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偶视界》一曲幽弦

68、干戈玉帛

　　热情的浪潮过去之后，大家终于开始步入正题。
　　桑宇道:“网上的反响大家都看到了吧，话题空前啊，所以我有个提议，干脆把萧亦寒任务当作试金石，算是一次内测，让穆遥全程参与，并尽可能延长任务时间，最好帮萧亦寒找出凶手，让各界见证见证我们的奇迹。大家看怎么样？”
　　前面两点大家全数赞成，但找凶手一事几乎没人同意。
　　杨震龙首先反对:“提议是好，但太过冒险，也太强人所难，穆遥毕竟不是警察。况且凶手既然能对萧亦寒下手，也难保不会对穆遥杀人灭口。”
　　许仲礼也毫不客气:“没错，如果穆遥有个什么闪失，谁来负责？”
　　桑宇看他一眼:“我负责。”
　　许仲礼反问:“请问桑总，您拿什么负责？”
　　桑宇一声哼笑:“拿我的生命负责，还有意见吗许医生？”
　　许仲礼没话了。
　　楚天阔忍着怒火，终于开口，完全不给桑宇辩驳的机会:“桑宇，这个提议我不赞同，你别说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穆遥去找什么凶手的。”
　　一波人附和:“就是啊，太危险了。”
　　方知旭道:“我也不同意，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确实太儿戏了点。”
　　桑宇不紧不慢地说:“董事长，我这么提议完全是为了公司啊，我觉得穆遥特别有感化人的天分，很适合鸱吻计划，想把他挖来公司。如果穆遥顺利完成，他愿意来创神，我就直接提拔他当架构师，能多一个天才，何乐而不为是吧？”
　　方知旭沉默了。
　　大家一听，这才松了口，认为可以一试。
　　付一邢道:“倒也是啊，如果我们团队有穆遥加入，那实力就更强了。”
　　陆勤摇摇头:“好是好，可是不能拿他安全开玩笑，找凶手那是警察的事情，干嘛非要穆遥去找？内测方法有很多，请他来公司的理由也很多，他不需要这个跳板。”
　　桑宇道:“可是这个机会拿来内测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啊，因为视界共享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能共享到什么程度，性能稳不稳定，使用过程中又会不会有什么纰漏，我这也是为了产品考虑嘛。”
　　楚天阔质问:“桑宇，你到底有没有考虑他的安全？！”
　　桑宇立马道:“如果是怕他有什么危险，我们可以请保镖去保护他啊。安全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你们担心什么啊。”
　　有人附和:“好像有道理。”
　　又有人松口:“对啊，这次内测是个好机会，不用有点可惜了。”
　　桑宇又道:“天阔，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去啊，反正天使之约你不也跟着吗？”
　　何海平看不下去了:“桑总，请允许我说句话，你这个提议，有问过穆遥的意见吗？”
　　桑宇一愣，随即看向穆遥:“穆遥，这个任务很需要你，你愿意去吗？”
　　穆遥还没回答，楚天阔就站起来:“桑宇！你别自以为是！”
　　桑宇也起身:“我哪自以为是了！”
　　楚天阔义正辞严:“桑宇我告诉你，第一，穆遥只答应萧亦寒去见人，没说过要帮他找凶手！第二，他的安全你负责不了，别跟我说什么狗屁生命，你负责不起！也别说为了公司，公司能跟他的安全相提并论吗！第三，他不是试验品，我不允许你利用他！所以请收回你那些冠冕堂皇狗屁不通的理由，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的！”
　　桑宇气结:“你！你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楚天阔更气:“就你，还需要面子？！”
　　方知旭见状，赶紧劝道:“有事好好商量，都别激动，冷静一下。”
　　穆遥见楚天阔如此坚决，心里特别矛盾。他刚刚差点就答应了。
　　他当然明白楚天阔是担心他的安全，可他又何尝不担心楚天阔的安全呢？如果他执意要去，楚天阔势必会跟去。除去这次任务本身的危险，那个神出鬼没的凶手，说不定也躲在哪个角落等着他呢。在梦里他一次次连累楚天阔，他不想在现实里也连累他。
　　毕竟现实里，一切都是不可控的，伤害也是无可挽回的，他不能让楚天阔冒险。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
　　他不是为了留在创神，他只是想帮萧亦寒，顺便给自己空荡荡的心找点填充剂。
　　其实楚天阔的心情，跟穆遥不谋而合。
　　把穆遥挖到公司，楚天阔自然正中下怀，但试金石？还找出凶手？！他怎么可能同意，开玩笑呢，他怎么能让穆遥当试验品！怎么可能让他涉一丁点的险！况且这不比梦中，他没法保证穆遥能时时刻刻待在自己身边，那幕后凶手又不知道还会不会搞什么动作，他怎么可能让穆遥险上加险！
　　由于这事还得楚天阔拍板，所以会后，桑宇又去找楚天阔做思想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不管他怎么说，楚天阔都始终不改口，把他气得又是吹胡子瞪眼，又是叉腰子跺脚，最后只能气呼呼地走人。
　　穆遥却心意已决，趁楚天阔不在，只身戴着发带来到了洛杉矶。
　　明面上他是想单独完成任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逃离，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逃离什么。
　　此刻穆遥摩挲着@图案，看着崭新的洗具和整齐的衣物，不禁自问——
　　楚天阔对我这么好，可我在做什么？总是为了莫名其妙的情绪疏远他，躲避他。他有天使还这么关心我，而我什么都没有，更应该对他好不是吗？也许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吧？想起这十一天来，楚天阔天天陪他睡在一号间，连家都没有回，他心中更是愧疚。自己一意孤行，真的不是为了留在创神吗？他分明喜欢看楚天阔工作的样子，喜欢看他抱着自己醒来的样子，自己分明是舍不得他的，分明是想跟他天天在一起的。如果危险注定无法避免，那就让自己用生命去保护他吧，就像他曾经保护自己一样。
　　“从今晚开始，我也要对他好。”穆遥如是想。
　　楚天阔换好床褥就下楼了，倒了杯水刚喝两口，便听到洗手间门开启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穆遥，突然就被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
　　“天阔，你喝慢点儿！”穆遥见状，立即收了笑脸，跑过去给他顺背。
　　可怜的楚天阔咳得更厉害了。
　　顺了好一会之后，楚天阔终于止住了咳。看到他通红的脸，穆遥都快心疼死了。
　　“你，你刚才对我笑了？”楚天阔沙哑着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道。
　　“啊，是啊……”穆遥不明所以。
　　“再笑一次好吗？”
　　“当然！”于是穆遥又露出了那迷死人的笑容。
　　“小遥……”楚天阔看呆了，半天没回神，他使劲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情不自禁抱住了他。
　　楚天阔的声音好像带着哭腔，穆遥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
　　“那天对不起，Lancy都跟我说了。”
　　“什么？”
　　“周爷爷走的事情，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
　　“我……”穆遥忍不住吐露心声，“小磊走得匆忙，爷爷也突然告别，我当时心都空了，你懂那种感觉吗……”
　　“我懂，小遥，我懂，对不起，我该早一点发现的。你放心，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谢谢你天阔。”穆遥又想哭了。
　　“不用跟我说谢。”楚天阔松开他，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待手帕揭去，一枚薄而小巧的红色平安符露了出来。在穆遥惊喜的目光中，他解开他的围巾，庄重地把它戴在他的脖子上。
　　“这是小磊的平安符。”穆遥抚摸着说道。
　　“本来是给你的，怕太刻意，所以就放在了璃儿身上，找了个机会送给小磊。小遥，你别笑我迷信，我就希望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天阔……”穆遥被深深震撼了，那一瞬间，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想起楚天阔说以后再告诉自己，他便打消了念头。
　　他想，也许楚天阔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吧。
　　与萧亦寒断开连接后，这个偌大的房子便真正只剩穆遥和楚天阔。
　　晚上两人像往常一样相拥而眠，抛却了那些烦扰的心事后，穆遥很快睡着了。
　　楚天阔久久地看着他，在他额头轻轻印上一个晚安之吻，也终于安心地睡去。
　　清晨，他们像往常一样醒来。楚天阔比穆遥要醒得早一点儿，所以穆遥一睁眼便看到楚天阔含笑的眼。
　　“天阔，昨晚睡得好吗？”他揉揉眼，声音透着慵懒的性感。
　　“好极了。你呢？”
　　“我也是，好几天没睡这么踏实了。”
　　“我也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们眼中溢了出来。
　　楚天阔起床整理床铺，穆遥打开窗户，晨光透进屋子。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无意间低头看去，一个黑色人影跃入眼帘。
　　他定睛一看，这个来回徘徊的身影似乎有点眼熟。咦，这不是昨天那个穿风衣的男人吗！他在萧亦寒家楼下干嘛？
　　穆遥暂时不去深想，与楚天阔下楼洗漱去了。
　　楚天阔洗漱完便去做早餐了，愣是不要穆遥帮忙。穆遥终于坐不住，看了看厨房忙碌的楚天阔，起身打开了别墅的大门，然后，一张略微熟悉的脸便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穆遥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便一个箭步蹿上别墅的台阶，一把抓住穆遥的手腕，然后探身不断往里看。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人喝问，抓着穆遥的手腕，几欲把他抠出血来。
　　穆遥顿时毛骨悚然，挣扎了一下，抽不出来，那人的手劲太大了，他倒抽一口冷气，皱起了眉。糟了，发带没有带，萧亦寒不在，这让我怎么回答？他思忖一瞬，生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你松开。”他淡淡地说道。
　　“他回来了是吗？不，不可能，他明明……”那人并未松开，力道也并未放松，但神情却突然变得难以捉摸。
　　穆遥敏瑞地捕捉到这句话里隐约的信息，难道萧亦寒中毒与这人有关？！他正想问点什么，便听到楚天阔跑过来的脚步声。
　　“小遥！”楚天阔正想叫穆遥吃早餐，冷不丁见到这一幕，顿时怒极攻心，他疾步上前，猛地扯开那人的手，然后便看到穆遥被抓得青紫的手腕。楚天阔怒视着那人，一记眼刀射杀过去，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千刀万剐。
　　“你又是谁！”那人眼睛瞬间红了，像是气疯了的样子。他一把推开穆遥和楚天阔，闯进屋内，“萧亦寒！萧亦寒你出来！”他叫嚣着，声音里带着听不清的情绪。
　　“走，我给你喷点药。”楚天阔心疼极了，拉起穆遥的手走进客厅，从之前的袋子里找出一管喷剂，完全没理会那个上串下跳大呼小叫的疯子。
　　“天使修复剂？！”穆遥不敢置信，这不是任务里的东西吗！那次楚天阔为救自己受伤，不是都喷完了吗！
　　“对。我利用全息投影把它呈现在任务里，赋予它相同的功效，就像游戏里的道具。”看到穆遥疑问的眼神，便一边轻轻喷着一边解释。
　　“哦。可是我记得已经用完了，而且你不是说……”
　　“说什么？”
　　“就……你不是跟小磊说天使产品都被人预定了吗。”不知道为什么，穆遥臊得慌，总觉得自己像在打探别人的隐私似的。
　　“你就是那个人啊，这些都是给你的。虽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需要用到它，但我不得不以防万一。”楚天阔喷完药剂，在穆遥手腕上轻轻按揉以促进药液吸收，然后抬起眼，定定地看着穆遥的眼睛。
　　“……！！！”穆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楚天阔的眼神和话语，让他觉得心里有个地方被什么击中了，一丝甜蜜和暖意从那个地方汩汩流出。它们很陌生，又很熟悉，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萧亦寒家里！”
　　那个疯子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跟个炸雷似的，楚天阔真想一掌拍死他——没办法，只要胆敢害穆遥受伤的人，在他眼里就都是仇人。当初杜磊害穆遥手破皮他都忍不住发火了，更何况这个可恶的陌生人！
　　楚天阔淡淡撇了那疯子一眼，把穆遥拉去了洗手间，关上了门。门外传来“噔噔噔”下楼的声音，他压根没理会，拿起发带给穆遥戴上，然后把压住的头发拨出来，盖住了发带，只留下一圈底边。
　　此时的穆遥带着发带，穿着运动系的冬装，青春阳光，又酷又帅，恍若随时准备挥汗如雨的运动健儿。
　　不同于发带刚做好时在众目睽睽下试戴的模样，不同于昨晚霓虹灯下的身影和副驾驶座的侧脸，也不同于昨夜穆遥刚进别墅时那淡淡的神情，今天，在这个隐秘的空间里，他不仅可以亲手为他戴上发带，可以触碰他俊美的脸庞，还可以看到他久违的迷死人的笑容，楚天阔觉得无比满足，真想这一刻能多停留一会儿。
　　当然，前提是没有那个疯子在“砰砰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