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七日（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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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凪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最终还是与生者结了缘。
“那是个怎样的人？”我很好奇。
小凪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我的问题：“一个喜欢自杀的小鬼。”
她说得漫不经心，可是我知道，能让她跑来找我的，必定是重要之人。我有时候会想，难道亡故之人一定比不上生者吗？虽然小凪曾经说过，死亡是尽头，死去的那一刻未来便消散了，可是我一直心存怀疑，在彼岸为什么就没有未来呢？
我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这些，转而与小凪谈论那个少年，她细数了那些令她头疼的事情，抱怨着少年的轻浮和算计。我很快便听不下去了，寥寥数语我便已经知道少年在小凪心中的地位如何。这或许便是名为“妒忌”的情绪。我明明知道自己和那位少年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可是却依旧产生了这样的情绪。
我不知道小凪在那位少年的身上看到了什么，又或者在找寻着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答案吧。我只知道，那是我无法给予她的。那位少年是无可替代的。
小凪自始自终都没有提到她希望我帮助那位少年，我想她一定是在自欺欺人，以为只要不说出来，我不应下，她便可以什么都不失去。只是她和我都很清楚，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一条。
她后来又找了我几次，却迟迟没有开口向我求助。可当我戳破那些表面的虚无时，她却与我置了气。
那天晚上，我去找了那位少年，正如小凪所言，他是个表面轻浮实则城府极深的少年，并且失去了对于生活的热情，这恰恰是我最不喜欢的类型，却又是小凪最无法弃之不顾的类型。相比之下，太宰治的朋友更讨人喜欢，为人通透而善良，内心迷惘却眼底有光，这样一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白天与讨厌的太宰治进行不得不做的交流，晚上我便去找了他的那位朋友——这是我和作之助之间的秘密。
“你知不知道你的寿命只剩下一年了？”我非常直白地问了他。
他听了之后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呆愣，似乎还没有消化这个突然的消息。
“这样啊。”他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个回复，然后看着我，无言。
“你想对抗宿命吗，想继续活下去吗？”我继续问道。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宿命的话，就遵循吧。想要逆天改命必然需要付出代价。”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我。
他什么都知道了。我莫名有了这样的感觉。
我突然忍不住想要笑出来，而我也确实这样做了，只是无论是作之助还是我都不知道我为何而笑——我已经很久没有大声笑过了。
“你有什么愿望吗？”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漫长的思考之后，他冲我摇了摇头：“愿望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那双眼睛里，我看见了浩瀚的星河。如果最后能帮助的是这样一个人，那么我必定会毫无遗憾地离开吧。
我执起他的手，皮肤的褶皱和指侧微现的茧轻声将他的故事与愿望缓缓道来。他的故事是我未曾听过的，过去的灰暗，内心的追求，仿佛是千篇一律的人生中的一种，又似乎有着别样的精彩。
我暗暗叹了口气，不是为他，而是为我。
我的人生停留在了十二岁，我没有经历过生死相依的友情，没有见过甜蜜梦幻的爱情，没有尝过游乐园的冰淇淋，没有吃过街角的新口味可丽饼。我有那么多遗憾，可死后却成了能实现生
者愿望的怪异，真是讽刺啊。
“你可以让那个叫咲乐的孩子吃到最新口味的可丽饼吗？”
他有一瞬间愣住了，然后郑重地点下头。
“谢谢你。”我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
走出去以后，我在拐角遇到了太宰治，我突然便反应过来——输了。
我输得彻彻底底。
“何必那么心急呢？”
他倚靠在墙边，眼眸低垂，语气却显得很轻松：“因为工作很忙呀，总是请假会被黑心的上司穿小鞋的。”
我低低地笑出声来，内心不知作何感想。
“那么至少晚点说出愿望吧，我想和小凪再说会儿话。”
“她也会如此吗？”良久，少年问出了声。我突然便觉得他没有那么讨人厌了，并且生出了一分怜悯，也难怪小凪最终选择了他。
“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呢？”我将问题还给了他，或许是出于不忍，我又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花子和我是不一样的存在。她很强大，也很脆弱。有时候拐弯抹角可不是好事哦。”
剩下那几天，我借着实现愿望的名头拉着小凪玩了好久，太宰治很识趣地没有打扰我们。我不想告诉你们我到底与小凪度过了一段怎样的时光，因为那是独属于我的记忆，哪怕是与我的世界不相干的你们，我也不愿分享。
这些天唯一的遗憾大概是小凪总是忧心忡忡的，都玩得不尽兴。我知道小凪虽然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心思却很细腻，不喜欢想很多，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想很多。这样的小凪很可爱，但是这种性格会让她很痛苦。
“幽灵的话，为什么就不能称为‘人’呢？”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无数遍了，我把手放在小凪的胸前，对上她的视线，“这里不会跳了，可是依旧存在。”
“人对于其他事物永远存在偏见，而对于自我的偏见更是根深蒂固，这一点，无论是你我，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太宰治都一样。”
我捧起小凪的脸，轻轻地踮起了脚尖，翠绿的宝石中倒映着我的心意。
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小凪，那时候的她总是板着一张脸，不喜欢接触，厌恶一切丑陋的怪异，唯独对于人形的怪异保有一份亲近。听别的怪异说，她以前只能在某个学校里活动，那里的管理者喜欢仗势欺人，一度让那个学校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鬼校，若不是学费低廉，怕是没有家长会送孩子到那儿去。
那时小凪能力还很弱，但是却敢于对管理者口诛笔伐，硬生生凭借一张嘴成功反抗，因为那份大胆和聪慧，她甚至一步一步拉拢了其他怪异，个别有灵力的人类也加入了她的阵营，最后竟然迫使管理者主动让位，成了学校的霸主。
这件事在彼岸流传了很久，我没有求证过小凪真实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也不需要求证。在我心目中，小凪从来都是那样强大而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在她的美好中。
我将头埋到小凪的胸口，那颗心脏早已无法跳动，可我却仿佛听到了那富有节奏的声响。
“さようなら，愛して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七日（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