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5在家（疫情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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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了四十多年，这么憋屈的年还是头一次过。
前脚刚把灶王爷送走，后脚瘟神就不请自来，浙江不幸躺枪，杭州全城难进难出。总之除夕那天从楼外楼出来，所有人只能暂时留在我家避险，好在祖宅相当宽敞，供应几十号人还是不在话下，但老吴家不是收容所，请客吃饭是我小三爷热情好客，这要白住房子也理所当然就是他们不要脸，于是我把能住的厢房明码标价，是去是留自己决定。
这些个土夫子，下地个个英武神勇不要命，一到地上就干啥啥不行怕死第一名，比我还窝囊。而且房价也不贵，没人有意见，都认命准备挑房间休息，除了一个人。是张海客带来的一个小孩儿，叫张雨哥。
张雨哥、张雨哥……章鱼哥？张家这几年起名都这么时髦的吗。
这小子完美继承了张家做事狠辣果断的基因，我到现在都没明白他为什么要动手，看着秀气文静的一小伙子，想也不想飞身一跃踩着房檐就奔着我的脑袋来，身手相当矫健，只不过脑子不太好使，根本没发现他族长就在我身边，而且还是向着我的。
离我还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他攥着美工刀的手被卸下来，惨叫着摔到地上，几个小张早就习以为常，七手八脚把他扶起来拉到张海客身后，张海客根本不理他，那熊孩子瞪着我，瞬间就老实了。
最后众人挑挑拣拣都安顿下来:小花秀秀夫妻俩选了最贵的湖心书亭；杨好黎簇一合计，挑了个大通铺；瞎子年年一身清白，笑嘻嘻地往杂货间一坐开始玩手机；王盟手头也不宽裕，哼哼唧唧挑了后门口传说闹鬼的通传室；刘丧倒不是缺钱的主，选了半天找了一间离我们最近的雅间；张家家底厚实出手也算阔绰，一人一个雅间，但是张雨哥的事算是得罪到我了，家教不严放纵晚辈闹事，我特别硬气地把他们都赶到后厨柴房，有小哥压阵他们也不敢造次。
收拾了后辈就要收拾自己，特殊时期，我这个肺功能常年掉线的人被当成重点关照对象，二叔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寄回来几大箱酒精口罩消毒水，小哥一天三次给我端一种奇苦无比的药，补得我直流鼻血，胖子则是房门一关，看着我不让我出门，连我上厕所都跟着，生怕我蹲坑发病死在厕所里。
其实我是个典型大懒蛋，没爱好，怕运动，除了年轻那会儿一身的好奇心眼几乎没什么特长，只要一部手机一个wifi就能满足我的一天所需。然而，好巧不巧，祖宅的路由器年久失修，坏掉了
坏掉了……
坏掉了？？
呵，天要我亡啊。
接下来这一周真的是比在斗里还要难熬，不能出门，活动范围只限于几十平的小房间，手机里可怜的几百兆流量只够刷个朋友圈，我和胖子无聊到连扑克都懒得打，俩人坐在墙角比赛看谁能踢下来最大的墙皮，然后太阳一落山盖上被子就睡觉，作息规律得不像话。
小哥在打发时间这方面是祖宗，一天的时间就做四样事情:扒着门楣做两千个引体向上、坐在门口台阶上发一天的呆、三次定点给我熬药、从日落睡到日出。后面几天，我和胖子放弃了踢墙皮，也学他发呆，没了鸡屁股，小哥就看天，我们也跟着一起看，三个大老爷们并排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画面真的有说不出的诡异。
时间就这么过了三四天，我在群里问了问情况，其他人也都是无聊得就剩生孩子解闷，但情况比我们要好很多。小花唱了三天的游园惊梦，最后一个电话叫来私人飞机带着秀秀回了北京；瞎子一天准时准点来骚扰我；王盟大概是闷出了毛病，吵着要钻冰箱；刘丧和张家莫名其妙地搞到了一起，还说要让刘丧加入张家改叫张丧；而黎簇和杨好仗着自己有苏万交流量费，吃鸡没日没夜地玩。问了一圈只觉得我们好像是最无聊的人。
到了初五，我们还没发作，四叔先发威了，这几天它也闷的够呛，脾气比发情期还暴躁。早上给它洗澡它不乐意，我催了几次它老爷脾气发作竟然一爪子抓到我脸上，顿时，鲜血直流。我这几年都没受过皮肉之苦，这一下子我没忍住“嗷”的一声就嚷了出来，声音之大，胖子直接被吓得滚下床，连小哥都给惊动了，顺着窗户就跳下来拦都拦不住。
结果就是胖子带着我和小哥全副武装飙车去了医院急诊。四叔下手狠，我右半边脸都是血相当狰狞，一路上胖子扯着我左手狂奔，小哥护在我右边单手捧着我的脸，姿势特别变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我当时疼得都快哭出来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大夫看见我的伤口差点一口板蓝根喷到我脸上，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自……自己抓的？”
一时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说“被狗抓的”显得我太无能，但顺着他回答……好像显得更傻缺，好在胖子是个横脾气，眉毛一竖骂道:“叫你看你就看哪那么多废话，我给你说这位的脸你也看见了，那是如花似玉小郎君，你敢让他留下疤我明天就带人砸了你的招牌！”
大夫被他这么一吓唬，也不敢再多问，赶紧安排手术给我缝针，忙活的间隙我们坐在门外等，胖子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我则是捂着伤口哭丧着脸窝在椅子里，小哥则坐得很乖巧端正，双手交叠在肚子上发呆。
伤口经过简单处理已经不流血了，久违的疼痛让我有点吃不消，我疼得恍恍惚惚，脑子就有点不着调，开始各种胡思乱想，想胖子，想小哥，想还活着，想已经死了的，想下落不明的，想那些传奇鲜明得仿佛昨日的经历。
接回小哥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特别消沉，逃避过去，逃避思考，以为躲进雨村不问世事就可以让一切过去；也有一段时间夜夜被噩梦惊醒，想着那些因我枉死的人抱头痛哭，所以那段日子同样不好过，我在失落和愧疚间不断挣扎，整个人直接瘦脱了形，胖子小哥好一阵调理才缓过来劲。我不明白，我可能是九门后代里最无能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这个疑问直到南海事发我才慢慢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在这张大网里，我只是个引子，没有吴邪，还有张邪、王邪…总会有一个独立于局外的普通人去引出一个又一个惊天的秘密，而依然会有人为之死去。因为这是一个单向行进的局。一旦开始，没人能听下，也没人能退出，只能以命为赌注，成王败寇。
成者偷生，败者丧命。
那该怎么办呢，我不过是个懒蛋，一个没了wifi就无聊透顶的人，一个倒斗离开胖子小哥就只能等死的废柴，一个心比天大命比纸薄的倒霉鬼，我只想好好活着，身边的人好好活着，顺便满足一下这该死的好奇心。
其实爷爷也想过这个问题，而且想明白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我同样想过，一样想明白了――“做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真正地放下”
做一个纯粹的人。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被人心折磨得千疮百孔，却依然单纯地爱着这个世界，我想着老天爷不会为难这样一个不要脸的普通人吧。
思绪至此，我已经躺在手术台上，旁边年轻漂亮的麻醉师在准备麻药，而满脸褶子的主刀医生则慈祥地打量着我，手术灯很晃眼，我闭着眼尽力冲他笑了笑，用最温和无害的语气对他说：
“敢留疤老子先阉了你再砸了你们医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05在家（疫情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