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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眼之所见亦非真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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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野樱走进客厅打开空调,拉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抬眼问后脚进来的宇智波佐助:“要喝什么吗?”这几天她已经略微知道了一点他的偏好,比如不喝可乐。
“不用。”他只是走到常坐的沙发椅上坐下,“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噗呲——她拉开罐子后罐口冒出一阵白色的烟雾,仰头喝了一口,又因为气体的刺激缩了缩脖子,简直像个孩子一样,然后倒在风口下的沙发上,本来想没形象地摊开,但毕竟宇智波佐助就坐在她对面,某些四肢大张的动作不宜做,所以她只是解开了一颗衬衫扣子让凉风尽量吹到身上。
“放心吧,奈良鹿丸是个聪明人,伊藤先生不会不从他口中知道我们的存在的。”她懒洋洋地说。
宇智波佐助觉得春野樱此刻的样子神态颇有点像医院餐厅里遇到的那个青年,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淡定从容的、让人着恼的什么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她几口喝完剩下的可乐,打了个不雅的嗝,起身把空易拉罐一下捏扁扔向有段距离的垃圾桶。
砰——正中。
她吹了声口哨走向浴室,“我要洗个澡——今天太热了。”
晚饭是春野樱做的简单的面食,她在厨艺上的造诣并不是很高,不过好在两人都对吃的东西不甚在意,所以凑活凑活也就过去了。晚餐后宇智波佐助按照春野樱制定的租客规则去洗碗,等他收拾好一切出来的时候他的房东正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起居室的门口。
“你在看什么?”他将垃圾袋束好口放在门口方便明天扔。这并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前几天春野樱教了他怎么把垃圾袋扎紧并且不使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他练习了几次,现在已经能做得不错。
“等人。”她说,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宇智波佐助不再追问,而是坐到她旁边的桌子边,打开电脑开始敲击一些东西。春野樱没有问他在干什么,一时间起居室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声音。
他并非一个单纯没有归处的旅人,虽然对于过去的事情一知半解,但是仍然有着一些关键的记忆。
他原来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中,后来他的哥哥——或是其他某位家族成员——为了某个目的摧毁了整个家族并用某种方法消除了他的大部分记忆,由于他个人顽强的意志力而没有完全成功,至少他没有无知无觉地成为一个不知来路的普通人,而是明白自己有一段不能遗忘的血腥往事。
宇智波佐助知道漩涡鸣人大约对于内幕有些许了解,但是那个吊车尾说过类似于不希望他想起过往事情的蠢话,还说复仇不会让任何人获得幸福。他心里在冷笑,只有无法感同身受的旁观者才能说出什么“放下”这样虚伪的话,而他一定要将背叛者踩在脚下。
网页上一页一页地刷过近年来的恶性谋杀事件,宇智波佐助试图通过某种提示和突破口找到接触记忆封锁的关键,毕竟现在他连那位凶手的长相和面貌都回忆不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已经将复仇计划进展到了一定地步,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停留在脑海中。
荧光涂了他整张脸,数据流飞快地从宇智波佐助露出来的眼前刷过去,他没有在这些无价值的信息上浪费任何一秒。
春野樱看着前方墙壁上的挂钟,挂钟的玻璃钟面上倒映着青年冷峻的侧脸。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她能看出来,宇智波佐助和自己一样,是个没有过往的人。他们只能循着那一点点线索,在前进的同时摸索过去。不过看起来宇智波佐助的执念要比她深的多。
叮咚——门铃一声响,宇智波佐助的动作瞬间停下,春野樱也停止了关于他的一切推测,几乎是跳起来冲过去拉开了门,“欢迎——”
门口并不如她所料,而是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似乎有些紧张,但是仍然迫使自己抬头看向春野樱的眼睛,尽量镇定地开口说:“我是伊藤雪乃,来拜访春野樱小姐。”
春野樱眯了眯眼睛,倒是没想到首先过来的是刚才跟伊藤彦回家的那位少女,也是这起看似结局分明的离婚案的关键,“请进。”虽然不是她等着的人,但是春野樱还是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尊重,让女孩进屋。
宇智波佐助已经阖上电脑,现在正站在一个单人沙发后面看着伊藤雪乃进来,女孩大概没见过这么夺人眼球的男性,一时间有些呆住了,直到春野樱关上门走进起居室,在宇智波佐助站在后面的那个沙发上坐下,两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微笑着对仍然呆立不动的伊藤雪乃说:“伊藤小姐,我估计这次对话的时间不会太短,坐下来如何?”
伊藤雪乃这才回过神,她红着脸坐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嗫嚅着说了一声“失礼了”。春野樱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怀,然后主动开口问:“所以说伊藤小姐到我这里来是想做什么呢?”
女孩因为漂亮的异性而发红的脸皮逐渐褪去了热度,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握成拳,似乎进行了很久的心里斗争才开口说:“我知道妈妈来找了你们——呃,我能先问一下,妈妈提了什么要求吗?”
春野樱看着她摇了摇头,“对不起,即使你是委托人的女儿,我们也不能泄露委托人的事宜。”
伊藤雪乃看起来有点失望,不过也并没有在这上面纠缠,而是表示理解,然后继续说:“但我知道妈妈是想和——那个人离婚的。”她脸上露出极其厌恶的神情,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一时心情的厌恶,而是非常深刻认真的恨意,甚至连父亲的称呼都不愿意加。“我想拜托你们,无论如何,达成妈妈的愿望。”
女孩脸上的表情非常坚定,她又想了想,补充说:“请尽量让妈妈得到的多一些,即使、即使我不能和她在一起也没关系。”
春野樱看着女孩挣扎的表情,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她说:“伊藤小姐,我恐怕这很难。你是否已经知道你并非——”她意有所指,并没有完全说出口,伊藤雪乃点头,“我不是他的孩子。”
“对。所以说你很有可能会跟自己的生母在一起,并且得不到过多的经济补偿。”春野樱认真地跟她解释,并不因为对方是个小女孩就敷衍了事。
伊藤雪乃笑了一声。一点都不像一个孩子的笑容,而是那种痛苦又悲伤,不知道是在为什么在坚持的笑容,“他不会公开我并非是他的孩子的,那只是他逼迫妈妈提出离婚的筹码,因为只有我是他的‘亲女儿’,他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获得我的抚养权,然后将我永远控制在身边。”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宇智波佐助盯着桌上咖啡杯反光的手柄,因为春野樱跟他说过不能在办案的时候窥探委托人的心境,所以他只能看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这小女孩的话不用他去看都能听出来其中让人皱眉的真意。
“你的意思是,他——”春野樱拖长了声调,如同求证,或者说她不能开口臆测那种反人伦的可能性。
伊藤雪乃将头扭到一边,半长的黑发遮住了她遗传自母亲,已经能初见端倪的美貌,声音颤抖不已地说:“是的。他一直——在伤害我,以你想的那种方式。”
*
春野樱沉默了一会儿。她热衷于揭开迷雾看透真实,但是不包括揭开别人的疮疤。
但她的助手并不这么想,他直截了当地说:“你有证据吗?”
伊藤雪乃看向他,却发现这个正不客气地踏进自己心中禁地的青年竟然甚至不在看她,而是平静地看着脚下的地毯。这使她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也许他并不相信她说的话,或者这些人根本不了解她的痛苦,“没有证据,他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女孩的声音冰冷异常,春野樱心里叹气,想着等会儿要跟宇智波佐助聊聊,然后平和且温柔地开口说:“对不起,我的助手他——”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情商跟智商并一起了,请原谅他。”
宇智波佐助动了动眉毛。
“据你的说辞,你的父亲——至少是名义上,”她看到女孩的眼神一凝,“想和你母亲离婚然后,嗯,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母亲不同意,他就会曝光你作为私生女和她不忠的证据,这样你们不仅在经济上不会有太多补偿,而且会长久背负骂名;如果她同意也拿不到你的抚养权是吗?”
春野樱把伊藤雪乃说不彻底的事情表达得很清楚,她低低地应了一声。
“两个关键问题——第一,正如佐助君所说,你是否有证据证明伊藤先生的不当行为?第二,冒犯了,你们确定非父女关系吗?”
也许是春野樱的眼神过于清澈认真,又不像宇智波佐助那样漠然,伊藤雪乃并没有回避她所说的话,而是深呼吸了一下回答:“我有一些录音资料。至于我是不是他的女儿,我也不清楚。但是又怎么样,”她嗤笑一声,“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宇智波佐助扫视了她一眼,女孩背后的数据里充斥了对那个男人的怨恨,成片的诅咒和某些场景的回忆,看来至少那个男人确实做了有违人伦的事情。
春野樱并不打算让女孩在这里被迫回忆对她来说不堪的事情,“好,那么希望你能提供那些录音资料。你来过这里的事情我们会保密,但是我不能做出承诺——”
见女孩脸色一急,春野樱接着说:“过得好不好,不是能不能拿到足够的钱来决定的,尽管你们母女俩都觉得是,但最终还是看你们想不想好好活下去。”说完她站起身,显然是送客的模样:“不早了,我给你叫辆车吧,虽然是在城市里,你这个年纪的女孩也不宜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呢。”
伊藤雪乃还想说什么,但侦探小姐明显没有了交流的意思,她只好挫败地点点头,要了春野樱的邮箱地址以后就说可以自己叫出租车,但春野樱还是坚持把她送下了楼。
目送女孩的车离开视线她才转身回到楼上,宇智波佐助正站在水槽边洗杯子,骨瓷在他手指间转动,简直分不出哪个更白一些。
“你以前做的工作跟医疗或者生物实验有关吗?”春野樱风马牛不相及地问,指了指他过于白皙的手指,“像是一双常年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手。”
他关上水龙头,用干净的擦拭布擦干净杯子上的水渍整齐地放在架子上,还强迫症一样调整好了杯子把手的朝向,然后看了一眼春野樱,不紧不慢地说:“如果这样就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手,那你在吊车尾那里的协助人员是从福尔马林水槽里爬出来的尸体吗?”
春野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知道他在说苍白得有点吓人的佐井。宇智波佐助确实是个很少言的人,不过这不意味他笨嘴拙舌,她发现他——尤其是在与漩涡鸣人对话时——时有鞭辟入里又犀利毒舌的言论。
宇智波佐助看着她笑得不能自抑的模样,坐下来问道:“算是突破口吗?”他指伊藤雪乃前来拜访这件事。
春野樱收回笑容,一只手轻轻按摩着额头,若有所思:“不,不如说更麻烦了吧。本来我们只需要给伊藤夫人多争取点钱,说实话这不是难事,甚至用她的女儿做筹码就可以。不过同时还要弄到雪乃的抚养权就有些麻烦了,这是不可兼得的事情。”
青年皱了皱眉,“抚养权并不在委托内容里面,伊藤香织从来没有说过她想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甚至没有提起过她的女儿,只说要钱,是个自利的女人。
春野樱感兴趣地看他,“你没从她的意识海中看出什么吗?”
“从她进来一直到离开,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他淡淡地说。那个女人说话虽然很有条理,但是意识海中全是没有意义的乱码,似乎来找人帮助她离婚已经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她轻笑一声,“佐助君,你这个功能限制还挺多的,有空的时候我需要确定一个清单。不过人心中所想的东西很多时候表现在他们的行为上,比如伊藤夫人。”她取出平板电脑,打开相册,里面有一张伊藤香织坐在沙发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她手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春野樱将那里放大,能明显看到锁屏照片是她们母女。
“能说明什么?”宇智波佐助明显没有被说服,“按照社交传统,一个女人将和女儿的合影作为手机锁屏营造的形象能为她获取更多有利资源。”
春野樱有些意外地看他,“对不起,我收回关于你情商和智商并一块儿的言论。你对人类行为有研究?”
“……只是经验。”他见到过那些脑子的想法。
“诶——那既然说到这里,佐助君,以后跟委托人或者委托相关人说话的时候不要那么直接。”春野樱想到刚才他对伊藤雪乃不客气地问题,“或许会伤害他们。”
宇智波佐助不以为然:“直接能获得答案的问题不需要换婉转麻烦的方式去问,这样才能更快解决委托。”
“感谢你关心我的工作,”她无奈地叹气,“我只是担心这样下去委托人会跟我要精神损失费,得不偿失啊。”
听她这么说,宇智波佐助想了想说:“我可以避免你的经济损失——让吊车尾补给你。”言下之意他没法改自己的说话方式。
漩涡鸣人其实瞒着自己是个富二代吗?春野樱苦笑着想。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扭转宇智波佐助的思想,转身在墙上的日历上做了个标记,“明天我们去拜访伊藤夫人吧,这位女士问题也不小呢,我们去问问她除了钱还要不要别的东西,比如她的女儿。”她抱胸看着日历,眼前浮现出那个夹着香烟,薄情又冷漠的女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