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期而爱》莫悔出山

6、第 6 章

　　“刚才那个被灌了酒的服务生人呢？”许小琛问。
　　“他啊，厕所吐完，跟我打招呼回家去了。”经理回答。
　　“你们就让人这么回去了？”
　　经理见状赶紧赔不是：“唉，这事赖我，应该先让他过去跟您道个谢的。”
　　许小琛心说二十四桥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新一君刚才站都站不住了，这经理就想着让人道谢，他十分不爽地说：“不是跟你们说要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的吗？一口气喝那么多烈酒，很容易酒精中毒。”
　　经理狐疑地看了许小琛一眼，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心道：原来如此，这个风流公子哥要不是看上了人家，又怎么会无端去得罪王子和？
　　经理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这么久，早跟人精似的，心里明白但脸上倒是不动声色：“我看他还算清醒，您不用担心，您是要找他吗？”
　　“随便问问。”许小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他在这工作多久了？”
　　“有大半年了吧。”经理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许小琛的神色。
　　许小琛这才确定新一君真的不是跟踪他到这来的，这个结果跟他想的大相径庭，他先是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点遗憾。
　　经理看许小琛的表情微妙，更确定心中猜测，故意压低声音说：“这小孩很受欢迎，虽然来得不久，但跟我打听他的您还真不是头一个，而且光从我这边替他收的礼物都有好几箱了。”
　　其实靳檬除了今天这事，在二十四桥一直表现低调，虽然他的脸也曾招惹过一些纠缠，但他都刻意回避，后面也就不了了之。经理有意夸大其词，就是看准了许小琛敢和王子和叫板，必定有钱。既然这人未来可能成个大金主，他不如顺水推舟帮两个人牵线搭桥，让他欠自己个人情。而且王子和今天发话要调查这人的身份，这一来他也有理由套出这人的底细。
　　“不过二十四桥规定，不能透露服务人员的信息，如果员工愿意私下联系我们倒也不会管，您可以留个姓名电话，他一回来上班我就让他联系您。”经理觉得自己考虑得妥帖，没想到许小琛瞬间就冷了脸，说：“不用麻烦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眼看两边讨好的如意算盘要落空。经理还想再说点什么，许小琛已经转身走了。
　　其实许小琛哪能想到这人心里那些弯弯绕，脑子里忍不住勾勒出一堆龌龊的场景。新一君刚刚伏在别人肩头对他那暧昧一笑本来让他心驰神往，现在想起来怎么都觉得像是在为钱卖笑，说不定今天他专门跑去喝酒，就是为了钓王子和上钩呢？自己这一强出头，没准反而坏了人家的好事……
　　许小琛越想越生气，那点热情像被泼了盆凉水般熄灭了。直到回到房间，许小琛才想起来他本来想要去打听一下新一君的真实姓名的。
　　还会算了吧……他叹了口气，以后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凌晨三点，寻欢作乐的人陆续散了场，二十四桥终于迎来了它一天最安静的时刻。
　　员工整理完毕，经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慨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刚才老板对他发了一通脾气，责怪他没有安排好人，白白陪了钱不说，VVIP王子和也没能哄好。他觉得委屈，本来只要由着王子和的性子，就算喝出人命他们都能摆平，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最后环顾了一遍大厅，关上电闸，就在他刚跨出他门的时候，他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有什么人就在他背后，他迅速开手电，空荡荡的大厅里什么也没有。他自嘲地笑了笑，一定是太累产生幻觉了，二十四桥既然能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生意，那警报系统必须如铜墙铁壁一般完善。

　　黑漆漆的大厅只有手机荧幕是亮着的，蓝色的光反射到靳檬的眼睛里，让他整个人透着平时没有的寒意。直到他从墙边的那盆发财树的枝丫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方盒子，他脸上的表情才略微舒展了一些。
　　他关上手机，身边迅速陷入了黑暗，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瞬间变得格外清晰。靳檬喜欢感觉，他仿佛一只敏锐的野兽，隐藏在黑暗之中凝视着猎物。就像他现在从事的职业，见不得光，却让他充满安全感。
　　靳檬走出二十四桥大门的时候仿若闲庭信步。入侵电脑系统对他来说不算个事，保安室里各个摄像头里还重复播放昨晚的视频，没有人会发现任何不妥。
　　这个时间路上已经没有车了，他只能走回去。被风一吹头很疼，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胃里还翻江倒海，靳檬捂着胃，忍了半天才把那口酸水咽了回去，但他心情很好。走过三条街，他突然站定，从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上面的照片是他，但名字上印的却是钱进……
　　这个假证是毛军帮他做的其中一个，每半年毛军都会重新给他再做一个，为了就是方便他出入各种场所跟踪调查，钱进这个名他起的就为了讨个好彩头，毕竟他缺钱。
　　他盯着这张证看了良久，终于一把折断，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二十四桥在他这里终于算是翻篇了。

　　许小琛是被群里没完没了的微信消息吵醒的，窗外的阳光昭示着他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他眯着眼看了看手机，消息都来自一个叫做“一起同过窗”的群，这么耐人寻味的名字一看就是徐汀起的，果不其然，他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在二十四桥一起喝酒的同学。
　　他把消息划到最上面，第一条就是徐汀发的。
　　出前三丁：卧槽，什么情况，昨天的事怎么被曝光了？网上现在都是王子和灌姑娘酒的视频。
　　天王盖地虎：不会吧，没有我吧，我女朋友看见我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二条是唱蓝莲花哥们儿。
　　瑞哥：没有没有，我刚查了，连我们小琛都没上视频，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视频里有小琛，多少小妞们得爱上他啊，他那潇洒的身手，甩出大钞的霸气。
　　李瑞发的东西永远都是在对许小琛进行无脑吹嘘。
　　出钱三丁：@Snow Blood 许小琛，你起了没啊！
　　瑞哥：许总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许小琛那点瞌睡全没了，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才发现这消息早就传得沸扬扬了。昨天不知哪个热心群众把当时的情况偷拍了传到了网上，结果这视频一举登上了热搜榜前五，现在还在不断发酵。王子和那句“老子花了钱，你就得给老子喝。”已经成了新梗，一堆“老子花了钱，你就得给老子怎样怎样”的句子排着队刷满整个网络。
　　作为春晖新一代的掌门人，王子和祖宗八辈连同他四五位绯闻女友都被扒了个底掉，又有眼尖的网友看出了背景的壁纸，于是二十四桥也紧随其后拥抱流量。已经有官方消息，这家夜总会今日停业整顿，有关部门也表态会尽快介入调查。
　　许小琛觉得十分不真实，睡了一夜，自己竟然参与到了一个互联网事件中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画面从王子和把小妮推出来到胖子按着小妮的嘴灌酒为止，没有节选新一君和许小琛闪亮登场的部分。不知道是拍摄者看到精彩处没心思再拍，还是这人有良心刻意截掉了，否则许小琛就算是助人为乐的一方，也免不了参与到这一场人肉洗礼中来。
　　他又把相关链接全都查了个遍，虽然网上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许小琛，但他还是不安，总觉得还要出什么事。
　　许小琛的直觉仅仅在当天晚上就应验了，拍摄视频被证明是有人刻意为之！
　　本来这件事只是纨绔子弟的私生活，最多被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谁知道随后又有人通过大号在网上曝光了王子和多次在二十四桥宴请官员的视频，这个事的性质彻底变了。
　　春晖今年想要在当地建厂，但因为环保不达标，批文迟迟下不来。王子和干脆另辟蹊径，转而用酒色收买负责官员，随后事情便迎刃而解，现在春晖的厂房地基都打好了。视频一共有十个之多，拍摄得很清晰，贪官和奸商各种权钱色交易的丑态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开始王子和和贪官都受到了严厉的抨击，但随着事情的深入，作为幕后推手的拍摄者反而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这个人处心积虑借着大家喜闻乐见的八卦把王子和推到风口浪尖，然后再抛出杀手锏，令春晖回天乏术，手段简直天衣无缝。
　　这人是谁？目的为何？网上也有了种种猜测。而最有可能做这事的，就是许海峰和华明集团！
　　最先被网友排除嫌疑的是二十四桥的老板，二十四桥是会员制私人俱乐部，视频也的确出自他的地盘，所以这件事最初看上去很像是自导自演，但二十四桥这次也是损失惨重，不但关门大吉老板还追究了刑事责任，估计之后东山再起都难。
　　随后被排除的就是贪官的对头。由于这件事的热度迟迟不减，整个事件不出所料地升了级，上面专门带了调查组进行彻查，翻出了一堆陈年旧账，听说这位也并不干净，不但没讨来好，反而也一并受到了处罚。
　　这样一来，人们的目光便纷纷集中在了华明身上。春晖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好几笔政府大单不说，连现有业务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王子和更是直接被带走调查了。此次春晖遭遇众创，它最大竞争对手华明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而许海峰确实当晚连夜开会，随后便有消息说华明有望把春晖失去的几个业务通通收入囊中。
　　许小琛确定不是许海峰做的，要不然许海峰如果知道儿子在这种地方出镜了，肯定会直接打电话来骂人了，但连徐汀这么了解他的人都已经私下来向他求证，说明华明肯定撇不清干系。
　　任何一个人做这事，大家都会拍手叫好，唯独华明做的，就是利欲熏心打击同行，再正义也没理，于商业风评上没有一点好处。现在春晖那边为了转移注意，已经放出风来，把焦点往华明身上引，那么现在是许小琛最担心的场景，在全网的关注下，许海峰小三的事一旦曝光，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春晖好多少，这件被他放了好几天的任务已经迫在眉睫。

　　“靳檬，那个现女友调查前妻和男友机票的事查怎么样了？”毛军的大嗓门从茶室传来。
　　“查完了！发你了！”靳檬靠在被子上，对着屋外大喊。
　　过了一会儿，毛军的声音传来：“看见了，靠，这人放着年轻美貌的女朋友不要，却跟人老珠黄的前妻出去旅行？这是脑子进水啦？”
　　靳檬往被子上一趴，心想年轻美貌的不一定可心，没准还累心呢! 这些年碰到这么多养小三的，基本上都是一方图钱，一方图貌，最后他们这边帮助妻子收集了证据，老公立刻放弃小三吃回头草也不少。说到这个他就想起了SnowBlood，也不知道这人和他爹的小三战斗得怎么样了，不过从他还有空去二十四桥花天酒地的状态来看，估计也没有多少进展可言。
　　“对了，你晚上要不要去打工，我送你？”毛军继续扯着脖子喊。
　　靳檬一骨碌下了床，扒着茶室的门一口气说：“谢谢军哥但那家关门了所以我不去了。”
　　“关门了？”毛军很惊讶地问，“不会很大一家夜总会吗？”
　　“嗯，停业整顿。以后我都不去了，专心给军哥干活。”靳檬一边跟着门来回晃着身体一边撒娇道，“军哥再给做个身份证吧，之前那个不用了。”
　　“之前不是非要闹着去打工吗？”毛军撇了撇嘴。
　　“当时不懂事嘛。”靳檬笑得一脸无辜，毛军顿时一点气都没有了。
　　其实那晚之后靳檬本来也打算辞职的，现在二十四桥停业不但省了他的事，还让他免于被人怀疑。只是可惜这半个多月的工资打了水漂。靳檬查了查卡里的钱，这个月还完债只剩下不到一千块，看来又要勒紧裤腰带了。于是他在网上下单买了一箱泡面……
　　为了抓春晖的把柄，他这些年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之前他年纪太小，春晖的业务又太庞杂，他即使查到了很多东西却无从下手，还好他这些年在卓越干活练的就是耐性。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年前他好不容易从王子和的私账上查到了二十四桥这个地点，他敏锐地认为自己找对了方向，便死咬住了不放。
　　每个人都有弱点，而这些弱点无外乎与欲望相关，藏污纳垢的二十四桥是人们原形毕露之地，无论是酒后吐真言还是酒后失言，总之王子和在这里暴露的秘密也比其他时候多得多。
　　他刚开始被安排在后厨，等到埋头苦干终于被赏识提拔进了K房区已经过了三个月。而他又花了一个多月摸清了王子和常用的包间和经常出现的时间。安放了窃听器和摄像头也是件难事，什么角度能录得清楚，哪个位置不容易被发现他试了无数回，为了取摄像头，他一直申请晚班，已经半年多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
　　过了两个月，王子和除了做着所有纨绔都在做的事，什么把柄也没给他留下。直到春晖在本地建厂的事一直悬而未决，王子和真正急了，才露出马脚。可仅仅有王子和和官员暗通款曲的视频是不够的，普通老百姓听不懂，自然不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这次王子和闹出这事对他来说是天赐良机，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题材真正让这件本来不太容易公之于众的事浮出水面。
　　他冲出去挡酒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拼着胃穿孔，也要让自己也出现在整个事件中，事后春晖的人即便要查起来，也绝对联想不到做手脚的人是他。
　　这里面唯一的变数竟然是Snow Blood，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人明明和他还算有些过节，为什么还要出手解围？……这和他心里那个为了争家产偷偷摸摸又疑神疑鬼的形象有些对不上。
　　人心莫测，一时的善心每个人都会有。靳檬不愿再去多想这种没有答案的事情，不过不管怎样，他一向不愿意欠人情，所以这个情他必须要还。
　　既然不用再去打工，他便有了大把的时间，那就……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帮你查个小三吧！”靳檬对着Snow Blood带来的那几张照片，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