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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画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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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卫背着朱熠一路飞奔。
今天耽误时间太久了,没喝药,朱熠的意识都有些溃散。
好在暗卫轻功了得,不过片刻,就已到达了目的地。
隐约从门缝中透出些暖色灯光,暗卫用内力震开了门。
朱熠示意暗卫将他放下,自己开门进去。
刚从暗卫的背上下来,步伐踉跄的险些跌倒。
暗卫的手已经伸过去了,见朱熠自己稳住了,猛地停在了空中,不动声色的收了回去。
看着朱熠一步步的走进寝宫,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漆黑的眸子似古井般幽暗。
寝宫里的人一惊,连忙小跑着,带着羊毛斗篷上前披在朱熠的身上。
“外头那样寒,主子回来的也太晚了。”说着将朱熠拉到床边,床边燃着火盆,那人又塞了一个汤婆子与朱熠手中。
朱熠暖着手,强忍着倦意,看着忙给他端药的人。
年岁六十上下,慈眉善目的,头发虽已花白,身子骨却硬朗的很。
“今天过节,你该歇着的。”
老太监走来,递给朱熠温热的药:“老奴哪天不是歇着的?就是担心主子您回来药早凉了,反正无事可做,便守在着,药凉了,还可再给您热。”
朱熠拧着眉毛,一口气喝完了药,小脸苦的惨白。
老太监见状,连忙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
“今日长公主来过。”
“阿姊?”
“老奴说主子睡下了,公主便走了,留了盏兔子灯。”说着便取来了,与朱熠看。
是儿时朱熠最喜欢的款式,也曾点亮过他心中的黑。
“可有说些什么吗?”
“未曾,不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顾家举荐的西洋画师可入京了?”
老太监点点头:“明日便可入宫。”
朱熠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也歇息去吧。”
“主子……老奴能看出长公主一直是站在您这边的。”
“我知道,但她父亲是衡阳王朱巍。”
老太监张了张口,沉默了。
朱熠看着老太监一脸愁容:“好啦,我改日去瞧瞧她。”
老太监知道自己是僭越了,默默熄了灯,下去了。
天蒙蒙亮,昨夜飘的雪还没停。
朱熠才睡了一个多时辰,缩在被窝里,外头似有人在说话。
也没在意,翻了个身,被子蒙着脸,又继续睡。
这下是真的睡进去了,沉沉的,待到日头照的明晃晃的时候,朱熠才不甘愿的起了来。
唤了几声,老太监带着几个宫人进了来,端着洗漱用具,服侍着朱熠穿衣洗漱。
“主子,那西洋画师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殿外?”朱熠擦着手:“不应该带去偏殿候着吗?”
“老奴说主子还未起,带他去偏殿,他却执拗着说这是他们那边的规矩,一定得由主人同意才可进入府邸。”
“噗呲”朱熠直接笑出了声:“朕是皇帝,天下哪不是朕的?都入宫了,可真够矫情的,他等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了。”
“这冰天雪地的,难为他了。”朱熠放下擦手巾:“走,我们去瞧瞧戏。”
大殿里都是烧着碳的,比外头暖和不少,老太监见朱熠要出去,连忙又给他披了件猩红毛毡斗篷。
外头雪还没停,又比昨日还冷些,朱熠一直身子弱,可耐不住冻的。
刚一开门,寒风便乘机钻了进来,入目一片白茫茫的,种的梅花也掩在了雪下。
朱熠眼睛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人在哪呢?”
许是太冷了,说话间都冒着白气。
老太监眯着眼,手指了远处角落:“那呢。”
朱熠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块金色瞬间跳到了他的眼里,心里瞬间‘咯噔’一下,立马快步向那处走去。
远处那人看见有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心里也明了是谁。
传言陛下为了登基不折手段,血洗东宫残杀养母,还贪财好色肉林酒池,奢靡程度令人发指。
但,已选择入宫,那便如履薄冰的走下去吧。
穆旼立刻跪下行礼:“草民穆旼,拜见陛……”
话还没说完,一件暖和的红斗篷便盖在了自己身上,惊的他一时忘了礼数,直直的抬头望向来人。
穆旼错愕瞪大着双眼,异色的瞳孔都猛地收缩了下。
不知为何,见到朱熠的脸,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了上来,让他瞬间红了眼眶:“草民……”
看到穆旼这委屈又倔强的小表情,朱熠心都快化了,连忙开口:“好了好了不说了,外头凉,我们进殿说。”
老太监站一旁,眨巴着自己一双老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拉着穆旼手的朱熠。
无语看天,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
朱熠拉着穆旼进了偏殿,现在他心里也是矛盾的很,望着坐在那一直低着头的穆旼,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穆旼穿的衣裳还是昨天的那件衣裳,估计他一个小画师,没什么积蓄,就这么一件像样的衣服,把朱熠看的心疼死了。
他多想这时候就拉起穆旼的小手手,把他抱在怀里,再亲亲那双昳丽的金碧鸳鸯眼,好好安慰一下。
不过,把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恩,看起来挺大块头的,抱起来可能有点重。
朱熠咳了一声,老太监很识时务的来了。
“先生是远渡重洋来教朕作画的,如此情谊,朕无以为报。”转头对着老太监说“将他安顿在御画处,掌朱砂印。”
穆旼闻言看了他一眼,眼底划过丝惊讶,跪下谢恩。
老太监也是惊讶的很,御画处虽是不设官衔,但却对各个画师分了等级,便是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印章分的,这朱砂印便是赤了,也就是最高的等级。
御画处说是集聚画师处,但实际上都是些不务正事、吃喝玩乐的世家公子哥,都是世家担心入官场惹得自身麻烦,但又无法不管,便都送进了宫。
那些心高气傲的公子哥,掌的印大多是中等的,所以没出过什么岔子。但如今来了个异域人,还直接掌了朱砂,估计这洋画师是要出篓子了。
老太监望了眼朱熠,心里头奇怪的很,按理说主子明明对这个洋画师很是关心的,他这么聪明的人,这些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的。但他这么做了,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老太监领命,带着穆旼去御画处安顿了。
待到他们都走后,朱熠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寝宫看奏折了。
其实这奏折根本没什么可看的,都已被摄政大臣批阅好了,他也就是形式上过个目。
随便翻了几本,讲的都是苏汀雪患严重,要加大赈灾力度。
朱熠注意了后面的署名,清一色的都是王姓。
冷笑一声,将奏折摔回桌上。
贪啊,胃口太大了,迟早得撑死自己。
朱熠一向看书奇速,翻完小山堆的奏折,也才过去一个多时辰。
刚歇口气,一声慵懒甜腻的猫叫声从暗道出传来,叫的缠绵缱绻,被不知情的人听到,还以为提前入了春。
当然,他可没养猫。
朱熠起身,动了机关,暗道便出现了在那面书架墙后。
这机关是有几分玄机的,只能从寝宫里面打开,若在寝宫外,则需要强大的内力才可震开。但若真有人有这般实力,那整个皇宫都是任意进出的了,也不必这暗道了。
比如,他的暗卫。
从暗道缓缓走出一人,举止优雅,翩翩佳人。
头戴粉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配绿檀扇,右配容臭,身着缀珍珠扣的粉色长袍,烨然若神人。
纤纤白玉指,姣姣桃花面。
眸含秋水,口若朱丹,声似黄鹂。
他轻靠着门,纤手扶额,得意抬眉,却又故作无奈,缓缓道:“哎,京中有善口技者。”
朱熠瞥他一眼:“今天太学刚开学,你该去那背你的书。”
华清和朝他简单作了个揖:“太学哪个先生敢做微臣的老师?”说着,坐在了朱熠身旁:“陛下,微臣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就不向您三跪九叩了,免得皱了。”
“哈哈,那你也别坐了,一直站着吧,免得皱了。”
华清和一撩衣摆,翘起了二郎腿:“好了不贫了,咱说正事,苏汀二次赈灾的款你批了?”
朱熠看着华清和那双紧盯着他的桃花眼,大方的说:“批了。”
“你是皇帝,完全可以驳回摄政大臣。”
“没有,我本就是同意苏汀的二次赈灾。”
华清和一听,惊讶的望着朱熠:“你明知这赈灾银根本到不了苏汀!若批了出去国库空虚,根本没法再救苏汀,那你还……”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眯着桃花眼,勾起了唇角:“哎~你可真够狠的。”
可不是够狠的吗?牺牲了整个苏汀,只为引蛇出洞。
朱熠瞥了眼华清和。
狠
他的确是真够狠的,不然也活不到今天了。
“刮骨疗毒,这刮骨的恶人总是要有人做的。况且,若水君果真见死不救?他先后为苏汀的两次救济为他可博了不少好名声,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想,他应该不会错过。”
“一个商人罢了,这般耗费钱财就为个好名声,他能有多少资产禁得住他这般挥霍?不过诡异的是,我竟然一直都查不到他的行踪,似鬼魅一般。天下能有几个这般逃过朝廷和世家眼目的,莫非......”华清和的震惊看向朱熠:“是前朝的人?”
听到华清和的话,没有惊起朱熠丝毫,反而面色平静的出言自嘲:“看来我还不是够狠,果真有了漏网之鱼。”
华清和张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二人接着又谈了一会,便有太监在门口询问可要传饭。
从窗口探看,月已正中,果真不早了。
华清和起身,理了理衣裳便要走了。
朱熠送到唇边的瓷杯一顿:“你最近可发觉顾家有何动静?”
“嗯?这家一直安分的很,未曾见有和动作。要说动作,王家倒是风风雨雨的,生怕别人看不出似的,怎就突然提起顾家了?”
“突然就举荐个波斯的画师给我。”
“波斯........这地方可真够远的,你要是不放心,不用他就是,御画处那些个公子哥就够他受的了。”
朱熠低低地笑了起来:“害,那画师还怪好看的。”
华清和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一挥衣袖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