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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盲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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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江家人围坐在院子里一张小桌上吃饭。
闷在屋头一整天的江老头拄着拐坐在了上席,傍边是江老太。
挑完了满满一缸水的江四坐在文景对面,然后是江六。
江家最大的儿子江二因为长期到镇上帮工所以不常回来。
而那个同样被拐来的女人,张静和她的女儿拿了张小条凳蹲在不远处吃饭。
说是吃饭,实际上是清粥,碗里清澈的都能照镜子了。
文景这碗算好的,江老太执掌着打饭大权,别人的碗里最多也就几十粒米,他的碗底好歹还能捞上来几勺夹杂着谷壳的米饭。
桌上还放着一碟炒豆角和一大盘子玉米窝窝头。
这种窝窝头不是后世那种掺了精面的改良版,是吃在嘴里都嫌硌牙的那种纯窝窝头。
文景夹了一筷子与其说是炒不如说是水煮的豆角,吃在嘴里发现根本没味。
他是个无肉不欢的肉食主义者,出去吃个饭唯一的绿色食品就是雪碧,要让他马上适应眼前的清贫生活显然不太科学。
江老太从盘子底捞出两个白面馒头,一个放到江老头的碗里,另一个到了文景手上。
吃过硌牙的窝窝头,眼前的白面馒头好像一瞬间变成了软糯香甜的糕点。
文景正准备咬下去,发现了不远处偷看他流口水的小屁孩。
张静的女儿,江小妮。
江小妮是个女孩,在封建思想严重的江家根本得不到重视,她和妈妈共喝着一碗找不到米粒的清粥,和一块硬邦邦的窝窝头。
发现文景的目光,江小妮匆忙地低下头去揪那块窝窝头。
饭桌上没人注意到他们的互动,文景趁机把馒头掰开一半,从饭桌下丢过去。
江小妮瞪大眼睛看着脚边的半块馒头,呆愣愣地伸手去捡,然后偷偷扭头看了饭桌这边一眼。
文景不动声色地就着馒头喝粥。
馒头上沾了些土,江小妮并不在意,她只是悄悄把半块馒头分成了半半块,再把那半半块馒头悄悄地塞进了妈妈的手心里。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白色的馒头。
夏夜蚊子泛滥,尤其是植物茂盛的乡村。
文景被咬得浑身难受,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直接翻身起来。
老水村是通了电的,但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安了电灯,江家不在那几户中。
文景摸着黑出了房门,循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那间上锁的房间。
漆黑的祖屋内,借着一点点院里的月光,文景隐约看到房门口趴着一个人。
他佝偻着身体,半边身子都趴在门缝上。
显然是在偷看或者偷听里面的动静。
黑漆漆的夜,也不知他瞧到了什么。
文景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喂蚊子,看着他又趴了几分钟走开了。
他进了张静那间屋子。
文景掏出江老太给他的钥匙开了门,白天都见不到光的屋子到了晚上就更黑了。
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魏铮铮听到开门声就醒了,她抓起那只破碗护在身前,手掌止不住地颤抖。
“别怕,是我。”
是白天那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魏铮铮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她很清楚,一个男人在晚上走进这间屋子会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蜷缩着饥饿痛倦的身体,手臂酸软无力,就算对方真要对她做什么,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那个男人似乎明白她的想法,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时便没再靠近。
文景把用布袋装起来的两个窝窝头放在地上,“这玩意儿贼鸡儿硬,你把碗丢过来我去给你弄点水。”
“……”
魏铮铮抱着碗思索着什么,最终轻轻地把碗扔了过去。
泥地上碗也摔不碎,但她没想到自己扔的那么准,竟一下砸在了对方身上。
她害怕的把自己缩进角落,试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那个男人只是低低的骂了一句哎呦卧槽,却没有因为震怒要对她做什么。
他捡起那只碗出了门。
文景打了水很快地进了屋,隐约能听见张静那间屋里传来的咒骂。
是江六的声音。
文景掩上门,把水碗搁在地上。
魏铮铮小口地咬着窝窝头,黑暗中她的吞咽声清晰可闻。
冷掉的窝窝头比最开始时还要硬,都能当砖头用了,可她吃得很香。
文景正组织着自己的语言,那边慢慢咽着窝窝头的魏铮铮用沙哑的嗓子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瞧,多有礼貌的姑娘,最终竟然葬身在这种地方,太TM气人了!
文景心生一股怒气,他蹲下来目视黑暗的前方低声说:“你放心,我TMD以钻一段位发誓,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魏铮铮手里啃了一半的窝窝头陡然落地,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滑落砸在泥地上。
从被人贩子拐走,一路流转再卖到这个地方,坚韧倔强的魏铮铮始终拧着一股劲儿,没让自己在人前哭过。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爸妈的期望都在她身上,她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心仪的大学,马上就要毕业实习……
如果不是自己滥好心要送那个孕妇回家,她也不会被拐卖到这个地方。
她求过所有的人让他们放她回家,她发誓到时候会给他们更多钱,比他们买她的钱多多少都可以。
但是所有的人都只是让她在这里好好过日子,剥夺她的自由、把她关进漆黑的屋子。
魏铮铮无法想象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但现在,在这个对她流露善意的陌生男人面前,她不可控制的啜泣起来。
文景是个不会哄女人的钢铁直男,家里小他十几岁的亲妹只要哭起来他基本就进入了抓瞎模式,除了把自己私藏的零食贡献出来,他没有第二种办法。
好在五岁的妹妹跟他一样是个吃货,一见到好吃的马上就笑了。
可现在哭的这个不是他妹,这里也没有能哄人的零食,于是空气陷入了一种只有女人隐忍哭声的诡异气氛。
好在魏铮铮的哭泣只持续了很短暂的时间,她马上镇定下来并捡起窝窝头继续啃。
只有保持体力,她才能离开这里。
第二天,文景起了个大早,又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怎么睡着。
夜里他翻来覆去的想了无数种方法,要怎么帮助魏铮铮离开。
可是思来想去他觉得光这样还是不够,就算魏铮铮得救,日后还会有无数个魏铮铮被卖进来。
不解决买卖人口的源头,事情便永远不会结束。
像是张静,五年前被拐到这里,跑过、逃过,却仍旧走不出老水村。
五年来,她怀了四次孕,生下三个女儿,却只有最大的江小妮留了下来。
另外的两个女婴刚生下来就被扔了。
从那时起,张静就变了。
也许是精神受到太大刺激,伤了脑子,她整天都傻傻呆呆,身上永远臭烘烘的。
此时张静背着一捆猪草回来,麻木的脸,压弯的背脊,清理猪圈时身上蹭得黑一块黄一块。
三十不到的人蹉跎得像四十几岁。
江六从屋里出来,指着她骂骂咧咧,大意是说猪都比她干净。
张静像是没听到,用粪叉挑着粪便。
对着木头一样的婆娘江六觉得骂不起劲,他直接翻进猪圈,一脚踹到她身上。
张静闷不吭声地摔倒在猪圈里。
站在窗边的文景拍死了第八只蚊子,跳出窗踏进院子里直接把地上那捆猪草砸进猪圈里。
“啊!哪个挨千刀的!”
被散开的草料淹没的江六拼命的抖开身上的猪草,脸上被锯齿状的草叶割出好几道火辣辣的豁口。
等他把身上的草料抖得差不多,才看见猪圈外抱着胳膊的文景。
“你砸我?”江六瞪着牛眼,黝黑的脸遍布细细的血痕。
“SB,这里除了你爹还有谁?”文景拍了拍手,“NM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当成胎盘扔了?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SB的狗东西!”
江六愣了愣,虽然听不太懂文景的话,但他也明白是在骂他。
他气得鼻孔都大了一圈,“你说啥?你骂我?!”
“NTM狗头里装的还真是胎盘呢?人话都NM听不懂?臭SB赶紧滚回家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NTM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江六指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长期待在田间地头的人接触不到外界事物,平时顶多会骂几句荤话土话,面对文景连珠炮弹式的狂轰滥炸,他只能指着对方你了好几句。
“你什么你,没用的臭弟弟。”文景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走到院子中间的条凳坐下。
也不知道江六怎么想的,三十几岁的人,吃完饭竟然找江老太告他的状。
可惜江老太是个偏心偏到肚脐眼的老太婆,不仅没有责怪文景,反而让他多让着点弟弟,三两下把人打发到坡上砍柴。
此时江老太正在慈爱的给他扇扇子。
“儿啊,娘看那婆娘也被关了两天了,来的时候王癞子也说没给她吃过饭……”
文景没想到江老太会这么好心,意外的问:“去给她送吃的?”
江老太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瞎说啥胡话哪!”
文景:……
“那小婆娘应该是饿得没把子力气了,娘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去******……”江老太的慈祥全没了,脸上的沟沟壑壑透着一股森然恶意。
“娘跟你说,这女人啊一旦有了孩子就是被抓住了根,到时候任凭她怎么闹也离不开咱江家!”
文景被这老太婆的言论激得汗毛竖起,浑身都不自在。
“娘跟你爹还等着抱孙子呢!”她说够了于是推了推文景,“快去吧啊!”
文景不记得原文里有这段剧情,忽然想起原来这时候的江十压根没有在家,而是一大早就跑出去跟狐朋狗友炫耀家里给他买的大学生媳妇去了。
一直到两天后他才回的家,而那时候的魏铮铮已经被江六侵犯了。
文景回忆着脑内的剧情,越来越觉得这一大家子都TM是辣鸡。
江老太催促着他,文景想了想说道:“我不喜欢那间黑屋,我要把人带我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