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座城》有病就吃药

9、泽池之祭

　　该走了？或者说，离开雾泽城，永不再来，那自然是最好。

　　南伏定下心神，问道：“什么时候？”

　　“下月十五。”

　　“下月十五？”南伏暗暗算了算日子，“七月十五，有何不同吗？

　　卿卿道：“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雾泽城的泽池之祭。”

　　“泽池之祭？”恕他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悼念先祖，安抚恶灵。反正就是很重要了，届时城中除了必要的守卫每个人都需得在场，到那时我趁人不备让京墨和你汇合，你俩就赶紧走，别再回来了。”

　　“好！”南伏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你如此行事，便不怕被人发现吗？”

　　“那又如何？”卿卿满不在乎，“我是城主之女，他们能拿我怎样？敢拿我怎样？”

　　南伏还是不放心，“不是说泽池之祭雾泽城大部分人都得在场，你不在那儿不会惹人怀疑吗？”

　　“不会！”让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我向来不去的，从前年年如此，今年去了才会惹人怀疑。”

　　南伏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么重要的场合你身为城主之女为什么不去，你莫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诓我的吧。”

　　“怎会！”这小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心眼了。

　　“我不去是因为……”卿卿不愿多说，但为了南伏安心还是说：“是因为……长明。”

　　“长明？”南伏想到长明那副生人莫近冷冷清清的模样，是因为看不惯卿卿的嚣张放肆，特意针对她？也不像啊。

　　“这与他又有何关系？难不成他在你便不能在了吗？”

　　事已至此，卿卿索性全都说了：“因为泽池之祭是由他主持，他是雾泽城的少城主。”

　　“少城主，不该是你吗？”难不成长明是卿卿的哥哥，看着不像啊。

　　卿卿苦笑一声，说道：“谁说城主之女就必须也是城主的，纵然身份尊贵，也是没资格触及城主之位的。”

　　“因为我……血脉不纯。”语气里是满满的苦涩。

　　“血脉？”南伏想到一个可能，“你不是城主的亲生女儿，你是收养的，长明才是城主的亲生儿子。”怪不得他俩关系这么不好呢。

　　“什么啊！”卿卿满腹惆怅被南伏给弄了个哭笑不得，“你才是收养的呢。”

　　“那你怎么说血脉，我还以为……”

　　“此血脉非彼血脉，”卿卿解释，“我们雾泽城的人都相信自己是远古神明后裔，体内流淌着神族血脉，只不过随着时间久远，大部分都泯然众人，只有一小部分才能觉醒，而这一小部分就是历任雾泽城的城主人选。到了我这一代呢，长明是，而我不是。”

　　“哦。”所以每次提起长明卿卿的态度都不算好，原来如此。

　　“可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呀。”每次笑盈盈的来，来了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还总是来。

　　卿卿却觉得不可理喻：“好什么好，他那是为了讨我母亲的欢心，为了他少城主的位置能坐稳，我和他天生犯冲！他就是个笑面虎，你懂是不懂。你要落他手里，保准连块骨头都不剩。”

　　南伏仔细回想每次见到长明的场景，他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分明更像个冷面菩萨，高高在上的好看，脸上实是没有半分笑模样。只有卿卿能看到他的笑脸吧，还说他是个笑面虎。

　　“行了！别想了！”看南伏一脸沉思，脑子里不知七扭八拐想到哪里去了，“总之，这个泽池之祭我从没去过，这次不去也不会惹人生疑，你就安心地走吧。”

　　这说的，像给人送终似的。

　　“真的没问题？”南伏心下实在难安，若是因为自己让卿卿因此受到伤害，那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看南伏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卿卿不耐烦的说：“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啊，你以为我们闲的啊，天天没事只盯着你一个人看。难不成……”，卿卿眼珠一转，脸猛地贴向南伏说道：“你在我这儿还住出感情来了，不想走了？”

　　“怎会！”南伏跟被火燎到似的一惊，往后猛退，离了卿卿好远，“我怎么会！”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激，又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担心你嘛，谁知道若是被发现，你会收何种责罚。再说，我在此处叨扰良久，于理不合，于你声誉也是不妥，既如此，那便走了，走了。”

　　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毛都炸了。

　　“我又没说别的什么，你那么紧张做甚？”

　　南伏急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声誉何等重要，容不得玩笑。”语气是少见的严厉。

　　见南伏这般慎重，卿卿收了玩笑的心思保证以后绝不如此，复又将话题说到了让南伏安心上。

　　“你也见了那夜那些侍卫对我的态度，你觉得他们敢对我如何？”

　　这倒是，就差摆个香案供起来了。

　　“所以啊，我既已将你藏了这么久也无事，事到临头你又犹豫个什么。”

　　那倒也是，逃犯说藏就藏，侍卫说赶就赶，肆意的很。

　　“那好，那我就……，”也确实该走了。

　　“嗯。”卿卿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走吧，该走走。”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有了奔头，南伏也是如此。自从卿卿告知可以离开之后，每天都在期待七月十五，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喜意。

　　卿卿每日都去地牢看看京墨，防止他那张嘴惹事，还没到日子就把自己给坑进去。回来还看到南伏喜颠颠的，一副马上脱离苦海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觉自己一番好心养了两只白眼狼。

　　终于有一日，卿卿是忍不住了，不由嘲嘲讽讽地开口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还没到十五呢就这么高兴，要是真到了那天怕不是把我忘到脑后去了，眼前只有出去的光明大道了。”

　　这话说的，活像个吃飞醋的小媳妇。可南伏心思单纯，一点也没听出这话里的弯弯绕，直愣愣的开口：“确实，现在就迫不及待了，好像见到表哥啊，他找不见我，一定急坏了。”

　　“快滚！”

　　这个呆子！

　　一月时间倏忽过，到泽池之祭这日，雾泽城常年雾蒙蒙的天气难得放晴，阳光普照到了城中每一处，草叶反射阳光发出耀眼的光，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显然这一天与众不同。

　　平常寂静无声，除了侍卫就没几个活人的城中，忽的多出许多人来。一大群仆从从天还漆黑时便出来收拾，此时或跪或立侍候在侧。

　　不止如此，还有许多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主人模样的人也陆续出现，乌泱泱地朝着泽池而去。

　　南伏便藏在这些人之中，穿着卿卿为他找来雾泽城弟子的衣服，随着队伍向泽池而去。

　　起先还不觉什么，待越往后走，只觉人愈发的多，周围弟子也各个都是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明明这许多人，却鸦雀无声，一片肃穆。
　　南伏对于当初自己冒失而来的决定只觉疑惑：自己当初是得有多糊涂，才能来了雾泽城，而且是冒冒然就来了，送羊入虎口一般，关键是自己这个羊还挺自信。
　　到底是怎么想的。
　　去泽池的人分为多列向前而行，正缓缓走着，队伍忽然停了下来，前头一阵喧闹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少城主拦住了。”
　　正惊异间，有一人被押了出来，长明紧随其后，面容阴寒。
　　“少城主怎么亲自来了，他不是该在泽池吗？”
　　“听闻是前些天曾私自出逃去外面游玩的人抓住了，城主吩咐要把他在泽池之祭上当众投入泽池，以儆效尤。”
　　“原来如此，敢逃出去雾泽城，罪该万死。”
　　“对，罪该万死。”
　　南伏越听越是心惊，只是出去便要接受这么重的责罚，那卿卿私放自己这个外来者，得受多重的刑罚。
　　想的正出神间，身后被重重一推。
　　“公子，该走了。”
　　是卿卿安排接应他的人，此时南伏前头的人都走了，只剩他还站在原地，南伏回神连忙跟上。
　　泽池其实是一面湖泊，外围有一圈白玉栏杆，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此时阳光正好，能看见湖底细细的白沙，摇曳的水草，以及湖面上折射的七彩阳光。一片祥和，不见丝毫卿卿口中阴森可恐的模样。
　　泽池正前有一片广阔的广场，一座高台在正中央掘地而起，白玉台阶从四方直通而上，高台四周有四根石柱耸立，围着珠帘白纱，形成一个方室。
　　方室正中站着一人，长身玉立，萧萧肃肃。赫然正是方才押解犯人的长明，不知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众人以祭台为中心，分散站立。
　　长明站在祭台正中，双手结印，吟诵法咒，城中人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纷纷下跪，南伏也跟着他们下跪。
　　经过了冗长的仪式，他们又集体站起，众人垂头不语，整个广场静默无声。
　　过了一会儿，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沉，阴云遮住艳阳，乌云笼罩蓝天。
　　南伏不禁疑惑，这天怎么变得这么快。
　　平地起波澜！
　　原本平静得像一面镜子的湖面猛然炸裂，激起汹涌的浪花，纯白的雾气从湖底涌出，向四周扩散，继而蔓延了整个城池。
　　雾气之大，让周围人的身影都模糊不清。
　　“公子。”
　　南伏肩膀上突然搭了只手。
　　“是谁？”南伏小声地说，“是卿卿的人吗？”
　　那人没有回答，只说：“公子请随我来。”

　　四周影影绰绰，南伏鬼鬼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