好在姐妹帮我圆场，明天可以休息，要去给江姑娘弹什么曲子呢？”

　　“今日在亭子等了许久，未见江姑娘的身影，大概有些事吧……”

　　“今日也没有等到江姑娘，亏我准备了一首《离思》……”

　　“今日江姑娘也没有出现，她不会是离开这了吧？”

　　“……”

　　神偷将书合起来，后面的内容大都与江姑娘有关，只是江姑娘一直未出现在芄兰姑娘面前，究竟是为什么呢，想来这位神偷最是清楚。
　　某日江姑娘回家，看到母亲倒在地上，邻居说是讨债的人来过了，江姑娘并未关注讨债的人如何，而是马上试探母亲的鼻息，没有了……江姑娘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是呆坐在母亲旁边，江姑娘就这样坐了两天，等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和母亲一同去了，当柴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一个十几岁的女娃，怎么下得去手呢？江姑娘没了招，把所有的钱拿来给母亲打了一口薄棺，邻居看江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帮忙把江姑娘的母亲葬在城外。

　　从这以后，江姑娘离开了江南，从她生下来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好运气。江姑娘走了许久，干粮没了，钱也没了，荒郊野外的，硬生生饿晕了，等她醒来竟身处陌生之处，旁边坐着从未见过的女人，江姑娘想着兴许是给人救了，江姑娘看了看周围，立马翻身跪在地上，女人被吓得连忙解释，说这里是新月山庄，庄主路过看见江姑娘，将她救起。自此，江姑娘就在新月山庄留下来，当了这里的家仆。

　　江姑娘在新月山庄学了很多，特别是轻功更是了得。这么过了大概四五年，新月山庄庄主去世，庄主的几个儿子分完家产，新月山庄便消失了，江姑娘又回了江南，杀了当年讨债的人，把钱财拿出来散在穷苦人家，江湖上多了一位神偷，名曰江有汜。

　　此时江有汜正在品康坊，坐在芄兰姑娘的房间里，她索性翻到最后一页，画着一张画，画中人与她还是个女孩时的样貌十分相似，画里的她，笑得很开心。江有汜心中滋味复杂……芄兰姑娘自城破后，由于外出不便，就一直在品康坊中抚琴，每日定时响起她的琴声，可就在朝廷决定和亲的前几天，贼人闯进品康坊，轻薄了她，也带走了她的性命，这只是坊间流传，有几分真假，无人知道。

　　现在的江有汜抱着那本日记，日记的主人让她换了一条道路，可现在竟再也无法相见……江有汜又一次呆坐着，和多年前母亲被歹人杀害后一样的心境，还多了些苦涩……

　　神偷从江湖上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不过有些穷苦人家的门口有时候依然会莫名其妙的出现钱财，其余流传最广的，大概就是时不时会有作恶多端的人无故失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