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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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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是个不太出门的乡野村夫,语言匮乏。只好取出怀中的匕首,递到雁白的面前。
匕首跟雁白的那把有异曲同工之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除了上面的两个字,凑在一起,刚好是“光风霁月”
长河缓缓的解释道:“这两柄匕首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丢了其中一柄,我去过所有可能丢失的地方找过,都没有找到,没想到现在还能有缘再见到”
雁白掏出怀中的另外一柄,这才发现原本刀柄上有个圆环装的鹤纹图案,他一直以为是什么装饰,刻上去好彰显品位的。
还经常对着田远吐槽刀刃上的两个字没头没尾,现在看来并不是没头没尾了,好像还隐含着很多重意思。
雁白将手中的两把匕首轻轻一推,剑柄就吸到了一起,应该是刀柄里嵌了块磁铁,他顺口念出了两柄匕首上的字---光风霁月。
顿时恍然大悟,响起昨晚他对长河说的话,“呸”,还说什么重要的人送自己的,明明是自己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道还当着原主人的面吹的二五八六的,雁白轻咳了几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长河听到他咳了几声,以为是他伤口又复发了,赶忙过来扶他。
雁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事情,感叹道:“原来如此,这把匕首跟了我十几年了,一直带在身边,现在可以物归原主了…”
他伸出手,却被长河摆手拒绝了,理由是“留给你更好一些,可以当防身利器”
雁白觉的自己应该被轻视了,长河大概想到了昨夜他的伤势,觉得这人武功可能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被一群低品质的垃圾赶着砍刀子。
长河确实是这么想的。
雁白也没打算辩解,毕竟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他是个无赖混混,他也用不着去解释。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散步回了寨子,雁白才知道原来自己霸占养伤了四天的阁楼其实是长河的家,有些疑惑他这几天住在了哪里,开口询问:“那你这几天都是住哪儿?”
长河回答:“轮着在村民家里住,额………光棍家里”
雁白心道,那不是和吃百家饭一个性质。
看村民对寨主又恭维又恭敬的样子,只怕晚上焦虑的睡不好。于是象征性的对长河建议了一嘴,大概意思是自己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而且床也很大,两个人足够能睡过来,跟他这种玉树临风的美男子比跟一群大老粗挤着睡要强的多。
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自己晚上睡觉很老实不打呼噜。
于是,长河痛快的答应了,表示也好,正好方便可以时刻的照应他一些。
于是,雁白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跟别人挤大床房,还是漏风的阁楼,莫名感觉有些新鲜刺激。
长河为了方便让雁白养伤,下午的时候在特意在床头嵌了个木头的扶手,方便他晚上可以搭手。
晚上,仇离带着七月来探视,手里抱着一筐野果,阁楼的一层有厨房和饭桌,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
仇离把怀里的水果往桌上一摊,一颗鲜红的枣子顺着光滑的桌面滚到了地上,恰好落在雁白的脚边,他弯腰捡起来,就着衣服一擦,顺道送到嘴中,含糊不清的说“嗯,这果子还挺甜”
雁白胳膊虽然不便,但是行动还是很灵敏,把仇离招呼过来,环顾四周,见长河不在,询问:”仇离,你长河哥哥今年芳龄”
小光头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芳龄什么意思,茫然的问:”芳龄是什么?”
常年生活在山上的孩子就像是与世隔绝,对于那些花花绿绿的事情连一知半解都达不到,听到什么新鲜词汇都迷惑,还包含着未知的求生欲。连忙追问是什么?
雁白:”…就是长河今年多大年纪,什么时候出生的”
仇离:”长河哥哥今年二十了”
雁白心道”比我小四岁”
随后,他又问“那你们寨子里有没有一个叫“余书映”的人”
仇离作思索状:“嗯……余书映,不记得有这个人”说完,去看七月,七月倒像是知道什么,手指不停的比划.
雁白失笑,他看不懂,仇离忙给他解释:”七月哥说,他好像在寨子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他不记得是谁说过了”
七月继续比划,说道:”好像是在前年的祭月夜会上有人说过”
雁白道:”祭月”
仇离听到这个忙解释道:”我们村子每年八月十五都会举办一场祭月夜会,就是在山上搭上台子,点篝火,大家一起吃喝,平常见不到是东西在那天都会见到不少,特别好玩,雁白哥哥,正好你在,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雁白:”这么说起来,还有不过三天就是”雁白伸手弹了一下仇离的光头”放心,只要你长河哥哥在,我一定会去的”
相传某年八月十五之夜,唐玄宗在宫中祭月时随侍道人施法,将手中拐杖化作空中银桥后,步入月宫.但见门楼匾额上书”广寒清虚之府”,门口高大桂树下白兔正在捣药,宫内嫦娥诸仙女在悠扬的乐曲伴奏下,翩翩起舞.后亲自做<霓裳羽衣曲>,祭月也随之流行而来.
八月十五为秋季的第二个月,被称为仲秋,也称为祭月.
以前每次祭月,雁白几乎都是跟他的那帮狐朋狗友在长安最好的酒楼订个酒宴,听听小曲,胡吃海喝到天亮,就算是过节了,他那只管生不管养的父母早就不知道在哪一年没得,混在皇宫里过节还得注意着礼仪,太闹腾也不好,所以就算有圣旨送来邀他去宫里过节,他也基本上都拒绝了.
皇宫里的酒虽然好喝,但却不能保证能不能性命无虞,还是少喝为好。
仇离又口苦婆媳的嘱咐了好几遍,才拉着七月圆滑的滚出了长河家.
仇离大概有十几岁的年纪了,个头倒是没怎么增高,估计是整天被自家爹早几下晚几下给吓得,就如同他今晚刚回到家就看到家里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把他家堵了个水泄不通,还没踏进家门,就感受到了他爹犀利的眼神,被直直的吓了回去,赶紧绕着周围小小的空隙蹿进了自己的卧房。
仇环家里聚集了大概有八个人,只是房子狭小,看起来有些拥挤,坐在正中方位的男子白衣红杉,袖中露出白皙略大的手掌,手指内侧有些覆着的薄茧,应该是一双经常劳作的手,手指骨节分明,颇为好看。
此人正是长河。
长河坐在客房的尽头,他的头发散下来,垂在身侧,看起来一派岁月静好,只是皱起的眉头,看起来并不算很平静。
这是,有人先开了口,是一声粗犷的男声。声音很小,低音压低,只有屋里的人堪堪能够听清楚。
那人说道:”今日午时,被我们劫上山的那个知府,也就是刘蒙,在寨子外认出了前几天被寨主救的那个…公子,大喊大叫的非说他是当今王爷,还在他身上发现了跟咱们寨主一样的匕首,那花纹都一样”他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说道”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不敢贸然动手,只能趁着晚上来跟寨主商议商议,这到底咋回事啊”
长河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漆黑的眸子仿佛点起了烛光,将他藏得干净的冷静淡漠泄了一角,仿佛陷入了远古的回忆中.
半晌,他感叹道:”那把匕首确实是我送给他的,十二年前,宫变时他曾经救过我,不过,他似乎是不记得了”
仇环道:”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么说来这槊亲王还是咱们寨主的救命恩人了,那我以后得对他好点,改天让仇离多去照顾照顾他.不过,说正事,他这次千里迢迢的赶来咱们寨子,还被割了一身刀子和箭伤,是为了啥…”
夜已深,雁白窝在桌子上吃了半天仇离带来的枣子和石榴,虽然是长在穷乡僻壤的山野里,却颇有一番味道,跟长安城的不同,好像水分更多一些,更甜.
雁白等了半晌,见长河还没有回来,感觉有些无聊,只好自己先移步到二楼,去床上窝着.
他平躺在木床上,放空脑子,摩挲了着红色袖口中露出的半块铁块.
铁块上是凹凸不平的鱼纹,在初秋的夜里依旧散发着森森的凉意,像是捂不热的冰块,那是朝廷中统领神策军的兵符,这一路赶来的杀手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这块没有一斤重的铁块.
拿着这块破铁就可以统领几十万大军,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拼死也想得到的,古往今来,埋着层层叠叠的尸骨,拿在手中就等于成了一个诱人的活靶子,可笑的是,依然有很多人愿意成为这个靶子.
雁白摩挲了半晌,又拿起来放在烛光下看,铜块棱角已经磨损严重,鱼纹也变得圆滑不锋利,形象比一块破铜烂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静静的靠在一侧的墙面上,陷入了深思.
这时,房门轻响,瞬间拉回了他的思绪,他快速的将手中的东西塞进怀中,门外的人才露出了脑袋,长河轻巧的关上门,看到雁白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替他拽了拽被角,初秋的夜晚有些许凉意顺着海风灌进屋内,把温度又降低了不少.
雁白闭着眼睛却感觉长河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才吹了灯,他没有靠雁白太近,大概是生怕碰到他的伤口.
雁白干脆窝在床上混吃等死,等把手上这块破铁解决了,他就可以回去继续做那个闲散王爷了,想想都有些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