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Model》月千莲

5、brand new start

　　夏天的阳光才穿过窗台，时间尚早，但潘迪已经爬起床了。
　　文诗如睡眼惺忪地看看闹钟，时间才还不够六点。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
　　“我要用秒杀的速度减肥。昨天晚上到食堂吃饭，竟然碰到副主任，她一看到我盘里的鸡腿就眉头直皱，连饭都不让我吃就把我抓到办公室训话，说如果在展示会我不能达到最完美的体态，就直接用剪刀把我的肥膘给剪下来。”
　　潘迪一脸哭相地回忆，一边气喘如牛地练习哑铃。
　　“怪不得晚上这么晚才回宿舍，我以为你去约会了。”
　　“现在是非常时期，事业要紧，我想他会谅解。”
　　想不到一向恋爱优先的潘迪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我是不是也该锻炼一下？”
　　“你就算了吧，你再瘦下去，你的木、木、木木以后就不幸福了。”
　　潘迪比比胸部，朝文诗如暧昧地笑。
　　文诗如白她一眼。
　　她们还在斗嘴，穿着绿底黑花图案的纱质长裙的勒蕾突然翩然而至，把手里的早餐放在桌上。
　　“早，这是给诗如的。”
　　“那我呢？”
　　“你都胖两公斤了，还想吃早饭，啃一个苹果得了。”
　　潘迪嘟着嘴巴继续举哑铃。
　　“我来通知你们，七点得去开会。”勒蕾说。
　　“什么，怎么这么早就开始？”潘迪问。
　　“早点开始，逼着你们晚上早点睡觉，养好皮肤。”
　　“我们真的跟圈养的绵羊没有两样。”文诗如抱怨。
　　“模特系本来就是培养风范、习惯最好的模特的地方。你知道青春有限，坏习惯会让美貌的保质期更短。”
　　勒蕾说的话无可反驳，模特的美貌本来就是商品，，特别就是这个美貌就是生产力的年代。
　　七点一到，文诗如、潘迪和勒蕾就到体检室报到。体检室向来是模特系的特色会议室。
　　平时总是最后出场的萧蓝今天倒是一早就守在体检室，丁媛惯例伺候在侧。
　　“文诗如，我们来场公平竞争吧，”萧蓝一看见文诗如就燃烧起来，斗志旺盛地向她下战帖，“谁到训练最后表现最好，谁就当压轴！”
　　“你就算了吧，诗如当压轴是众望所归。”潘迪搭腔。
　　“什么叫众望所归？事情不到最后，谁赢还不知分晓。说不定训练之后马利安老师会看出来我比文诗如更有潜质。”
　　“模特不是靠潜质的，模特是靠天赋的。我们家诗如连小指头都不用动一下，站在台上就是超级模特，有什么办法呢？九头身美女，黄金比例的身材，简直就是完美体态的活动教科书，也难怪有人会心理不平衡。”
　　潘迪斜眼瞟萧蓝，萧蓝在那边咬牙切齿，活像要把她吞进肚子。
　　文诗如无语望天，她总觉得萧蓝和潘迪一定是八字不合。
　　“有上进心倒是不错，但我个人认为萧蓝的确更适合‘樱木年华’的华丽气质。”突然一把和煦的男音介入。
　　说话的是勒雷，话才刚出口，人就潇洒地走进来了。
　　明明气温超过30摄氏度，但只要是勒雷站着的地方就有和煦的气流。
　　这是个有春天气息的男人。
　　“哥哥，你来了。”
　　勒蕾看见勒雷进来，立刻长裙飘飘地依偎在他身边。而萧蓝则是愣在那里。
　　勒雷脸上是一贯的轻轻的笑容，及肩的长发利落地绑在身后，有着和勒蕾相像的精致的五官，却不像她充满了疏远淡漠的气质，勒雷永远是温和的神色，不慌张、不匆忙、一切都运筹帷幄的淡定。
　　没有人会反对，勒雷是世界上最适合穿白色衬衫的男人之一。
　　勒雷摸摸萧蓝的头，说：“服装的安排有我的意见，我的眼光应该还是能信任的。”
　　萧蓝的脸微微红了。
　　“但是……但是我还是想当压轴。”
　　勒雷哈哈地笑出声，像对小妹妹讲话一样开导：
　　“压轴的是衣服，不是人。如果你是最棒的模特，穿什么衣服都是最棒的。”
　　萧蓝终于笑了，心悦诚服地。
　　“你看看萧蓝那个花痴样，简直就是想把勒大哥扑倒。”
　　潘迪在文诗如耳边坏心眼地取笑。勒蕾听到了，瞪了她一眼。
　　“哥哥，你来这里干什么？”她想转移哥哥对萧蓝的关注。
　　“我是代替马利安老师来安排展示会的着装轮次的。”
　　事实上，马利安是勒雷F&B公司的特别顾问，勒雷对她尊敬有加。从昨天宣布文诗如作为展示会压轴之后，萧蓝就一直向马利安老师争取当压轴，甚至动用了强大的家庭后台，弄得马利安老师不甚其扰。萧蓝的父亲是地产业的大富豪，人人见了都要敬三分，可是尽管萧父是个狠角色，马利安也不是吃素的，硬碰不行就来软的，躲开萧家，威胁勒雷出面圆场，不然她就向F&B辞职。
　　马利安老师看准了勒雷的软肋，而勒雷吃定了萧蓝。
　　这就是食物链，注定了一物克一物啊！
　　勒雷把轮次表发到每个人手中。
　　看着服装分配表，有人欢喜有人愁。
　　文诗如毫无疑问是“幻夏之恋”的演绎者，萧蓝的是“樱木年华”，勒蕾则是上届最优秀奖的“花魁”。
　　“什么，我要穿男装？”潘迪平地里一声惊雷，“为什么？”
　　“这是马利安老师和章择言教授的意思，和我无关，我只是担当传声筒而已。”勒雷马上撇清，心里很清楚潘迪爆竹一样的个性，不想自找麻烦地充当引燃的火舌。
　　这时候，戴着鸭舌帽、拿着导演话筒的文亦伦像一阵风似的卷进来。
　　“勒雷，你怎么还没搞定？” 声如洪钟。
　　依旧像深山野人的文亦伦和绅士气派的勒雷站在一起，活脱脱就是在演绎从猿人到现代人的进化史。文诗如有点悲哀，为什么同样是哥哥，自己的哥哥就这么搬不上台面。
　　“亦伦，你来得正好，遇到问题了。模特系没有男学生，让潘迪穿男装有点为难。”
　　“对啊，文大哥，你看我，虽然个子高，但我的胸部发育也很好。”
　　潘迪刻意挺直胸膛，让人无法忽视和她身高一样傲人的D罩杯。
　　众人雷倒。
　　“叫我导演！”文亦伦凶狠地瞪潘迪一眼，直到潘迪马上乖顺地回应，他才满意地接下去，“这的确是个问题，以后我来处理，现在最要紧的是排练，不要再啰唆了，全部人都跟我走。”
　　大家都向外走，萧蓝经过文诗如身边，用只有她才听得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像无事人一样跟在勒雷身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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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亦伦把众人领到崇扬艺大的露天舞台。
　　舞台下面早就人潮涌动，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在台前台后，观众鼓噪地等待模特训练开始来一饱眼福。
　　“不会是真的吧？我们要在露天训练？”
　　“紫外线可是美貌的杀手。”
　　“我是吸血鬼一族的，见光就死！”
　　……
　　模特系立刻闹哄哄，爱美如命的女生们十分排斥露天训练。
　　“不要吵了！”文亦伦抄起导演话筒，“要在最恶劣的环境训练你们最好的台风，这是马利安老师的意思，我个人相当同意。拿出你们要当名模的魄力，穿起你们的高跟鞋走台，不要让我看见你们在台上露出惊慌的神色，不然我们就可以提前讲‘Bye－Bye’！”
　　文亦伦的强悍让聒噪的女生立刻噤声。
　　“再来我要强调一点，只要是在训练期间，你们都得听我的，因为我是导演，到了舞台就不是你们的学长、朋友或者是哥哥，”文亦伦别具深意地看了文诗如一眼，“有意义的事情可以商量，但我不喜欢因为一点无聊的小事跟我作对，因为我的脾气不是很好，也不太懂人情世故，想换人就换人。你们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很好，训练开始！”
　　后台早就摆放好高跟鞋等待模特们换穿。
　　法国人常常认为，要成为真正的女人有三样必须的物品：口红、香水和高跟鞋。
　　平常日子里，模特系的女生都对高跟鞋无比迷恋，甚至可以说高跟鞋已经成为她们的精神图腾。但今天看到后台的鞋子，女生们想跳海的心都有了。
　　那是些设计诡异，而且鞋跟高得吓人的鞋子！全部由F&B公司提供。
　　穿着这样的鞋子站都站不稳，枉论要在酷日当空下走猫步。
　　模特系的一众女生，包括钟情勒雷的萧蓝和恋兄如狂的勒蕾都忍不住想对天咆哮：
　　“勒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整我们？”
　　眼泪可以流，但台还是得走。
　　文诗如站在后台等着，因为是压轴的缘故，所以最后出场。
　　露天舞台响起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场下更是人声鼎沸，不时爆发出大笑声，然后就有同学哭着掩面回到后台，想必是走台的时候出了状况。
　　文诗如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脏又再“扑腾，扑腾”地响，简直要盖过舞台的音乐。工作人员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走到出场口，准备回场的潘迪正往她的方向走去，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
　　轮到她了。
　　文诗如暗暗提了口气，挺起胸膛迈上T型台。
　　当她进场时，台下出现了小小的骚动，人群中响起了几声轻佻的吹哨声。
　　“这些猪八戒，”文诗如暗咒，双眼同时向台下迅速一扫，立即在人头攒动中看到安静得像水仙花一样的木木。
　　文诗如不禁喜上心头，同时默默告诫自己：文诗如，木木就在台下看着你呢，为了他，要好好干。来，身体放松，双臂摆动得自然些，要走直线……
　　为了迎合“金色舞台”的主题，连这里的T型台都改装过了，闪着锃亮的金属光泽，在阳光照射下反射着逼人眼球的光芒。
　　T型台才走了一半，文诗如就已经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在这一点上，她是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忠实信徒。她穿着细跟高跟鞋的双脚微微颤抖，好像此刻她不是站在坚实的地面，而是站在在海浪中颠簸的小船上。前一刻她才刚刚感到不妙的讯号要升起，下一秒她就两眼一黑，整个人就往下栽。
　　摇滚音乐混杂着人群的惊呼声瞬时淹没了她的听觉。在失去意识之前，她感到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横腰抱起，远离那些无边无际的喧嚣。
　　木木，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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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文诗如张开双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她想不到自己身在何处，直到一把意料之外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你醒了？”
　　“陆成川，怎么会是你？”
　　文诗如惊讶地看着坐在旁边，一身贵公子气派考究穿着的陆成川。
　　“怎么，看到我有那么失望吗？很多女孩看到我脸就会发光来着。”
　　“又不是电灯泡，发什么光啊。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想来看我的模特儿走秀的，没想到会看到一个虚弱的公主，然后我就英雄救美，把你抱到医疗室了。怎么，想怎么报答我啊？”
　　“谁要你鸡婆抱我来的。”人家本来期待木木救我的，大煞风景还敢要赏。
　　文诗如黑脸。
　　“真无情。我可是很关心你的。抱你到医疗室，发现你根本就轻飘飘，简直没有体重，就算要保持体形，也别节食过度，很伤身体的。何况在我眼中，你已经漂亮得让‘幻夏之梦’也失色了。所以好好进食，不然我会担心的。”
　　陆成川说着，轻轻抓住她的手。
　　就在此时，医疗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木木毫无预警地扎了进来。
　　“诗诗，你、你怎么样了？”
　　“没事，我好多了。”
　　文诗如连忙抽出被陆成川握着的手，轻声细语地回答。175cm的身高让她在视觉上小鸟依人的梦想成为泡影，难得今天昏倒，抓到能装柔弱的机会就不要放过。
　　“你是、是不是又混着吃东西，吃、吃得拉肚子了？”
　　木木一向了解文诗如的习惯，早饭吃两份，常常中西混搭，冷热不分，而偏偏她的肠胃不好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怎、怎么还不会好、好好照顾自己？阿、阿姨知道了，又、又会难过的。来，先吃点东西暖、暖胃。”
　　木木一边结结巴巴地碎碎念，一边从袋子里拿出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
　　“那不是街尾李记的皮蛋瘦肉粥吗？这么远，你跑过去买的吗？”
　　“你喜、喜欢吃嘛。”
　　看着大汗淋漓的木木，文诗如的心里冒起了一串串甜蜜的泡泡，昨天晚上的不快完全忘记了。
　　“我还以为你是饿得晕倒了，想不到竟然是吃太多的缘故。”
　　陆成川突然开口，提醒所有人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没人这么说过，是你自己自以为是。”
　　文诗如扁着嘴巴。太多人都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她都懒得解释了。
　　陆成川耸耸肩，把手伸向木木。
　　“你好，我是服装设计院的陆成川。”
　　木木把手在裤管上擦了擦，握住他的手，“你，你好，我是园艺设计系的穆，穆子文。”
　　“穆子文，久仰。常听到诗如提起你。”
　　不知道怎么的，陆成川就占据了主导位置，好像文诗如归他管的一样。文诗如相当不快，但木木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
　　“我们是一、一起长大的好、好朋友。”
　　好朋友！
　　“喔……是这样啊。幸亏幸亏，我还以为我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陆成川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意味深长地瞟了文诗如一眼。
　　谁管你死不死啊，别在这里当电灯泡啦，文诗如心想，同时厌恶地瞪了他一眼。
　　“可是你讲话怎么有点……”
　　“我、我有口、口吃，”木木黝黑的脸涌上一股红潮，然后对着文诗如不自在地说：“既、既然看、看到你没事我就放、放心了。我和尉、尉迟一起来看你走、走秀的。她还在等、等我。先走了。”
　　木木说完就离开医疗室。
　　又是尉迟曦……
　　“不管怎样，先吃点东西吧。”陆成川说。
　　然而看着那碗皮蛋瘦肉粥，文诗如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一时间，场面沉默得相当尴尬。
　　就在此时，响起敲门声，文诗如感激地看向门口。
　　是文亦伦。
　　他一眼就看穿暗潮涌跌的气氛。
　　“我有点事想跟我妹讲，可以请你先离开吗？”他向陆成川有礼貌地说。
　　陆成川笑笑站起来。
　　“我下次再来看你。”他对文诗如说，然后拍拍文亦伦的肩膀，潇洒地离开。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穆子文的迟钝了。”
　　知妹莫若兄，文亦伦一语正中文诗如的痛处，事实上他进来病房前就看到和尉迟曦一同离开的木木。
　　“没有人能将痛楚当作习以为常。”
　　“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对不起。”
　　文亦伦坐到文诗如身边，揽过她瘦瘦的肩膀。
　　“你是压轴，我是导演，我们是兄妹，很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我们要表现得比别人好上一倍才能让别人闭嘴。有些事能忍就别让它表现出来。”
　　文诗如把脸埋入文亦伦的颈窝，他的怀抱里有哥哥的温暖。
　　“我知道，但今天一切都太混乱了。”
　　“混乱好。混乱能把平常掩盖在一潭死水里的矛盾和问题全都暴露出来，然后才能把它们都清理干净，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但我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
　　“不要改变？没有事情是永远不变的，我们只能适时展开自己的‘Brand New Start’，不然永远走不出这样的困局。”
　　“就像你18岁的时候离家出走吗？”
　　文亦伦轻轻笑出声。
　　“但改变不一定是坏事，只要你把变化引导到好的方向。如果保持现状，穆子文那小子一辈子也只能是你的好朋友。”
　　文诗如的大脑登时清醒起来。
　　“哥哥，你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文诗如谄媚地笑，文亦伦则是一脸拽相。
　　那一刻，没有敢说他们不像两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