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狂欢[无限]》人间乐

1、住院部三

　　“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很好，你感觉你的身体越来越轻，你的肌肉越来越放松。你的意识逐渐下沉，回到了你曾经去过的深处……”[1]

　　顾明曦耳边传来一道轻缓而温柔的声音，似是有人在引导着她向黑暗深处游去。她如同被掷于深海的石头，随着波浪的推涌，向着海底的方向跌落。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一缕微光。一扇上锁的石门突然出现，拦住她的去路。

　　新的指令穿过海面，传入海底：“你或许感到一定的阻碍。但是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阻碍？是指这道石门吗？她停下了探索的脚步，转头思考起有关“阻碍”的解释和例子。

　　直到这时，顾明曦才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她大脑中的记忆像是被人故意清空了般，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的拼图盒子。

　　所以这算阻碍吗？她再次在心中反问。

　　声音的主人并没有听到她的问题： “现在，你可以转过身，换一个方向继续探索……”

　　顾明曦歪过头，静静地打量着门上的金锁。她扯下一根头发，反手撬开门上的金锁。

　　看来它不算阻碍。

　　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推开了那道石门。

　　入眼的是一间颜色单调的屋子。雪白的墙配上黑色的桌台，看遍所有家具找不出第三个色彩。

　　有两人交颈而立，紧紧拥抱在屋子中间。一人将头埋在身前人的肩上，另一人则一手扣住怀中人的脖颈，一手贴在对方后心处。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眼前的景象让感到你无比熟悉，你确定你曾来过这里……”

　　空气中传来一股微不可查的血腥味，顾明曦饶有兴趣地向相拥的两人走去。

　　下一秒，抱着人的女子猛地抬起手。寒光闪过，猩红的动脉血穿过顾明曦的身体，溅得天花板和白墙上到处都是。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这是行凶现场。

　　鲜血糊了行凶者满脸。她捂住被咬下一块肉的脖子，迅速消失在光圈内。

　　有人轻声提醒：“你该醒来了。”

　　耳边的呼唤声和晃动的光源交织，黑色的裂纹爬满墙壁，整个场景从光圈处开始破碎。

　　顾明曦没有管头顶的催促声，直直走向地上的尸体。她撕下尸体身上的衣袖，用力擦去它脸上的血渍。

　　侧躺着的尸体扭过脖子，神情怨毒地盯向她。

　　它张大了嘴，露出两排猩红的牙齿，阴狠的大笑道，“顾明曦！我就是你的下场！你永远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请保持安静。”

　　顾明曦抬起它的脸，避过它的嘴唇，顺手卸掉了它的下巴。她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它的脸。

　　惨白的脸，血色的唇，她应当见过这张脸。

　　尸体还在不死心的咒骂着，翻滚的污血从它合不上的嘴角流出。

　　顾明曦一把扯断它舌头，转手堵住它的嗓子眼。她强行闭上它的嘴：“公共场合禁止大声喧哗，这是正常人最基本的礼仪。”

　　说完，她低头顶上它鼻子，望进它眼底。在那雾蒙蒙的双眼里，她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果然，它和她长得一样。

　　用了她的脸，却摆出这种失败者的姿态，顾明曦意兴阑珊地将舌头扯回原处，同时不忘掰正它下颚。

　　她手指抵住尸体的嘴角，用力向上拉，硬生生扯出一个笑脸。

　　“举手之劳，不用谢。”她打量着她的杰作，自言自语道。

　　梦境破碎，顾明曦从噩梦中醒来。她伸出手，摸向一旁的眼镜。

　　一只白猫蹦上一旁的扶手。它如同扑蝴蝶般蹦蹦跳跳的，不断扑向眼镜下晃动的链条，嘴里还不停“喵喵喵”的叫唤。

　　这不是她的家。

　　顾明曦捏了捏鼻子，从一旁抽出一张白纸。她精准地按住猫脑袋，阻止了它的亲近。

　　椅子的侧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白猫的后颈。手的主人身着一件蓝白条纹短袖，上面还用花色勾画出各种抽象的线条。

　　他抱起白猫，微笑着解释道，“非常抱歉，吓到您了。她叫希希，希望的希，是医院养的猫。我们之所以养这个，是希望她能给病人带来生的希望。她对治疗阴性症状很有用，大家都很喜欢她。而且您请放心，希希已经接种完疫苗，并会定期除虫体检。更重要的是她很亲人，绝对不咬人。”

　　顾明曦刻意扫过他的手指，宽大的指节上横过几道粗糙的纹路，手腕处还带了一块刻了字的表。

　　【田】，这似乎是他的姓氏。

　　陌生的诊疗室、不曾见过的男人、一片空白的过去，以及让人捉摸不透的梦……无趣且老套的扮演游戏。

　　她漫不经心地揉着鼻子问：“田医生，请问大家都很喜欢它吗？”

　　“对！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不喜欢她的人！”田医生一把按住猫咪不断扑腾的头，笑着肯定道，“希希是真的很喜欢你。她这应该是在向你撒娇。”

　　看来他的确姓田。

　　顾明曦低下头，端详起白猫。在分析完它的特质后，她点头答道，“我明白了，我也喜欢它。”

　　说完，她便闭上嘴，偏头看向右手边的镜子。

　　透过镜子，她又一次看见自己的模样。齐耳的短发如同被刀削过般的整齐，鼻子则上架有一带链条的金丝眼镜。消瘦的身材、白皙的肤色再配上浅色的嘴唇，整体透露出一种不太健康的病气。

　　但吸引住她注意力的，并不是镜中的自己，而是镜像中一张贴在墙上的告示。

　　【为保证治疗效果，建设一流医院，本院将严格细分疾病种类，保证1室1医生，且只治疗1种病例。

　　鉴于有关动物在心理治疗方面的研究结果证明，适当的喂养猫咪可能会缓解无攻击性或抑郁患者的自杀冲动，培养他们的求生意志，本院于2012年引进白色纯种波斯猫一只，并放置于2501室……】

　　在一长串的注意条例后，下面还附上一张表格。白色的表格像是被墨水泼过了一道般，很多字迹都因为晕开而显得模糊不清。

　　【预约登记表（2020年9月25日）

　　2503室｜下午2点-4点｜王甜（注：有家属陪同）】

　　也不知她失忆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她似乎天生就对这些时刻表感兴趣。哪怕只是不经意地瞥上了一眼，她便不自觉地记下了所有的数字和时间。

　　好在医生似乎已经习惯和奇怪的人打交道，所以看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后，他体贴地结束谈话，不再向她问东问西。他抱起猫，安静地回退到办公桌前。

　　他直挺挺地坐在老板椅上，继续写起手下的病历本——

　　「顾明曦，女，22，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情感淡漠、出现被害妄想、幻觉、幻听等症状，抗拒治疗。第一次治疗：催眠……」

　　写到这，田医生停下笔，突然发问：“顾明曦女士，请问你刚才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吗？”

　　他双眼黑沉沉的，眼角略显平缓和放松。似是为了防止患者产生被讯问的感觉，他嘴角始终上扬着，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没什么，只是一个非常无趣的梦，”顾明曦直视着医生的眼睛道，“谢谢田医生。”

　　田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提笔写下结论——

　　「结果不理想，病人抗拒心理严重，还需药物治疗。建议使用氯氮平片，口服，一日100~300mg。」

　　在签完名后，田医生递上了病历本。他保持着嘴角幅度不变道，“你目前的治疗信息都在这里，请务必记得拿好你的记录本。如果不小心把本子丢了的话，补办起来会很麻烦的。”

　　田医生好像特别喜欢笑，或许她也应该笑一笑。

　　想着，顾明曦再次转头看向屋内的镜子，尝试着扬起嘴角。

　　镜中人一挑眉，嘴角顺势弯曲到极限。

　　唔……这上扬的幅度似乎大了些。

　　顾明曦比对着田医生的模样，认真地对着镜子调整脸部肌肉。她摆弄了几秒，总算调整好高度。

　　这样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她保持住这个笑容，郑重地道谢道，“谢谢医生。”

　　“这是我应该做的，”田医生温声安抚道，“只要你坚持配合治疗，听从医嘱，你会有机会出院的。”

　　注意到她嘴角的笑容后，田医生的声音顿了顿：“当你发现自己出现严重幻听或幻觉后，你可以酌情增加。但请谨记，日服用量最好不要超过550mg。如果对这方面还有疑问的话，你可以随时求助护士。”

　　幻觉吗？顾明曦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墙壁。

　　镜子外，那面本该贴有告示的墙壁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面色如常的望向医生，露出如同和对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笑容。她点头接过病历本：“我记住了。”

　　“末班车马上就要开了。”

　　田医生直勾勾地盯着顾明曦，若有所指地说道，“错过它后，你就要赶不上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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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人设不是纯善，以及文中主要角色没几个正常的。
补充：
[1] 催眠常用话术，有借鉴，但也有瞎编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