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归去》魚半仙

6、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清凌凌的水如冰缎般凉爽柔和，洗涤着身上的灰尘汗渍与血污，刚结束战斗后尚且炽热的大脑也清冷了下来。岸上的喧嚣已经被完全隔绝了，耳边只有一片静谧。
　　在水中，艾斯感觉他的背后，有一只手非常急迫地向他抓来。

　　该死的，那个家伙果然还是要杀他！
　　既然已经可以确认他已经认出了他是波特卡斯·D·艾斯的身份了，“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今天不再向他出手”的誓言就可以不作数了吧？
　　更何况，他已经放过他一次了。

　　艾斯目露寒光，嘴里闭着气，浑身肌肉紧绷，等待着萨博的靠近。

　　萨博眼前全是身体入水后带下来的空气小泡泡，眼睛有些睁不开。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艾斯正背对着他，在水中无助地浮沉。

　　啊真是的！明明是恶魔果实能力者还主动往水里跳是哪根筋搭错了啊？！
　　萨博有些气急败坏。

　　已死之人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欣喜与震惊，即使是一向睿智理性的参谋总长，也被冲击得有些失了智。
　　萨博现在满脑子充满了“要赶紧带艾斯出水，不能让艾斯在他的面前再一次死去”的想法，除了这个，其他可以用来思考的脑细胞，已经全部瘫痪了。

　　尽管无数细小的起泡十分阻碍视线，萨博却等不及在水下恢复视觉了，刚落入水中，眯着眼睛便挣扎着向艾斯伸出了手。

　　艾斯感觉到那只手正在向他靠近。

　　它在水中拼命挥舞着，挣扎着，向他抓来。
　　带着急切到了极点的情绪，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

　　艾斯冷笑着。

　　他才不会跑。
　　跑什么？反正这混球已经认出他来了，既然想和他继续打，他不把这混球往死里揍一顿，跑什么？

　　那只手，终于抓住了他的胳膊。

　　萨博紧紧抓着艾斯的手臂，刚想将他往自己这边拉——

　　艾斯突然动作起来。他抓住了萨博握着他胳膊的手，飞快地一个巧劲儿，将这只手的食指给折了。
　　萨博猝不及防，只感觉食指一阵剧痛，抓着艾斯胳膊的手下意识松开了。

　　艾斯一套动作迅猛连贯，根本不给萨博反应过来的机会。在萨博的手刚松开的下一秒，便一把拽住了它。
　　然后，狠狠一拉。

　　萨博被拉拽着，撞在艾斯的后背上。
　　接着，艾斯曲肘向后，用尽全力，给他来了一个肘击。

　　肘部狠狠撞在萨博脆弱的腹部。
　　虽然艾斯并没有使用霸气，但在水中受到艾斯的攻击是萨博根本没想到的。所以，别说是用武装色霸气保护自己的腹部了，艾斯毫不留情的攻击狠狠送过来，萨博连最简单的绷紧腹部肌肉以此保护内脏的动作都没有。

　　也即是说，萨博用自己最脆弱的内脏，迎上了艾斯发狠的一击。

　　水中的气泡陡然增多，染上了一丝红。

　　艾斯一击得手没有停歇，抓着萨博的胳膊，一个擒拿，将萨博的双臂死死反捆在背后，然后就这么带着萨博冲出了水面。

　　竞技台中心的烟尘已经被风吹散了，但是岸上各位观众却在竞技台上找不到了两位强者的身影。
　　播报员狂呼乱喊的声音如机关枪一般哒哒哒播报着大家谁都不在听的话，众位观战的参赛选手有的失去了兴趣转身离开，有的激动地讨论着那两位强大的人去了哪里。
　　总之，现场一片哗然。

　　竞技台正中心的烟尘被大风一吹吹散了，有不少被吹到了旁边，集中在了水池上方。
　　于是，艾斯和萨博从水池中破水而出时，上方有烟尘的笼罩，在二层三层的诸位选手也都在各说各的瞎喊乱叫，非常幸运地谁都没注意他们。

　　手指被掰断的一瞬间，萨博便清楚了，这个人，不是恶魔果实能力者。
　　但是，萨博相信，他肯定是艾斯。

　　“艾斯！是我！”
　　冲出水面的刹那，萨博的脸上还全是水，糊得眼睛根本睁不开，却喘着气，立刻低声叫道。

　　胳膊被扭得几乎快断掉了，萨博却强忍着疼，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是我’？”艾斯怪声怪气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呸了一口水，“我他奶奶的管你是哪根葱！”

　　萨博的双臂被反捆，身体怪异地扭着，还要艰难地仰着下巴，保持面部露在水面可以呼吸。这种用尽全力才能扭出来的姿势，使萨博在水中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全靠艾斯一个人的力气抓着他。
　　抓着他的那只手十分有力。萨博可以清楚地感觉自己背后紧紧贴着的那个人，正在用力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
　　“都说了我今天不对你动手了，这是你逼得我——”
　　艾斯在他脑袋后头骂着，粗喘着的热气甚至可以扑在萨博的后脖颈上。

　　萨博咬紧了牙，用尽全身力气将头向后转。
　　即使这个动作受制于双手被反绑的境地，无法完全转过去，再继续转动，萨博明白，他会把自己脖子上的筋硬生生扯断。
　　即便如此，他仍坚持着。

　　他必须确认，必须亲眼确认，必须百分百肯定，这个人，是艾斯。

　　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艾斯拖着他，艰难地向一块漂浮在水面上的破碎竞技台碎片移动。边使劲儿游动边骂骂咧咧：“……你这人还真是笨，我都有意放你一马了你还纠缠不休。你也知道，我们要是再打起来，不把这片地方毁了才怪。你不在意身份暴露，我可在意的很！”
　　“不能放过我的话，咱们就下次——”

　　艾斯的一只手触到了竞技台碎片，无意间一低头，却陡然间与手中制着的这个人对上了视线。
　　没说完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

　　艾斯有一瞬间的心悸。

　　而萨博则紧紧盯着艾斯的眼睛，眸光越来越亮，没顶的狂喜几乎将他整个人吞噬了。

　　黑色的短发沾了水湿哒哒地贴在脑袋上，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色，脸颊上还是带着那些雀斑。
　　还有贯穿胸口的，那个坑坑洼洼的巨大伤疤。

　　他差点失控得喜极而泣。

　　他是艾斯！他就是艾斯！他不会认错！
　　艾斯没死！

　　两人这么死死瞪着对方，半晌，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同时发出了声音。

　　“啊！！！！！！！”
　　艾斯被吓得大叫了一声，一惊之下，猛地松开了萨博，惊恐地向后退，身体在水中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摔在水里手忙脚乱地打扑腾。

　　“艾……”
　　而萨博则是充满了欣喜激动地呼唤艾斯。但是呼唤的话还没完，突然就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松开了。但即使没有了束缚，萨博的两只手臂也已被反绑得发僵，难以立刻缓过来。
　　于是，没有了艾斯支撑的萨博，立刻向下一沉，喝了好大一口水。

　　两人全都是在水里拼命挣扎。

　　等萨博活动开手臂，重新浮出水面时，艾斯已经在离他稍远的地方瞪着他喘气了。

　　艾斯可不是像路飞那样的脸盲笨蛋。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记忆中的那个人还只是个10岁的小孩子……
　　但是，看到那双眼睛的一霎时，第一时间，艾斯还是立刻就认出了他是谁。

　　可是正因为认出了他，才让人格外难以置信啊。
　　那个人，可是在10岁时，就出海死在了天龙人的炮火下了啊？

　　艾斯死死盯着萨博，拼命找着证据可以推翻他的猜测。

　　萨博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水抹掉，随后望向了艾斯。

　　“艾……”
　　话音未落，却被艾斯一声厉喝打断。

　　“你是谁？！”

　　艾斯警惕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极度混乱。

　　“不可能啊，不可能的。他不是死了吗？已经十二年了啊？我们都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

　　萨博轻声开口：“艾斯……”

　　“闭嘴你别说话！”艾斯指着他，又是一声大喝。

　　萨博默默闭上了嘴。

　　艾斯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拼命想理清自己乱成一团糟的思绪。

　　“他是死了的……死了的……多古拉说过的，他亲眼看到他乘着小船出海，被天龙人几枪打破了船……船沉了……他没有浮上来……也许都有可能是直接被打死了……他不可能活下来的……不可能……你不可能是——”
　　“你……你不可能是——”

　　艾斯嘴里无意识地低低的念叨着，呆呆地望着萨博。

　　对上的却是萨博盈满笑意的晶莹泪光。

　　灿烂的金发长长了，却一如记忆中般的鲜明亮眼。他的左眼部有一大块烧伤的疤，脸色也因为受伤的原因十分苍白。
　　但是，即使现在他没有穿戴贵族优雅的礼服礼帽，整个人也狼狈不堪，面容相比起儿时已有了不少改变，胸口还可笑地画了一个劣质的叉……

　　那应该是，为了模仿路飞吧。
　　艾斯一团混乱的脑袋里只理出了这么一条信息。

　　画的真丑。
　　艾斯忍不住眯起眼睛笑了。

　　与此同时，眼泪落了下来。

　　“——萨博。”
　　萨博无奈地笑着，接着说出了艾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那个名字。

　　艾斯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嘴唇开开合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有眼泪滴滴答答落进水里的声音。

　　“艾斯，我回来了。”萨博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