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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一:石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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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善人恶人,只要有利可图,用得上其人,那就可以做朋友。
李衍有事相询,对恶霸客客气气。他既认为他是公子哥,公子哥能对他如此态度,当是令他颇有些扬眉吐气,心下舒服了,自然就有好说话了。
李衍请他到附近一处酒楼喝酒吃饭,路上他知晓了恶霸姓张名毅。
本是想找个有雅间的酒楼,好谈些事情,但他对本地并不熟悉,若是张口询问,恐怕被他看出不是本地人。索性不必提及太多不该说的,况大隐隐于市,在喧闹的酒楼上谈事,并不会过于引人注意,在雅间更怕隔墙有耳。有秘密的人才怕人知道,越有秘密越让人想探听,听墙角这事,什么人不能做?
话说回来,这世上,谁又没有一两个秘密呢?
张毅既认定李衍不识货,若要问起足银成银的区别,只当是公子哥新鲜劲来了,也不会多想。
果然当李衍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张毅连说起话来的语气都是飘飘的。
“成银掂起来会比足银轻上一些,但是一只足银,就是掺了杂质,也轻不了多少,一般人自然摸不出来。”
“可成银同足银比,其成色也会不同吧?”看着手中银色白亮、色泽合宜的银锭,李衍不觉发问。
但凡对银锭有些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足银成银的成色不同。只是这成色不同的成因,他们并不了解。
好像早就料定李衍会这么说似的,张毅嘲弄地看向他:“呵,一知半解。”
“成色不同是因为掺入了银之外的东西,或者铸造未冷却之前接触了扬尘之类有颜色的东西,从而影响了银锭的颜色和光泽。”张毅将银锭拿在手中,瞥一眼李衍,对着阳光观看。
说话间,将银锭是转来转去,似把玩又似在寻找着什么,然而面上表情却纹丝不动。
李衍猜测他应是在寻找能向他这个外人解释明白这只银锭不是足银的证据,光靠重量似乎不足以说明。
只是看他神色,怕是没法说清,这倒合了李衍的心意。
能够证明官银有问题,已经是个不小的收获了,何况他之所言,的确值得细细思索,凭直觉,他的话虽未点破玄机,但着实说中了要害。也不需他将话说得太直白,引人怀疑就不好了,思及此,李衍将话题转向张毅本人:“不是足银便罢,也不需多在意,叫人去换了一批就是了。倒是李某有个问题想请教张兄。”
“什么事情?”张毅端起酒碗灌了进去。
“怎么看张兄都不像是个能横行乡里的恶人啊。”虽然知道人不可貌相,李衍却不得不有此一问。
“哦?李兄抬举了。那还要请李兄猜猜,我能是什么人。”张毅没打算告诉李衍,说来也是必然,萍水相逢,认识还没一天的人凭什么对你推心置腹呢。
更何况,张毅岂能看不出李衍同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这,哈、哈哈……可否有幸同张兄做个朋友?”
他这话回得见不出有多聪明,听起来却是更加云深雾绕。
平州这事,棘手,不好办呐……
李衍在心中有了计较,吃完酒饭要付钱的时候,他从怀中取出在九成银的银箱中拿的银锭,扔给小二,看似无心地偷瞧了张毅一眼,见他眼中透着不屑,却面无表情。
看来这次的银锭确实没错了,是成银,而不是足银。
张毅的表现也的确奇怪。
他能理解张毅的不屑。被人看轻,他心中确实不是滋味,若张毅在他知道的事情上看轻他,以他的心性也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奈何张毅所言他真的不知,所以并不冤枉。
但这张没有表情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到驿馆之后,李衍拿着最后剩下的那一只银锭不断地思索:虽说那两只都是成银,但这也并不能证明这只就一定是足银。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是成银,那么究竟是几成?是八成银还是九成?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官银失窃一事究竟有没有作用,也不得而知。
要破案,就要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到,看似对结果没有影响的事,加在一起,却可能正是事情的最终答案或者关窍。
民生多艰,百姓堪怜。
张毅是什么底细,可能与此案并无牵扯,但此人也绝不简单。
忽的一道精光闪过他的脑海,赶紧将银锭举到蜡烛前细细照过,却是一无所获,难道,……
比起失窃的那三十万两,他今日拿的三只银锭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何况是为了查案,想来皇帝也不会责怪。
李衍心中有事,连觉也睡不踏实。
他有一个习惯,遇事不决之时,喜欢到处溜达。第二天,正在他溜达到横穿平州的那条木叶溪的溪边时,看见有几个女孩子站在河水中。
水这个东西,时常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感触。清溪还是浊流,不在乎水的本身,而是因为水中混了东西,把这些东西除了去,水还是水。
一开始,他只是盯着溪水,也没想着去探听人家这些姑娘的话,却是抵不住随风入耳的阵阵女声。
几个十多岁的姑娘凑在一块,挽起裤脚,光着一双双白嫩的脚丫踩在河水当中,蹲着身子,手里还攥着几块花花绿绿的石头,时不时地从水中捞起一块石头与手中的一对比,显得分外难以取舍。
“这石头好漂亮,看,这绿得和翡翠似的。”
其中一个眼尖的小姑娘一眼看中了一块绿色的石头,伸手拿了起来,冲着同伴炫耀。
“我还是,更喜欢红的,看着喜庆。”
一个看着年纪大些的姑娘莞尔一笑,却是低下身,从水中“欻”的捞出了一块深红色的石头,放入自己的手中,面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容。
听了这话,旁边一个眉眼精细的手上还滴着水,伸手点在那姑娘的背上,笑着打趣说:“哎呀瞧瞧,要成亲的人就是不一般,看啥都得喜庆的。”
“这还有紫色的,色泽华丽,那些贵夫人不就爱用紫色?”
“什么颜色都有,光滑圆润的,可不招人稀罕?”
忽的一道灵光窜入李衍的脑海,就好像一根线将官银案的线索一个一个的串在一起,构成了一条完整的链。豁然开朗……
“田忌赛马啊,高手。”李衍不觉感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