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沅梓

18、怀念

　　这是以2020年为开始时间的第五曲调，未知中探寻故事的走向。

　　（一）怀念
　　公元2020年的春节，是全中国人都忘不了的一个春节，新型冠状病毒席卷全国，来势汹汹。
　　在这个春节，素年和锦时完成了他们阔别两年后的一次通话，于是，本来被素年搁置的《未央歌》，跳过了2019，重又奏出《第五曲调》展现在我们面前。

　　2019，素年有过清贫自足的生活，也有过忧时艰难的烦恼，但她不太会想起锦时了，她只过自己的生活。
　　19年下素年回了爸妈也在的深圳，她很久没陪过爸妈了，都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了。天神也跟着素年来到了深圳，生活似乎要让他们不再分开。说来还有点奇特，素年跟他在一起其实很开心，他总是把素年当作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一个在地上蹦蹦跳跳的幼儿园朋友，很幼稚，常常搞得素年都忘了自己是谁。世界很奇怪，有时素年都会恍惚，跟他在一起的幼儿园小朋友，仿佛不是她，而是别人。

　　故事开始的时候是2020年春节的大年初三，当素年正在家里看一本她喜欢的《中国文学简史》时，一条请求添加朋友的微信震动了素年的心弦——是锦时。
　　锦时说，每次回到家中就像个孩子一样，特别怀念从前，颇为感叹……不知你身在何处，近来如何，愿一切安好。

　　看到消息的素年陷入了沉思，她似乎在逃避什么，又似乎在难过什么，她走到外面去，看到又是和记忆中一样阴色茫茫的天空。

　　等她回来时，她在验证消息处回了两行，大意是，一切都好，请珍重，微信不必加。虽然素年有点怅然若失，但她还是发送了。
　　素年心想，这一次的交集就到这吧，什么也不能奢求。锦时只是问候一下她而已，何必自寻烦恼，又再看到什么照片呢。

　　过了好久，晚饭时，锦时的验证消息又来了，他说只能看到一切都好，后面的看不到了。没想到微信还有这神限制。
　　接下来锦时直接发过来几条没有话的验证消息，意思很明白，他是说，不要犹豫，我要加你微信。

　　这让素年有些意外，她印象中的锦时，总是默默地退在安全地带，很少主动上前，没想到这一次锦时能连续给她发几条没有回音的消息。
　　也许，他是一定要找到素年吧，那么既然要来，就迎接他吧，多少悲欢都过去了，这点联系又算得了什么？
　　于是，素年点了通过。

　　通过后，两人闲聊了几句，锦时说，他很想跟素年讲电话，说一说近年来的事情，他说他再也没有和谁说过那么多的话了，包括现在的女朋友，他说，素年，你于我，实在是太特殊了。

　　那晚两个人又讲了很久很久，他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过，没有听过对方的声音了。对于素年来说，又仿佛是一次旧忆唤醒。
　　在此之前，素年一直安静地生活和工作着，她不太会想起锦时，她的心似乎自动把锦时屏蔽了。她说，对于命运的安排，她都认了。

　　一开始素年不怎么说话，锦时问她近况，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两句。锦时告诉素年，他毕业后去了银行工作，收入还算可以，但是要经常应酬，每天回家都很晚，又说接下来有什么样的规划……
　　素年静静地听着，似乎他每一句都在说，我会回来找你的。但旋即锦时又带着若无其事的语气问素年准备什么时候结婚，问素年会不会等他。素年没有回答。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容许一个男人娶两个女人呢？
　　锦时说，等我很有钱了，就没有那么多束缚和不用在意世人的看法了。素年不知道锦时哪里来的天真和自信，也许他见过一个这样的情况，但是这些情况里，真正的妻子都只有一个。
　　最后，素年无力地说出了她本不愿意对锦时说的一句话：那我岂不是小三。锦时顿了一会儿，随即又说，不是这样的…
　　素年知道锦时没有这个意思，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时，素年还能是什么呢？锦时说的这种未来，更像是一种实现不了的梦。

　　后来他们又说起曾经的过往，锦时说，那时一定想不到现在的生活是这样的，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梦想吗…他说，素年，我们就像是很特殊的亲人，我们已经认识快七年了……
　　素年忽然很讶异，这听起来似乎很漫长，但确是真的。他们相遇，相知，相望……已经不知不觉第七个年头了。
　　锦时说，好怀念从前。

　　素年说，我对你有好多的怨呀…
　　锦时说，我知道，对不起…
　　素年无法接受那一晚之后锦时的一走了之，也无法接受锦时抛下她、选择一个有点像她的女孩。
　　锦时说，一个是内心，一个是现实，但他要选择现实，他有责任。

　　过了很久，素年说，为什么要这样让我们…都很难受呢？锦时又是那几个字，不可能的。素年也不再追问，对于这一切，她已经接受了，不是吗？

　　这一晚，夜晚的风依旧吹起，素年走到外面去，她悄声对锦时说，我好想你，好想你；锦时说，我也想你，很想。
　　素年问他，那你平常会想我吗；锦时说，喝醉时，睡不着时，就会想。锦时又问素年会不会想他，素年说不太会，有时想起也是一晃而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大胆的表露。在过去所有的生活里，他们从没说过这样类似情侣的对话。

　　素年说，我看过的很多文学著作，结局总是不完满的，不完满，就是我们每一个人要面对的人生啊…
　　《廊桥遗梦》里弗朗西斯卡和罗伯特在用一生，来祭念那零度空间落下仅一次的确定的爱；《黑骏马》里古老的内蒙草原，白音宝力格远离了风雪中的索米娅，到最后终身不娶；《德伯家的苔丝》里美丽的英国乡村，纯洁空灵如苔丝，也还是被判了绞刑；《暗恋桃花源》里江滨柳和云之凡暮年才再相见，《红楼梦》里黛玉死了，宝玉出家了……
　　素年说，她最近正在看《平凡的世界》，她说她好喜欢润叶，不知道结局会怎么样……
　　锦时说，你喜欢，那我也喜欢…

　　听着锦时的话，素年是恍惚的，她蓦然觉得，人世真如佛家所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对锦时说，众生皆苦…真是众生皆苦。
　　不过和锦时说话时，素年却甘之如饴。正如史铁生所说，爱情没有悲剧，对爱者而言，爱情怎么会是悲剧？她感谢和锦时的相遇，这种相遇太珍贵了，因为锦时，她才明白什么是刻骨铭心。
　　或许正是珍贵，才不能太奢侈吧。

　　后来锦时说，很想跟素年像正常情侣一样，一起吃饭、看电影、做情侣能做的事，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再后来，锦时说，疫情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我们明天就见面吧。
　　于是他约了素年明天就坐车去梅城，他们要在梅城的江边再吹吹风，

　　再后来锦时说好困了，他说他这两天没有睡好，每年回家都很怀旧…
　　素年说，那是不是你下一次打电话来又是一年以后了？
　　他问，你想我打电话给你吗？
　　素年说，想。
　　于是他问，你想我多久给你打一次电话？
　　素年戏谑地问，你要满足我吗？

　　最后锦时说，我们明天就会见面，不要想太多，我终于又找到你了…

　　素年没有想到一次电话之后她就会和锦时见面，关于锦时的记忆又像重重闸门，此刻正一道又一道在她面前打开。
　　让素年都不敢相信地是，那一晚加一个早上，素年闭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她似乎从来没失过这样的眠。以前就算睡不着，到早上总还能睡一会儿，但是那天她直躺到十点半，都没有睡着。
　　起来后素年就给去梅城的司机打了电话，但是司机说要看情况，现在疫情严重，也许没有人会去城里，晚点联系。

　　到了晚点，却是锦时先发来信息，锦时说，疫情严重，还是先别来了，以后去到深圳再见面吧。
　　素年有一瞬地失落，于是她对锦时说，那你可以一个季度给我打一次电话吗？
　　锦时说，好，我答应你。
　　素年说，那就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这几个节气前后吧。
　　然后2020年地这场聊天就结束了。
　　素年不知道锦时会不会在这几个节气前后给她打电话，她只能等待，再等待。
　　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地球上的昼夜时长在这四个节气里发生变化，素年想要守候那些神圣夜晚的交替更换。

　　时间过得很快，其实写到这里时，过两天就是春分了。春分日，会有什么样地故事呢？只有等待时间来揭晓。我们知道地是在这春分之前也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是锦时后来又联系了素年两次，他本想去深圳找素年，但因为疫情的原因而没成，二是素年结束了她和天神的交往，生活如此，怎么再欺骗下去呢？三是素年在白莲花和红玫瑰之间摇摆过，善恶来临，得失之间，这世界哪有什么纯粹的好人？四是疫情终于慢慢好转，也许素年和锦时很快就会见面了。
　　对于见面，素年满心地期待着，她想跟锦时喝好多杯酒，想跟锦时好好地说一句“好久不见”。
　　过两天就是春分了。希望疫情早日结束，希望我们的等待都能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