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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有人要谋害她!

      女帝皱紧眉头,越是想,脸色越是难看,她做了很多年的皇帝了,自有一股不凡气势,她这一生气,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谈文姬,都忍不住心惊胆战。

      女帝大声喝道:“该死的乱臣贼子!该死的乱臣贼子!”

      她站起来,用力挥动衣袖,绣着金龙的袖摆扯出冷冽寒风,如凛冬忽至。

      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此刻她的眼中,是见惯了的一群朝臣,他们如往常一般恭顺听命,但她看着,却是怒火愈涨,女帝两指并拢,朝着朝臣们指指点点。

      “该死的魏翁!对着朕恭恭敬敬,一派忠臣样,暗地里却与前朝逆贼勾结!意图颠覆朝纲!”

      “该死的忠义侯!枉你自诩忠义!逆贼意图刺杀朕,你竟冷眼旁观不来救驾!你意欲何为?!”

      “该死的陈阁老!”

      ……

      “该死!你们都该死!”

      女帝一通发泄,整个人也不见冷静一丝一毫,若说虞姜疯,她这会儿也不逞多让,女帝重重的喘息着,她似乎卸了力气,毫无形象的跌坐到椅子上。

      女帝偏头盯着谈文姬,她似不解,又似怨恨的问:“朕自认无错,朕自认无错!为何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朕自登基,自认勤勉,朝中大小事,朕不敢轻忽,为百姓计,朕更是多次亲下乡野,助百姓寻找解决之法,朕为帝近三十载,海晏河清,政治通明……”

      女帝不解极了,她做的足够好,为何?为何她的忠臣良将会背叛她?

      虞姜端正坐着,她笑着打量女帝,忽然问:“陛下后宫者众,不知都有些什么人?”

      女帝不耐烦的瞅她一眼,没好气道:“无非就是朝臣家的公子,还有女官替朕搜罗来的民间公子,怎么?你对朕的后宫有想法?”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女帝更不高兴了,她不喜欢归不喜欢,进了她的宫门就是她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染指!想想都不可以!

      她警告道:“虞氏女,不要有多余的想法!”

      谈文姬劝道:“陛下,虞姜有心爱的人,又怎么会对陛下的后宫有想法呢?况且,我们被困于此,她纵有想法,也是有心无力。”

      再者说,她不认为清醒的虞姜会问些不合时宜的问题。

      谈文姬看向虞姜,“你可是猜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

      “啊,”虞姜抬手遮了下嘴角,好让自己收敛一点,免得被误解为幸灾乐祸,“陛下为帝三十载,想必是诸事顺意,但陛下听过朝臣的心声没有?听过那些被困后宫的公子们的心声没有?”

      听什么?

      女帝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嘲讽道:“朕的心里只有朕的江山!朝臣的心声、男妃的心声朕没空听!即使听了也不会管!”

      “那可惜了。”

      虞姜摇头轻叹。

      谈文姬似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叹了叹气。

      女帝不懂了,她是个忍不住脾气的人,当即便扬声喝道:“莫要跟朕打哑谜!否则别怪朕心狠!”

      她反手抽出柳唤云怀中的剑,哐当扔到桌子上。

      柳唤云一惊,整个人都颤抖了下,她慌忙扑到桌上将剑抢回来,收回剑鞘后仍不放心,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好几遍。

      女帝瞥她一眼,侧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谈文姬思索片刻,对女帝说道:“陛下可知,前朝是男子为帝还是女子为帝?陛下可知,在我郦国、虞国甚至是周边他国,从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

      不等女帝有反应,虞姜紧跟着也开了口。

      “陛下可知,在我的世界,历史上仅有的几个女帝好似昙花,花开花谢眨眼而已。陛下没错,不过是陛下的朝臣百姓中,多了几个野心勃勃不甘屈居女子之下的野心家而已。”

      女帝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的眼神落在虚空之中,她透过虚空,看见了她的家国。

      她看到熟悉的宫墙内,陌生的公子与人小声低语:“我父亲与邻国三皇子搭上了线,三皇子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她看到熟悉的陈阁老站在府中阁楼上遥望皇城,在他身后,年迈的老者边擦眼泪边说:“大人,公子的伤医官没法了,医官说,公子就在这两天了,大人请陛下放公子归家吧!”

      她看到她之前颇为宠爱的一个公子一边舞剑一边吟唱:“但请诸神使我勇,凭勇复我旧山河……”

      她看见山河破碎,眼熟或不眼熟的几个男人率领大批人马,齐齐冲向皇城。

      皇城染血,宫门踏碎,她高昂头颅站在宫殿之中,血泪流尽,嗓音嘶哑,她不停追问:“为何?为何负我?”

      她自认无错。

      无人回答她,没有人想理她,亲近者无情离去,他们在狂欢,在忙着将她的家国撕裂,然后收入囊中,她茫然的向前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她低头,看见了自己破碎的身体。

      混沌的思绪终于得见清明,虚空之中有人问:“迷路的亡灵,为何徘徊不愿离去?”

      女帝答:“不甘心!我不甘心!”

      “不甘心!我不甘心!”

      女帝站起来,她疯了似的冲出门外,消失于荒野。

      谈文姬没能拉住她。

      她看着她消失,又过了很久,才神色复杂的走回去坐下,小屋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安静,虞姜再度啃起了指甲,柳唤云抱着长剑默默流泪。

      柳唤云也想起了什么。

      但她抿着唇,什么都没有说。

      谈文姬也没问,她只是自言自语道:“她要去哪儿呢?”

      没人回答她。

      也没人能回答她。

      又过了很久,柳唤云不流泪了,她小心抚摸着怀中长剑,轻声说:“我想起来了。”

      她说:“在有些人的眼中,有的人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譬如我,我没有权利选择生死,我的生死都是被别人掌控着的,譬如我的阿止,他的生死,也是被掌控的。”

      她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有着星星的夜晚,阿止跟她说:“你等我,等我回来带你走。”

      为了让他更心甘情愿,王爷答应了他,等他刺杀成功,他允他带走她。

      她是懦弱的,哪怕担心得要死,也不敢忤逆那个对她来说比天还要大的父亲,她只能抓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说:“要活着,活着回来。”

      她忐忑不安的等待。

      最终,他没能回来。

      皇帝死了,他成功了,他活着回来了,但止步于皇宫门外。

      她的王爷父亲杀了他。

      刺杀皇帝的贼子,活该死于为皇帝哥哥报仇的好弟弟刀下。

      她生平头一回鼓起勇气跑出门,她循着别人说的方向跑,跑到鲜血未干的荒坟堆,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他,她废了很大的劲才将他从里面拖出来,她背着他走了一整晚,最后在第二天夕阳落下之前,她将他埋在了远离皇城的小河边。

      王爷父亲说:“好女儿,那样的人不配你,父亲为你说了门好亲,你安心待嫁,等到来年春天,他就来接你了。”

      第二年的春天,那个王爷父亲替她选的人来了,她似个傀儡被摆布着,王爷父亲纡尊降贵来找她说话,她不理,只一心盯着自己的手看。

      王爷父亲恼了,他挥退众人,在她耳边阴恻恻的说道:“朕不管你是真疯还是假傻,想要白行止死后安稳,你最好听话,他在河边,不是吗?”

      柳唤云睫毛微颤。

      他得意转身,明黄的衣角掠过灿烂的光影。

      是了。

      他已经是皇帝了。

      柳唤云早已冰冻的心开始碎裂,她拔下头上的金簪,冲着他扑了过去,她抓住他的肩膀,扬起金簪狠狠刺下去,狠狠的刺下去。

      血花四溅。

      金桂飘香,她在逃亡。

      她背着白行止的骨头,抱着白行止的长剑,从京都,到荒野,她不敢停下,只执着给他找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家。

      她到底还是没有找到。

      大夏国多大啊,大得她走了很久都走不完,大夏国又多小啊,小到她怎么逃也逃不掉,哪里都是他的臣他的民,哪里都是他的国土,那么大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属于他们的容身处。

      柳唤云流着泪,小声呜咽:“骨头呢?骨头呢?”

      虚空之中,有人在叹息:“人死灯灭,自归尘土,何必执着。”

      柳唤云倔强的唤着:“骨头呢?谁拿了我的骨头?”

      虚空之中,那声音继续说着:“执着的亡灵,忘记过去,你将重获新生。”

      柳唤云不听,但诡异的惧怕感让她不敢再留下,她总觉得留下会将她的阿止忘掉,她不想忘掉,她惊慌的站起来,一边嚷着‘我不要忘’一边跑出门去。

      谈文姬仍旧没有拉住人。

      或许,她也并不是那么想拉住。

      在她跟虞姜的眼中,是女帝突然发呆突然叫嚷着跑掉,是柳唤云突然发呆突然也叫嚷着跑掉。

      “不对劲。”

      “不对劲。”

      她俩同时说话,又同时住口。

      谈文姬深吸一口气,镇定的说道:“我需要想起来。”

      只有想起来,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皱着眉想,那边,刚清醒一会儿的虞姜,不知何时又陷入了疯癫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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