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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封来自远方的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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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地区总是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尤其是在雨季的时候,即便没有下雨空气也是一片雾蒙蒙的。来往的行人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除非是非常熟悉的密友或者家人,否则你是很难一下子辨认出对面走来的人是谁。这便是江南的雨季,几乎出现在每一个文人墨客的笔下。
哒,哒,哒,青石砖铺成的古老小道上想起了是软皮靴踏在石板上的声音,在这幽长的小巷里是那么清晰。来人是一个身材高挑清瘦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风衣,打着一把由马六甲藤制作成伞柄的黑色雨伞,另一只手拎着棕色皮质手提箱。他的头发有些长,由于沾了空气中的水汽,有些凌乱的搭在身后。
他穿过湿漉漉附着青苔的小巷,突然停了下来。雨雾中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他犹豫了一下,苦笑一声,想着终究还是不能这般悄悄离开。
“兄长已经决定了吗?”小巷的尽头,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站在那里。他没有打伞,衣服上也沾了潮气。他看着来人,眼睛也像这雨雾一般湿漉漉的。
男人走了过去,放下手提箱,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嗯。家里,就交给你了。”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略有些沙哑的语调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那所谓的吴侬软语。
虽然知道会是这样,但是少年还是有些失落,他垂着头,眼睑微微向下搭着。他沉默了片刻才略有些不情愿的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明白了。”少年抿了抿嘴唇似是下定决心说道。“我一定会比兄长你做的更好的。我会取代兄长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所以,所以兄长放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只要是兄长想做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太宰治收到一封来信,一封来自海外的信。这封信是由芥川龙之介送到侦探社的,想必它一开始是被寄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大楼。素白的信封上除了收件地址和太宰的名字,寄信人和地址全部空白。虽然不是很清楚这种信是如何漂洋过海寄过来的,但事实是它确实就在这里。
“……有点好奇。”侦探社的一众人员围在一起盯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封信。信很薄,就像里面什么也没装一样。虽说侦探社每天也会收到各种各样的信件或者委托,但是像这样私人寄给太宰的还是第一次遇到。主要是没人会相信会有人给太宰治写信。
“太宰那家伙去哪里了?”
“恐怕又在哪个地方自杀吧~”乱步漫不经心的声音让国木田也熄了去找他的心思,反正他迟早会回来的。
比起整天考虑他去哪里了,把这个时间拿过来多做些工作更值得吧。
“锵锵~我回来啦!”国木田独步刚端起水杯,就被突然间推门而入的太宰治吓得差点把口中茶水喷了出来。
“你这家伙……”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国木田硬生生的把愤怒咽了下去。
“今天有什么委托吗?”太宰治顺手拿起乱步面前的铜锣烧咬了一口,就看见敦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
“太宰先生,这是给你的信。”末了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那个……芥川送来的。”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加这句话。
“哦?居然是寄给我的?”太宰治倒也有些兴趣,毕竟会给自己写信的人似乎也没有几个呢。
“海外的啊……”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虽然很久没见了。但是每每想起,却觉得与他相处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
太宰治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他勾起了嘴角,将打开的信封朝着桌面上磕了磕,几朵紫色的小小的干花就这样从里面掉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敦捏起一朵拿起来细看。
“是紫花地丁哦。”太宰治拈起一朵,嘴角轻抿。紫色的小花在光线的穿透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它花瓣上的纹路。
“花语是——诚实。”
“是谁用来讽刺你的吗。”国木田独步百忙之中从电脑后探出头来嘲讽道。太宰那个谎话连篇的混蛋,绷带浪费装置,如果是讽刺他而寄过来的话,那简直太合适了。
“你又得罪了谁?”他推了推眼睛问道。
“呀!虽然国木田君猜的很不错!不过不对哦~”太宰治坐在桌子上翘着腿。他低头看了一眼散落在桌面上的小花,眼神难的柔和。
“唔,应该和花语无关吧。”乱步咽下口中的零食,双腿在桌子下摆动着。
“不愧是乱步桑~”太宰治并没有多说什么,关于紫花地丁……嘛,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寓意啦。
太宰治是从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正门走进去的。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首领办公室门口。门前的两个守卫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并没有阻止他。
“好久不见,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宰君。”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叉抵着下巴。
“没办法,最近都没有比较好的自杀方法。”太宰治摊开手走到桌前。他笑着看着森鸥外,并不介意与他虚与委蛇。“说吧,找我来做什么?”
“很敏锐嘛。”森鸥外笑了笑从文件中抽出两个信封扔了过去。太宰走了过去拿起桌上的两封信,一封正是周树人给他写的私信,而另一封则是以周家家主的名义给港口黑手党写的。
“为了捉回逃走的继承人,周家倒是下了血本。”
“你同意了?”太宰笑着看完周家写的信,将它折好又扔了回去。没本事留住自己的继承人就让这边出手吗?
“为什么不呢?三成的军火可是不小的数目啊。”
“什么时候才三成就把你说服了?看样子这几年港口黑手党衰败的不止一星半点啊。”
太宰治的话让森鸥外笑了出来,他的声音让太宰皱了皱眉头,就连背对着他在一旁画画的爱丽丝也丢下画笔扭过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确实,三成的军火不足以我去做这种事。周君非常优秀,无论是能力还是决断,他天生适合这个位置。如果他顺利继位,他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首领,也会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我帮他只会让我以后的竞争对我更加不利罢了。是吃力不讨好的买卖。”
太宰治似乎是猜到森鸥外想要做什么了。毕竟自己是曾被他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啊!他的做事风格以及他所想的,太宰他都一清二楚。
“树人不会那样做。”
“谁知道呢?”他紧盯着太宰治,笑容不变。“毕竟对于我们来说,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不是吗?港口黑手党的今天不就是这样得来的吗?”
“……”太宰治盯着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那你可以试一试。”太宰收起周树人的来信,转身就要离开。
“真的不考虑回来吗?”身后森鸥外的声音响起。太宰治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没有说话,身后的森鸥外看着关上的沉重大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对于太宰来说,周树人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重要程度不低于织田作。但是无论是织田作还是周树人,他们哪一个都不会是别人用来威胁太宰治的工具。这是他们的约定,从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
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大楼,时间还很早。太宰治并没有立刻回到侦探社,他绕道去了织田作的墓地,那是一个可以看见海的山丘,离港口不远。根本不用查看地图,那条路他已经轻车熟路了。他经常来这里,也唯有在这里他才能稍稍露出本来的自己。他坐在墓碑前,背靠着冰冷的石块。口袋里的信从中掉了出来。上面红色的火漆被拆开,像一块干涸的血迹。
“他来信了。他也做出了选择,你应该很高兴吧。”太宰治微微仰起头,刘海搭在他的鼻梁,有些痒痒的。没人回应他,除了不远处港口的汽笛和几只掠过的海鸥的叫声。
太宰治捡起掉落在身旁的信,从中把那信纸抽了出来。那信纸被折的工工整整,看起来颇为郑重了。但是太宰治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那个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那么正式、严谨,或许这就是大家族教导出来的吧。森鸥外有一句话是对的,树人他天生适合那个位置,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比起周树人严谨的作风,这封信的内容倒是随意了很多,可能写信的对象是太宰治的原因吧。
太宰治在那句“展信安”上顿了一下,继续向下看去。信的内容无非是说许久未见以及他的近况还有他即将要来横滨这件事。倒也清淡,而在信中他也确实写到了自己现在的选择。虽然已经猜了出来,但是真正肉眼看到看到,太宰治还是有些欣慰的。
“还是那样小心啊。”太宰治直起身来。那个人作为继承人培养了那么多年,他必然是将一切都想到了。不然以他那警惕的性格又怎么可能特意给他写一封信只是为了寒暄?太宰治的手指在信件上滑过,将信上的字重新排列组成了一段话,那是一个地址,一个在太宰看来十分熟悉的地址。
“我们还真是有缘啊,树人。”太宰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把信件焚烧殆尽。起身拍了拍沙色风衣上粘了的草叶。他看向港口的方向,此时正有一艘船要启航,汽笛声传了很远。它要去哪?又载了哪些人?诗人或许会对此抒发一番,但是对于太宰治来说,这些都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只知道他要来了,来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