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乖了》楠十

1、第一章 暖冬

　　厦门这座美丽而安逸的沿海小城向来只有两季之说。
　　才不到五月份，街上就有人穿起了短裤T恤。校园路旁成群结队回家的学生人手一根大小布丁乐滋滋地“吧砸吧砸”着，惹得站在大树荫下被外婆牵着手乘凉的小孩看的嫉妒至极。正午十二点的莲桦路很是热闹，因为有十二中坐落于此，并不宽敞的双车道两旁，小吃店早已像往常一样人满为患了，为了应付此等局面，这几家小吃店的老板们纷纷不约而同地在店面门外摆放了桌位，以满足十二中这群“饿狼们”的非常需求。
　　烟火蒸腾，人声鼎沸。这里向来如此，没有严寒和酷暑，海风一吹，就能使人身心愉悦，只剩下饿的烦恼。
　　林樾就是这么想的，他把车窗大大敞开着，尽情享受午间的清风吹拂，即使现在耳畔还残留着早晨他爸那通电话里严厉的苛责和冷漠的说辞，但也已经可以暂时抛之脑后了。
　　“师傅前面左拐，靠莲桦南站停下，谢谢。”林樾在享受着海风洗礼的同时，无意中瞄到几辆排着队等红灯的车前就树立着写着“莲桦南路”的路牌。
　　“好嘞。”出租车司机正想掉头转弯，听了这句话就更加自信地摆动方向盘朝左边那个车站靠过了去。

　　“～“滴”，扫码成功，欢迎您下次乘车～”

　　林樾扫了码，下了车以后他在车站伫立了一会。在车内只是脸部被风吹的有些变形，没想到一下车，细长的冷风就这样吸溜一下“蹭”进他上衣的每一处空隙，上下牙少见地打了几次猛架。
　　现在正值十二中的午休时间，公交车站旁几家连成一排的店都热热闹闹的。林樾一家一家店越过的时候，还要下到车道上，否则就会被围着露天桌正吃嗨的学生给堵住。难得路过一家稍微冷清一点的咖啡店，里面清晰地传来“集合进攻暴君”的声音，他透过自己修长的身影往玻璃门里若无其事地打量一番，里面就四五个学生样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十二中的，其中一个顶着锅盖，还有一个染着红头寸发，嘴里粗话就没停下来过。发型挺犀利的，但技术是真的猥琐。林樾沉重地叹了口气才继续往前走。
　　这是林樾离开有将近三年的城市，这里是他已经长达。。。诶？多少年来着？都没再来过的莲桦街区。他以前最最熟悉的用着绿底白字写着“莲桦南站”的站牌还在，只是后来这里可能历经了规模较大的拆迁，居民楼几乎都翻新了，幸存下来的几户违章搭建也漆上了不太显眼的油漆。或许是为了建成前面那座从十二中某栋教学楼上突出来的盘景酒店，还有车站后面那个还没施工完成的地铁站点。
　　总之一句话概括，这里变化也忒大了！！一路顺着下去，尽管街边店面整齐划一地排列在这车道的两旁，道路规模清晰可见，但他还是琢磨不出这十二中的校门到底长在哪里，那栋莫名其妙也成凸起状的教学楼到底来自哪个方向？？？
　　鉴于自己一向金口难开的习惯，他老老实实拿出了手机准备导航一下。点开界面才发现，微信消息栏那里，十二中的教导主任顶着一个貌似是他本人的头像，已经连发了七个带着疑问号的表情包问他怎么还没到？
　　林樾有些无语，根据他本人在国外读书三年的经验，从未见过哪个学校老师能够咄咄逼人到这种境界，从早开始微信语音就没停过，一直在“吧啦吧啦”校园须知，顶着自己一般颜值的头像接连带着几个鲜红玫瑰的表情包对海归靓仔表示深切的“慰问”。，
　　很一般，嗯，很一般。林樾觉得自己刚刚在十二中外面的时候想的太天真了一些，何止是一般的啊，简直是三般的。十二中响彻全校的风云教导处主任郭小峰此时此刻就站着距离林樾不到两米之远，他宽厚的鼻梁上顶着一副掉漆了的中年老花镜，鼻下嘴上一对八字胡整齐地划开两半，最主要的是他一张口说话，就能明显看见他那排泛了黄的牙。要不是这位郭主任语气温和，态度亲切又不失沉稳，依照林樾在国外的作风，他可能会干出一些不太礼貌的事情，比如，聊着聊着就不知道get到哪个笑点，单单看着郭小峰，他可以笑一整天。
　　郭主任即的确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子的表情有些不怀好意，但林樾长的就是一副乖巧模样，他有意或无意地鼓囊着嘴的动作又显得极其无辜，白白净净的脸上就是摊着“不关我事”这几个大字，所以郭小峰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樾有这么和郭主任对视了几秒，这位主任可能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笑着说道：“嗯，跟老林长的真像。”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我俩不是亲生的。。。”林樾很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在郭主任在身兼多项教学荣誉的同时又以耳背出名，不大声说话，不对着他的眼睛说话，他可能真的听得不太清，否则就要上演一场伦理大片了。
　　见林樾不想理人，郭主任只好不再闲聊。他扶了扶眼镜，走到办公桌那把旁边抽屉一拉，取出两套夏季的校服和三本主科的教材书。
　　“言归正传了，这是语数英的课本，物政生的书学校有缺，过几天就能补上，你不用担心。还有啊，这是咱们这统一的校服，全市都一样哦，爽朗，晚上回去试试，不行的话再来学校换。”郭主任给林樾稍微清点了一下校园的必须物品，一抬起头就看见林樾那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说好的三本主科？”林樾只觉得有一瞬间那目测有十来本的教材书很是辣眼睛。
　　“上面三本老师讲课用，下面几本是课后作业嘛。”主任十分友好地解释道。
　　林樾只好用“呵呵”来回复此时的心情，毕竟人家之前在国外读书，还没受过作业如此这般摧残。
　　“郭主任？”
　　门口一声音吸引了林樾的视线，直觉告诉他，班主任来了。
　　“这是新同学吧？”班主任叫郑薇，三十多岁，身高不高，偏瘦，剪着短发，声音听着很舒服，性格看起来也很温柔。
　　“嗯。”林樾点点头。
　　“不用那么拘束，以后就要在一个大家庭里一起生活一年多了。”郑薇笑着看着他，“我姓郑，我叫郑薇，以后是你的班主任肩语文老师。”
　　“嗯。”
　　“哎那个小郑啊，趁这会孩子们都去吃饭了，带林樾去教室里先看看吧。”郭小峰扒拉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行，走吧林樾。”郑薇笑着摆摆手。

　　这所有奇葩凸起教学楼的十二中校园内部风景倒还是不错的，处处绿树成荫，走在路上想被太阳伺候都难。从教导主任办公室一路走到教学楼区，空气里的气氛都有了明显变化，尽管现在是午饭时刻，远处抬眼可见的操场上还有学生在争分夺秒挥洒青春的汗水，左右两旁一楼的教室里也有还在奋笔疾书努力的人。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林樾想，只记得十三岁的时候在厦门上的初中，那时候的学校也差不多这样，走在校园里的路上左右都被教室给包围了，一路向前便到操场，操场在过去一点就是外面的世界了。学校里的路总是很容易看到尽头，好像只要稍微走走几步就可以碰到终点了，能够出去的路永远是敞开着的，只不过后来每个人离开的形式会不同罢了。
　　跟着郑薇上了六楼，一直走到走廊末最远处的那间教室就是高二十二班了，传说中分班选科最大佬的班。在福建高考，都要遵循三加一加二，也就是除了语数英以外，还要从历史和物理两门指标性很强的大科中选一样，剩下的地理政治生物化学中再选两样。而高二十班的选项即选择了理科里最难的物理，又选择了文科里背诵最多的政治，很多人理不成，文不就，更何况是又理又文呢？所以全班人数不到四十五人，是年段人数最少的班。
　　“这就是我们的教室，是不是跟你们那边不一样？”郑薇把教室推开教室门。
　　“嗯。”林樾点点头。
　　“薇姐！”
　　郑薇闻声往林樾身后望去，只见班长陈浩迈着豪迈的大步朝这里走来。
　　陈浩见郑薇身边站着个不眼熟的人，长相太远看不清，但个子高，穿着简约休闲，就凭他单手提包的动作，陈浩就猜这人一定是那个从国外来的转学生。
　　果不其然，郑薇给他们二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以后，陈浩就领教到了什么叫做“英式冷漠”。
　　林樾不是不爱说话，在英国的时候他在几个玩的好的朋友里常常也是充当活跃气氛的那一个。只是他性格慢热，不熟的人他不喜欢主动开口搭讪，也不太喜欢别人主动亲近，他什么都喜欢慢慢的开始，情感也要一点一点渗透，最好是有时光的打磨，而不是捧着一股子的好奇心三分钟热度。
　　巧了，陈浩就是林樾不太接受的那种自来熟性格，但是他毕竟是班长，又是学生会副主席，擅长外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好在陈浩班长当久了，心思贼细，很快就看出林樾不爱说话的性格。
　　“那林樾你今天午休就先坐陈浩旁边，他同桌刚好转班了，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再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郑薇笑笑，然后就丢下陈浩和林樾两个人去了办公室。
　　“哥们，这我座。”陈昊走到自己位子上去，也帮林樾把椅子拉开。
　　“谢谢。”林樾把书包塞进窄窄的课桌抽屉，然后就坐下来开始看手机。
　　几分钟过去了，教室里只有林樾和吃饭跟打鸡血似的赶着回来偷读的陈昊两个人，这几分钟内两人一句话也没说，陈昊手握着黑水笔，愣是写不下去作业，他的眼睛时不时偷偷瞟一眼这个新来的转学生，见对方没有一点点紧张或是焦虑，反而神经失调的是他自己，他有点受不了这种不是一般尴尬的气氛了。
　　“哥们，你哪人？”陈昊放下笔转过头看他。
　　只见少年划拉屏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长而不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他的语气中带有几分自嘲的意味：“算本地人吧。”
　　陈昊正想再说点什么，教室门就被“砰”地打开了，紧接着十二班那群吃饱了的狼全都涌了进来，看见他们的老班在倒不意外，只是看见老班身边那个低着头都能猜出相貌一定出众的陌生人，他们全都站在距离教室门不到三米的距离看呆了一会，然后才有一个人开口问了陈昊一句“他是那个新来的同学吗？”大家才反应回来，陆陆续续回自己座位。
　　十二班的同学都很热情，在的基本上都围了过去和林樾打招呼，关心，问候，嘻嘻哈哈的笑声和滔滔不绝的话语围绕在林樾的周围，虽然基本上都是别人问他答，他偶尔也只是配合着笑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是他回国的这个月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是一群陌生人给予的温暖。
　　后来在午休巡查老师的一声号令下，所有人都回了座开始写作业或者睡觉，教室里又陷入一片安逸之中。

　　十二中的午休到两点十分结束，两点三十打铃上课，郑薇为了给林樾留充足的时间来自我介绍，两点十五分就站在了教室门口。
　　下午教室里就显得更热闹了一些，一些没有选择午休的人此时此刻也坐在教室里了，有的刚来还没注意到林樾的在邻座的提醒下纷纷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好，大家都坐好了。”郑薇抱着一叠刚批的语文月考卷站在讲台上，“大家应该发现教室里有什么不一样了吧？”郑薇眯着眼笑道。
　　“老班居然有同桌了！”坐在第一排正对着讲台的生活委员王佳雨开玩笑道。
　　“哈哈哈哈哈————”讲台下传来一片起哄的笑声。
　　陈昊也笑着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噢？那你们都发现喽？”郑薇把目光落在了林樾的位子上，“那好，请我们十二班新来的同学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讲台下又不约而同的掌声一片。
　　林樾也不厌，他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了讲台，路过几桌女生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称赞他的身材和颜值。
　　林樾前额的发丝还没来得及修剪，有几根打在他漂亮的瞳孔上，他的目光注视着讲台下，仿若在思考一般。他穿的还不是校服，是自己的日常休闲服，洁白的衬衣外套着一件浅蓝色开衫毛衣，真真正正诠释了什么叫做一尘不染，正当年少。
　　“我叫林樾，三木越。”林樾说，他的中文发音很清晰，像他英语发音一样的纯正，在英国那会他很少说中文了，他没想到可以再次回到这个语言环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