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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成长之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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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个套路常见的故事,发生在一个架空的时代。出于作者本人的趣味,我给女主开了金手指,只图一爽。
那么,故事就从一个深夜开始。
打更声远远地从东方传来,划开了不太沉默的夜色。说它不太沉默,是因为就在贫民窟某个破烂棚子脚下藏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时不时在刚好有人路过的时候哭两声,至今无人理会。贫民窟里的人都是社会底层低贱到不能再低贱的弃民,自己都没一口热乎饭吃,谁还做好人收养别人家的孩子。
一个中年妇女此时路过这里,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脚下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以比先前更快的脚步离开了。那一顿,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刚出生就被丈夫卖掉的娃儿。
眼下棚子边上的这个孩子被父母遗弃的原因不用猜就知道,要么是家里太穷养不起,要么是哪个青楼女子一夜春风后的意外。当然,中年妇女并不关心这些,读者们也不必追究。无论那对父母出于何种缘由,都不重要了,就当作他们已经双双离世。身为女强文的主角,我们的女主不靠父母。
又过了一两个时辰,天色将要大白。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借着清晨微光看了女婴一会儿。他转身欲走,片刻后却去而复返,抱起襁褓带回了家,给她取名盛重,给她敝衣陋食,教她自己的毕生所学。多年后盛重不懈追问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捡回来,那个被她称作“师父”的男人沉默良久说,只在一念之间。人的一念,神思百转,如此奇妙。
他不是一般人,他的毕生所学也不是一般的毕生所学,也许日后会提到。
盛重八岁时偷偷离家出走过,因为青禾城太闷了她想出去看看,果不其然被师父抓了回来。盛重可怜巴巴蹲在家门前抹眼泪装哭,师父摸了摸她的头,说:“想出去闯是好事,等你长到十四岁,我不会再拦你。”
“为什么?”盛重总爱问这话。
“我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被人欺负的时候能保护自己?”
盛重张口辩驳:“我记住了!不信你听——”摆了个架势就要开始背书,论这个她还没输过。
师父道:“重儿啊,你从小就恨聪慧。”
盛重不知他突然夸赞自己是何意,愣愣地点了点头。
“聪明人都有几分傲气,得改掉,不然会害了你。”
“我不傲啊,我觉得自己挺谦虚的。”
师父摇摇头:“你还不懂它。”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日后你会学着和各种人打交道。你现在还不懂我教了你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盛重闭嘴了。
十一岁的盛重在劈柴,一下接着一下越来越快,汗珠儿顺着脸侧落下来顾不上擦,仿佛跟自己较劲。她在自罚,这事儿还得从白天说起。
头午里她帮人家运完货,回家路上遇着有人当街下棋,四周围了一圈人。盛重停下来观战,越看越来劲,全然忘了“观棋不语真君子”的道理。落入下风那人本就心烦意乱,干脆把棋子一撂冲盛重道:“你会你下。”他眼看自己要败,周围人太多又抹不开面儿,此时可算找着个脱身的好机会,悄然退出了人群。
盛重顺势坐下了。对面那人挺跩,伸出一根手指摇摇道:“小姑娘,我不是吹,四邻八舍没人下棋能赢我。”盛重有样学样:“今天有了。”两人棋盘上交战数局,盛重将那人杀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飘在围观众人的叫好声里,盛重扬眉一拍桌子,道:“能赢我的除了我师父就没别人了,还有谁?”乡邻们面面相觑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的生面孔静静地在对面坐下了,笑笑道:“我和你下。”
盛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结果换成了自己被杀得丢盔卸甲。生面孔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起身走了。拜师的念头在盛重脑海里一闪,她握紧拳,最终什么都没说。
其实盛重的棋艺确实不错,毕竟师承于师父,生面孔的出现是个意外。那时候的她还是太年轻,不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并觉得认输和向师父以外的人求师是件可耻的事。道理总会有人教,早也好晚也好,耳提面命也好按着你的头逼你低头也好,东西是一样的。
十四岁的盛重坐在桌边看着纸上黑白棋子的残局,蜡烛的光在破窗漏进的风中摇曳不定。她打了个哈欠,立马狠狠掐自己胳膊一下,疼痛驱散了困意。十四年来她学了很多,学文章,学谋略,学下棋,学武功……什么都学一点,有的学得很好,有的就马马虎虎。
盛重突然想起来一事,回头问:“师父,你会算命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白日里在城西看见摆摊算卦的,就让他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命途很稳,一生庸庸碌碌无波无折,往高处走不了,却也不会越过越差。”
“这不是很好吗?”
“不好!我不想一辈子当个平民百姓。人生来各有禀赋,为一大事来,做一大事去。我想,我想……”盛重飞速瞄了师父一眼,“我想去京华。”庙堂于贫民窟之人而言高不可攀,不是人人都有终南捷径。
“京华乃是非之地。”
“我知道。”盛重一笑,目光灼灼。
师父合上了眼睛:“我知道了。”
窗外风雨更盛,红烛将要燃尽,灯火幽微。盛重将外衣裹紧,呵了口气温暖双手,重又拿起毛笔。
十四岁的第一天,盛重佩一把木剑,收拾好行囊向师父告别。
师父深深望着她,看了不知有多久,最终叹了一口气,嘱托道:“重儿啊,师父不送了。你以后要是真到了京华,千万不可对别人提起我。”盛重不问为什么了,认真点了点头。
“衣物都带了吗?钱带够了吗?”
她再点头。师徒二人这些年来攒下了一些银钱,师父都塞给了她。她只留下了小部分,剩下的全暗自放回去了。
“再带点干粮吧。”
她继续点头。
看着师父拖着瘸腿去给她打包干粮,盛重终于忍不住了,问:“师父,你就不挽留我一下吗?”她准备了一大套让师父放心自己远行的说辞,此刻竟一句都用不上。
“你这孩子从小就犟,我也是个老头子了,哪儿拦得住你?”
盛重挠头讪讪笑了笑,看着师父把一包干粮塞进自己的行囊,又打了个稳固的结系好。她背起行囊走到屋外,突然快步折返回来重重跪在师父面前磕了一个头,仰头时眼睛微红。
“我能叫您一声‘爹’吗?”
她好像今日才看清师父的发上已经落满了雪,那张老迈的、皱纹丛生的脸上嘴角微微扯动,想要说出一个“好”字。于是她长长地喊了一声爹,替他用衣袖擦掉那滴浑浊的泪,从地上站起来走向远处,没有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