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秋》王氏阿琪

73、第 73 章

　　最近，整个上海出现了许多人，好听点的称作难民，不好听的就是出现了许多垃圾。他们就相约好的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上海，出现在了大街小巷。

　　穿得破破烂烂，甚至有些男子就穿着一条短裤,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是刚从泥坑里爬了出来，女人家们还好一些，虽然脏了些但好歹有些衣物蔽体，最可怕的是孩子，五六岁的孩子们，大部分不着寸缕光溜溜的在街上闲逛。

　　他们平日里就躲在街上的角落里，像乞丐一样跪在地上等人施舍，或者是几个人凑一帮出没在一些小黑胡同里等人上钩，小孩子则是在街上跑来跑去，看着那些有好心的太太、小姐就跑去要钱要饭。

　　王露自从在上次在筒子楼那里吃过亏以后，不敢随地施舍。坐在黄包车上，看着周围的景象，王露提心吊胆的抓紧了手里的包，周围还有跟着车跑的小孩子

　　“小姐，行行好，给些钱吧！”

　　“小姐，我家都三天没吃饭了，求求你了，小姐。”

　　“小姐……”、“小姐……”

　　王露不敢应声，装着没听见，催着车夫快走，将那些孩子甩在了车后头。

　　迈进租界，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街上不再有衣不蔽体的人，来来往往的人儿衣冠整齐，警察拿着警棍正在街上巡逻，一切都与刚刚那个满目疮痍的街道分离开了，二者之间，就差了一堵墙。

　　今天是王露最后一次钢琴课。

　　俄罗斯的姑娘们都已经培训的差不多了，王露早已带着她们到各家去了一趟。向各位小姐太太们介绍新老师，没有人提出异议。

　　也是，白皮肤金头发，不正是他们所崇尚的吗？请一个外国人当老师可比请一个华国人当老师有面子多了，更何况这些老师还是有贵族血统的。

　　王露先去先施接上了新老师，准备带着她一起去琼业家。

　　新老师虽说年纪有些大但是很有气质，芭蕾、钢琴、绘画、外语样样拿得出手，王露很想跟她聊聊天，但奈何自己英语水平实在有限，而她们虽说会些中文，也是简单的沟通，倒是吴高义跟她们聊得很好。

　　据说，这些老师有些家境都很好，但由于俄罗斯的十月革命，不得不背井离乡，有些来了华国，有些去了欧洲，但是由于现在欧洲正在爆发战争，大部分还是来了华国。

　　她们一开始盘踞在东北一带，开始还好些，从俄罗斯带来的财富还能支撑一阵，后来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日子逐渐捉襟见肘不得不来到上海淘金。

　　自己带的这个老师，据说是个大贵族，从小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十月革命后，家族不甘心放弃历代积攒的土地财富，遮遮掩掩联合各处盘踞了数十年，财富没了、丈夫没了、孩子也没保住，不得已跑来了华国。

　　琼业家还是老样子，只不过沙发上那个沐浴在阳光下光读书看报的人却是不在了。

　　王露简单介绍了一下，就由新老师来上课，王露在一旁聆听着。这些新老师教的真的很好，虽然中文有些磕绊，但是还好，教的这些孩子们除了年岁小一些的，英文都还可以，甚至有时候上着上着课都会变成全英文教学。

　　“王老师，你以后都不来上课了吗？”上完课，赵琼业拉着王露的胳膊问道

　　“怎么？新老师教的不好吗，不好好学，怎么出国读书啊？”王露点了点她的小额头。

　　“你不来，我就更看不到二哥了，家里空荡荡的，一点都没趣。”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撒起娇来也是格外缠人，好生安抚了一阵才从赵家脱身出来。

　　出门坐上车没多久，就见原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隔了半月，王露还是认出来了。是那个身上有着皂荚香气的男子呢。

　　“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王露从车上跳下来，让他们先走，自己跑了过去。

　　“本以为要迟了，还好在这儿遇到了。”赵经业停了停，有一丝尴尬，自己偷跑出来本是准备去迎客来报告情况的，没成想在这儿恰巧遇上了王露。

　　“你是不是下个月就要走了？”王露斩钉截铁的问道。

　　王露自从那天之后，就有了买报纸的习惯。最近长江那块儿发生了洪水，淹死了数十万人，无数人儿流离失所，有的去了广州，有的来了上海，都为求一条活路。

　　江西、福建等地更是乱得不得了，洪水也好、战争也罢，反正与上海也没多大干系，可王露却感觉赵经业可能就要走了，心乱如焚，找上了清润。

　　清润的父亲是政务处长，官虽然不算很大，但也是个实权，什么消息也都能第一手得知。王露上课时偷偷拜托了清润帮忙问了一下这次要去支援蒋先生的队伍都有哪些。清润自从上次宴席之后，对把王露一个人留在那里心中一直有所不安，这次王露一恳求，就爽快的答应了。

　　其实这也不算大秘密了，起码在上层之间已经知道了，但毕竟是军事布局，所以还是对外掩饰的比较严密。

　　果然，赵经业所在的六十八师的确要走，一起同行的还有其他四五个师团。虽然很想再求清润想办法能不能把赵经业留下来，但毕竟清润力量也有限，想了想便放弃了。

　　“怎么这样说？上面还没下通知呢，可能还得等等吧。”赵经业的确是不知道，自从顾顺章叛变以来，上海这块儿上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赵经业这个职位就算是很高的了，更何况还容易在部队里出不来。

　　“我都知道了，你们要走。”王露憋了瘪嘴，语气中带着一丝难过委屈。

　　这是，知道些什么了吗？赵经业心中大吃一惊“什么意思？我都没听说，你从哪里知道的？”

　　赵经业带着王露走向了个空旷的墙边。

　　“清润跟我说的，你知道清润吗？是我的一个学生，就上次一起跟我去参加宴会的那个女孩子，我跟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李清润，政务处处长李敏叡的女儿，赵经业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她的家庭背景、人物关系。

　　“她，她怎么说，我们六十八师马上要去了吗？只有我们师吗？”赵经业有些激动，若是能提前知道行踪，对南边儿的情形肯定会很有利。

　　“除了你们六十八师还有其他几个师团，好像是五十几开头的，具体我也没细问，他说你们下月初走，等洪水过去的差不多了，你们就出发。”

　　果然，跟自己预估的差不多，赵经业看着王露，心想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还真是给自己了一份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