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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17贺文】那些终将相遇的人(下) ...

  •   而这个其他人范围会很广,二叔派来的、汪家的手笔、甚至可能是某个私家侦探推理出来的,这件事情不是没有说法,而是说法太多,使得任何一种情况推理出来都有符合逻辑,但直觉告诉我,这些人的出现,似乎超越了逻辑,和我能理解的范围,而按经验结合闷油瓶的反应,这种直觉的出现,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出于防备,我脱掉了脚上的一只鞋,鞋是胖子买的,匡威和芝麻街的联名款,粉色的小怪兽趴在上面,我举着就有些可笑。
      胖子也警觉起来,他从腰间扯出皮带,握在手里,一脸的横肉都挺了起来
      闷油瓶没有理我们,从他进到里门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了他周围气场细微的变化,那种已经缠绕在他身上许久的人间烟火气,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那种和神明与野兽相近的气息
      我没由来地紧张起来,那种紧张,有点像当年在青铜门前等闷油瓶出来时的心情,忐忑、期待、恐惧…当义无反顾和患得患失相遇,成就了这种诡异、变态的心理,似乎这个普通的,我亲手制作的木门背后,藏着一个和青铜门内一样巨大的秘密。

      往常在这时,闷油瓶都会回头征求我的意见,而这次他没有,他手上突然一发力,打开了那道门。

      门里没有人,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干净的、湿润的空气与我们上一次来的时候没有分别,但闷油瓶却没有放松警惕,他将手机后置照明设备对准一个角落,那是我们放沙发的地方,就见惨绿的灯光下,坐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有些胖,下巴和人中留着胡子,笑吟吟地看着我们,手里拿着一瓶东西
      我愣住了,这个人我确信是没有见过的,但他们周身的感觉却非常熟悉,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再相逢时指着对方却说不出来名字的感觉,他的身份呼之欲出,却被一层薄雾笼罩,看不清楚。
      我心中有个声音告诉我,在我所经历的所有事里,那个看不见的力量,现在就坐在我的面前,笑着看向我。

      “喝酒吗?”中年人起身,将照在他脸上的光按下去,闷油瓶没有反抗,只是死死地盯着中年人,中年人越过他的肩膀,递给我一瓶东西。
      我习惯性接过,这是个有机玻璃瓶,上面刻着个“磊”字,他身后似乎还有很多,里面盛着小半瓶的液体,似乎是酒
      我没有打开,将它扔给身后的胖子,胖子接住,打开一条缝,闻了闻,道:
      “绿豆烧嘿!闻气儿应该是老物件了,哥们儿可以啊,哪搞来的?”
      我气得七窍生烟,真想一板鞋拍在他的大脸上,对方是敌是友都不清楚,万一是个对我们积怨已久的主,会以为这是挑衅,到时候把我们搞死,这上哪诉苦去啊。
      胖子感觉到我的愤怒,用敲敲话反驳说这两个人都不是练家子,要真打起来那个四眼胖子和小白脸估计连我都赢不了,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狠狠踩了他一脚。
      胖子口里的四眼好脾气地笑笑,慢条斯理地说:
      “这是自家酿的,算起来…有十五年了吧。”
      我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些什么。
      十五年…绿豆烧……那些痛苦惊奇的记忆,连同那些疼得无法直视的伤疤,一同被揭开。
      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当时的感觉,这个男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我从他的眼睛里似乎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我,那个我更强大、更温柔,像是负重前行的人,在风雨中依旧笑得纯粹
      他一定知道所有的事。我心里的那个声音愈发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拿回绿豆烧,从脚边墙壁上的一个凹陷里取出一套茶具,放在小木桌上,坐在中年人的对面斟了一杯,仰头喝尽。
      甘甜混着辛辣苦涩,刺激着我的喉咙,我闭上眼睛,再次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开口道:
      “我想知道一切。”

      我就是这么一个命犯太极的贱人,我无数次将好奇心深深埋在心底,却永远抗拒不了真相的诱惑,当年在墨脱的喇嘛庙里,大喇嘛说我只能是人,无法摆脱六欲八苦,成为神佛。
      无所谓了,我不想成为神佛,只想做一个对所有的事都怀揣着好奇心的普通人。
      绿豆烧后劲很大,尤其是这种老酿,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楚,只隐约记得我们聊得很开心,那些曾经让我困扰得彻夜难眠的谜题在他口中变成穿身而过的云烟,但有一个问题,我却记得相当清楚。
      那个时候胖子和闷油瓶已经被灌得七荤八素,靠在一起睡着了,我也几乎喝得不省人事,大着舌头问他道:
      “你…知不知道……闷…闷油瓶…为什么在青铜门里…呆…呆了十年,却没有忘记我…我们?”
      中年人也有些微醺,撑着下巴,白炽灯光照在他脸上,显得很安宁
      “谁知道呢,大概他已经是个人了吧……被拉下神坛的神明……有了心…有了痛…有了家。”
      “这个家…是你给他的,他忘不掉你,我也没办法。”
      他又笑着给我满上一杯,酒劲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问道:
      “你特娘的……到底…是谁…”
      没等到回答,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好像做了个长长的梦,梦见我在无尽的黑暗里走着,我看见年轻的三叔拉着文锦,阿宁敏捷地杀死一条野鸡脖子,潘子唱着红高粱穿着一身新郎官的喜服,瞎子摘了眼镜,小花牵着秀秀的手向我走来,胖子搂着云彩冲我傻笑,闷油瓶鬓角斑白,眼角有了皱纹淡淡地看着我,我想要跑向他们,却如同沙漠中的迷客怎么也到不了的海市蜃楼,就那样远远地与我对望,我直跑到肺部筋挛才停下,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醒了醒了!天真?天真?欸怎么还哭了嘿”
      我费劲地睁开眼,宿醉的报应随着我的清醒蔓延全身,胖子的大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蒜臭味和着酒气喷了我一脸
      我嫌弃地别过脸,就看见闷油瓶坐在我的边上,淡淡地看着我凹造型
      看着他的脸,中年人最后的话炸响在耳边

      “谁知道呢,大概他已经是个人了吧……被拉下神坛的神明……有了心…有了痛…有了家。”
      “这个家…是你给他的,他忘不掉你,我也没办法。”

      我挣扎着起来,紧紧地抱住闷油瓶,他的身子单薄但结实,令人很心安,他似乎预料到我会这么做,只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流了下来

      据小花后来说,今天是八月十七号,这个日子意义重大,便约了黑瞎子来看我,结果我去了隔壁二蛋家的婚礼凑热闹,却不想喜酒是伪劣产品,我喝了就晕死过去,他们见我没什么大碍就给我灌了蛋清水看反应,刚才我醒了就抱着闷油瓶号了快半个小时,胖子不知为什么也抱着闷油瓶大哭了很久,三个大男人抱成一团嚎丧,和着唢呐,生生将隔壁的婚礼搞成了哭丧。
      黑瞎子又补充说,二蛋他娘黑着脸来算账的时候我还在哭,为了保全我的颜面,他用一百只鸡才摆平这个婆娘,鸡钱已经划到吴山居的帐头上,让我麻溜地还钱
      我看着两个大尾巴狼,心道真是交友不慎呐……

      等安静下来,已经是晚上了,经我这么一闹腾,别说婚宴了,连村里都暂时呆不下去了,就做东带四个人去镇上吃烧烤,带上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看见窗台上放着一个有机玻璃瓶,里面盛着液体,瓶身刻着“磊”字,和梦里那个中年人拿的一模一样,不过大一些,我拿起来打开,酒香四溢。
      愣了片刻,我看向身边的闷油瓶,发现他也在看这个瓶子,眼底淡然,突然,他就抬头,用只有我能看到的角度,冲我笑了笑
      那是一种释然、恬静的笑
      中年人的话又一次响起

      “这个家是你给他的,他忘不掉你,我也没办法”

      我咧开嘴,回了一个足够灿烂的笑容,就大步跑向胖子小花他们,勾住胖子的肩膀,给他看
      胖子一闻就乐了:
      “嘿这是老烧酒,可以啊天真,哪搞得?”
      “我一朋友送的,怕你偷喝就藏了起来,你猜这是多少年的?”
      “嗯……82年的拉菲!”
      “你家拉菲用这种瓶子装啊?这是十五年的绿豆烧!牛逼吧?”
      “可以啊,这日子还怪巧的,咱们认识也有十五年了吧?今天有酒有兄弟,干他个不醉不归嗷!
      “那必须的!”

      我和胖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很狂放地走在街上,瞎子似乎也很感兴趣,也照做,过去的遗憾和未来那些不得不面对的抉择,在这一刻被我短暂地抛在脑后,今天,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普通人。

      玩累了,我就和胖子喘着粗气开始龟爬,瞎子还乐癫癫地继续浪,看不出疲态,小花和闷油瓶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我看着两个修长单薄的背影,光影攒动,一切美得让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我慢慢地走着,看着看着头顶无星无月的苍穹
      突然,一个光点出现了,随后越来越多,直到大大小小的光点几乎覆盖整个夜空,将黑暗照得如同白昼
      那是孔明灯。

      有人说无缘出现的孔明灯是王母娘娘在放河灯,有幸看到的都会交到好运,我笑了笑
      对于闷油瓶来说,好不好运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此万家灯火,不再与他无关

      因为他遇到了命里那些终将相遇的人

      他有了归途,从此便是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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