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开并蒂莲》梨花糕

67、她的曲锦

　　苏母是十万个不放心，所以隔三岔五地就会往这边跑，和陆嫣遇到的时间很少，毕竟尚衣坊那边忙也是真忙。
　　苏母煲汤，见自己的女儿非要留着和陆嫣一起喝，她很是不满，“就一点汤，专门给你熬的，补身子。”
　　晏茗看着一边的超大食盒，打趣道：“我一个人也喝不了两人份的啊。”
　　苏母：“……”她咳了两声，“你哥今儿个非要跟我过来，我差点把他腿打断，都那么大的人了，整天跟个孩子一样，你祖父前两天还在说他，还不成家，整天浪荡。”
　　晏茗笑着也不拆穿母亲“差点把腿打断”的谎言，平静地把自家哥哥出卖，“哥的性子就是那样，您打得好，前两天他还来我这边，好像是赵家小姐邀约，他拒绝了来我这边避一避呢。”
　　苏母一听横眉冷声，“赵家那位小姐我也是知道的，多好的姑娘啊，率真，直爽，怎么就是看不上人家，我都跟他说了多少次，不行，我明儿个就把赵小姐请到府里来坐一坐。”
　　苏晏茗敛眸，心里暗想，哥，我能帮的只有这个了。
　　还在苏家聆听祖父教诲的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苏尚卿就他打了一个喷嚏一是，从他的衣食住行无人照料到成家到立业，说了大半个时辰，走出书房门时跟霜打了茄子一样，哎，真羡慕自家妹妹啊，逃出来魔爪，美人在怀，事业有成。
　　结果苏尚卿在书房里又大声吼道：“把你妹妹喊回来住两天，还真在外边住上瘾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了？”完了又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把那个丫头也领回来！”
　　苏逸轩眼睛一亮，“好嘞，您就等着，小的保证把妹妹和妹夫领回家。
　　陆嫣不太怕回苏家，主要是她们之前隔三差五都会回去吃顿饭，或者是住两天，把家中长辈的性格摸透了就发现他们其实挺好相处，虽然苏太爷脾气古怪，要求实在严苛，苏父古板迂腐，每次看她这个抢走了他女儿的人的眼神都诡异又怨愤，苏母温柔贤淑却总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当然了，苏家的那个哥哥算是最好相处的。
　　可陆嫣还是觉得，那一家人，是她想象的样子。
　　温暖，善良，极富烟火气。
　　当然了，被逼着喝了连续三天的王八汤，陆嫣开始怀疑苏母和苏尚卿是不是想用这种十全大补汤的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不过住在苏府有几个好处，首先当然是可以住在晏茗的闺房，她们自然不敢乱来，可是瞧着曾经那个人居住的一点一滴，她仿佛也在慢慢地将那段她不曾参与的过往内化进自己的生活。
　　直到那天她去晏茗的书房，本来想找一找画谱，结果却翻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叠放在整面书墙之后的稿纸，整整齐齐。
　　苏晏茗再三拒绝了苏母要给她和小嫣领个弃婴的想法，回到书房见小嫣站在书墙之后，就知道她知晓了。
　　“是不是很高兴？”苏晏茗不动声色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搁在陆嫣的肩头，“以后有看不完的话本。”
　　陆嫣小心地将稿纸放下，转身抱住苏晏茗的腰，“原来踏雪寻香是你啊。”她脸羞红一片，埋在某人的胸口闷闷道，“我每次看完了你的书都要夸好几遍，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苏晏茗丝毫不避讳，“嗯，非常高兴。”心上人认同自己，怎么能不高兴？
　　陆嫣抬起红扑扑的脸，眼里既有笑意又有懊恼，“我前两天还在说你的新书时，你怎么……你怎么不说你就是踏雪寻香，还，故意吃醋？”
　　晏茗揉了揉她的脑袋，想起前两天怀里的人被自己欺负得眼泪汪汪的样子，一时间又想笑又狡黠，“自己说多没意思，我就想看看我们小嫣有多迟钝。”
　　再说了，自己吃自己的醋，好像也是挺不错的样子。
　　陆嫣跺了跺脚，“你每次伏案写作时我以为你在写札记，根本不好打扰你啊，再说了，我一直以为踏雪寻香是一个秀才，谁能想到，想到他是一个女子啊。”她越说越小声，却迅速抬起头一口亲在了苏晏茗的唇上。
　　“晏茗真厉害。”
　　苏晏茗低低笑起来，“这个奖励是不是有点少？”
　　陆嫣愤愤推开她，“你瞒着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那你想怎么跟我算账？”
　　陆嫣抓住她的手，小声道：“怎么会真的跟你算账。”她才舍不得。
　　苏晏茗一脸遗憾，“我还以为小嫣会好好地惩罚一番呢。”陆嫣疑惑地抬眼，见着晏茗眸中戏谑的笑意，恍然大悟，脸顿时红得滴血，软软地放着狠话，“你给我等着。”
　　两个人腻歪了一阵，陆嫣才想起正事来，找了晏茗要了一本画谱，两个人坐在书房的榻上背靠背地各自看书。
　　陆嫣手中的画谱翻了一大半，轻轻地合上了。
　　“晏茗。”
　　“嗯？”
　　“在你原本的故事里，张秀才有没有找到他的曲锦？”
　　苏晏茗握住书脊的手微微一紧，“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这本书的时候，我总觉得，是你心存善念，给了张生一个若有似无的希望，但是人海茫茫……”
　　“是给了我希望。”晏茗小声打断她的话。
　　“什么？”陆嫣转过头。
　　晏茗转身，顺势直接把人抱入自己的怀里，“那是给我的希望啊，傻子。”
　　曲锦是陆嫣。
　　那是她用了一辈子追寻的人。
　　幸好当时她心存善念，给了追逐的人飘渺的想念，她在现实里，如愿以偿。
　　陆嫣瞬间就明白了，她红着眼，转身搂过苏晏茗的肩，浓密的睫毛被水汽濡湿，薄唇印上自己的心心念念。
　　她也是张生，终于等到了她的曲锦。
　　……
　　苏晏茗常常会去尚衣坊给陆嫣送午餐，刺绣部的绣女有的认识她，再加上她本来平易近人，以至于没用多久反而在刺绣部混得如鱼得水，一见到她，就有绣女笑着跑去找陆嫣，大声喊“陆师傅，您的午餐来了”。
　　这时候陆嫣都会直接把手中的活儿先放下，要是有绣女向她请教，也会自觉地退步。
　　连着几个月，苏晏茗都没有遇到别人。
　　京都的第一场雪到来时，比往年更晚。
　　尚衣坊的整整一条街都铺上了一层银白。
　　“陆师傅，您的午餐来了！”
　　苏晏茗道了谢，自然地走到了陆嫣一个人的休息室，与在门口的人恰恰撞了正着。
　　绩语躬身，“苏姑娘。”
　　苏晏茗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绩语姑娘。”
　　陆嫣匆匆地站起来要往门外走，梅昇岚伸手拦住她，“本宫听下面的人说，这苏姑娘每天都会来给陆师傅送午餐，陆师傅果然好福气啊。”
　　陆嫣不明白长公主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从何而来，有些疑惑，这话并不需要人回答，估计是长公主的脾气又上来了。
　　苏晏茗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口，在梅昇岚看过来之时不卑不亢地行礼。
　　梅昇岚踱步，走在苏晏茗面前，瞥了眼她被冻得通红的手，正要说话陆嫣就挡在了苏晏茗面前，“殿下，门口风大。”
　　晏茗无声地笑了笑。
　　“这么护着她啊？”梅昇岚冷笑，进门直接坐在了椅子上，“都进来吧。”
　　陆嫣转过头冲着晏茗傻气地笑，顺手接过一边的食盒，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跟个冰坨子一样，立马轻轻地揉搓，把手心的温暖传给她。
　　“你这是当本宫的眼睛是瞎的？”梅昇岚眉头皱得死紧，“不是有午餐吗？本宫正巧也饿了。”
　　陆嫣讶然地看着梅昇岚，苏晏茗笑着将陆嫣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上，一边将饭菜拿出来，一边对陆嫣道：“小嫣，我有点冷，我记得之前你这边好像有个披风，你找来我先披着。”
　　陆嫣到嘴的话立刻咽了下去，任何事情都没有晏茗重要，休息室转了一圈没有，她跑去了外边。
　　梅昇岚支起下巴，“把人支走，苏大小姐是有话跟本宫说？”
　　苏晏茗大大方方地笑，“应该是殿下有话想对晏茗说。”
　　梅昇岚的那点小心思被看透就更气了，眼前的人哪还有那日的灰败颓废之色，脸色红润，眉宇间的风姿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被京城贵人大加赞赏的苏家才女模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不是绩语那个小蹄子瞒着自己告诉了陆嫣，说不定现在这位过得不会比自己舒服，她暗戳戳地瞪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绩语。
　　绩语：“？？？”
　　“本宫就是想要看看，这苏家大才女做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