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阁绪》酉安辰

27、第二十七章

　　“欢迎欢迎！”罗文博把迟绪拉进来，“热烈欢迎！”
　　“怎……怎么了？”迟绪被扯了进来，双脚一下没倒过来，腰在桌角上轻轻磕了一下。
　　“滚滚滚！迟绪都撞桌角了！”凌升说着把迟绪护到自己身边，挥挥手，“该干嘛干嘛去！”
　　“你又惹事了？”迟绪小声问他。
　　“唔……”凌升说，“就………”
　　“打架了？！”迟绪皱眉。
　　“没有！”凌升用手挡了挡嘴巴，嘟囔道，“我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大点声，我没听见。”迟绪坐下，拿出在桌肚里的卷子，一张一张摞好。
　　“就是……全校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了。”凌升嘟了嘟嘴。
　　“咱俩什么关……”迟绪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脑子里“嗡”的一下，刚整理好的卷子手一松全掉在地上。
　　凌升蹲下去捡，等他站起来时，迟绪瞪大了眼睛看他。
　　“你……”迟绪信息一下接收太多，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咬着牙问出一句。
　　“你怎么说的？！”
　　“赵鹤找我来着，他说那啥，然后我当时一生气就喊出来‘迟绪是我男朋友’，谁知道消息传的这么快，没一天全校就都知道了……”凌升说。
　　“他说什么了？什么叫那啥？”迟绪不想多说话，但凌升总是问一句说一句，弄得迟绪一脸无奈，只能一个一个问。
　　“别说了吧……”凌升说。
　　迟绪看着他。
　　“他……喜欢你……”凌升赶紧补一句，“傻逼玩意！”
　　迟绪胳膊一下从桌子上滑下去，整个身子一歪，看样子是受到了不少惊吓。他倏地回头，正好和赵鹤偷看迟绪的视线对上。
　　赵鹤“………”
　　迟绪“………………”
　　凌升“………………………………”
　　你俩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真的好么！！！我是原配！！
　　“绪绪，咱把头转过来吧。”凌升扶正迟绪的脑袋。
　　迟绪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一脸茫然，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要做题。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凌升看迟绪开始学习，以为迟绪吓傻了。
　　“没有。”迟绪平静的说，用笔尖敲了敲凌升的桌子，“别看了，学习吧。”
　　凌升“…………”靠！我他妈的还有情敌！
　　以后的日子就是凌升成了迟绪的跟班。迟绪起身打水，凌升跟在身旁；迟绪去办公室谈话，凌升守在门口；迟绪上厕所，凌升站在旁边。
　　“凌升……”迟绪咬牙切齿的，“你有病吗。”
　　“哦，那我出去等你。”凌升不惹迟绪生气，乖乖地出去了。
　　迟绪闭上眼叹了口气，咬着嘴唇让自己控制一下情绪，洗了把脸才出去。
　　这天下午的晚自习，迟绪正低头写着英语阅读，教室里安安静静的，仔细听只能听见窗外雨点的敲打玻璃的声音，像豆子落地，也像心里的鼓点。
　　闷热的环境让迟绪有点喘不上气，烦躁。
　　“迟绪！”于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冲着迟绪的座位喊道，“出来一下。”
　　迟绪没有多想，以为是聊聊学习成绩的事，毕竟高考前老师总是会和同学聊聊这个，讲讲那个。
　　他跟着于老师走到了办公室。
　　“这位女士找你。”于老师在迟绪正前方，挡住了迟绪的视线。
　　女士？迟绪心跳像漏跳了一拍。
　　他蓦地抬头。
　　是祝冉！
　　她来干什么！迟绪心里瞬间崩溃。
　　“老师，我想和小迟单独聊一下。”祝冉开口了，声音沙哑，像砂纸磨在桌面上。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于老师想了一下，说：“好。我十分钟后来。”
　　说完，便退出去，把门带上了。
　　“我说没说过，别让我再见到你！”迟绪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忍住翻山倒海的胃。
　　祝冉不知道迟绪得过抑郁症，她只以为迟绪讨厌自己，才会露出恶心的表情。
　　对，只是讨厌，不是恨。祝冉心里暗暗想着。
　　“你听妈妈说。”
　　迟绪不想说话，没打断她，找了把椅子坐下。
　　“妈妈知道错了，真的。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抛下自己的孩子，让你受苦了小迟。”祝冉说着说着就哭了，“我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我不要钱，我可以自己赚钱的，白天在超市里打工，晚上刷刷盘子。妈妈真的错了，我不求你原谅，但是给我一个关心你的机会好吗？好吗小迟？”
　　迟绪抬起眼皮，打量着祝冉。曾经那个满身才华的女人沦落到刷盘子的地步了么……
　　“……怎么弥补？”迟绪嘴唇干涩，声音也哑了。
　　“我……”祝冉顿时语塞，“让我回家照顾你，就像以前一样……”
　　迟绪冷笑，打断她：“不用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如果在迟绪生病那天下楼和她说话的时候祝冉关心一句“你生病了吗”，迟绪还能认为她说这话是真的，但现在迟绪只能想到她这么做的理由是：她没有依靠，要让自己当她的避风港。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祝冉眼神暗淡，脸颊两旁有着泪痕，她仿佛看到的绝望。
　　迟绪闭上眼睛不像去看她。
　　祝冉张合了几次嘴，迟绪完全不注意自己，最后祝冉轻声说道：“小迟，这是妈妈的电话号码。”
　　祝冉从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放在桌子上，蹒跚出去了。
　　迟绪放在兜里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扎进手心的肉里，听见祝冉地脚步渐渐远了，才放松下来。他双手冰冷，张开手看见了四个小血印子，苦笑的哼了一声。
　　对于迟绪，好像只有疼痛能缓解他的情绪，才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把纸条团起来，想丢在垃圾桶里，但转念一想，这是教师办公室，只好把纸条揣在兜里，出去再扔。
　　迟绪调整心态，深呼吸走了出去，正好迎上了于老师。
　　“她是你妈妈？”于老师问，“以前没见过呢？”
　　迟绪没接话，沉默的看着于老师。
　　于老师尴尬一笑，耸耸肩让开了路。
　　等到迟绪回班的时候，学生已经零零散散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放学了。
　　迟绪侧身穿过过道上的人，回到座位，就听见凌升开口。
　　“绪绪，你怎么了吗？”凌升伸出食指比划着迟绪苍白的脸，“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突然胃疼。”迟绪拿出凌升送的白杯子和口袋里的药瓶。
　　药瓶上写的是胃药，其实里面是氟西汀。凌升感觉药的样子怪怪的，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但也没多问。
　　迟绪仰头咽下药片，把药瓶重新放回兜里，走到教室后面，打开了自己的柜子，从里面拿出几本题集扔到书包里，对凌升说：“放学了，走吧。”
　　“好。”凌升拿过迟绪的书包，“我说了以后我拎包。”
　　迟绪鼻子一酸，眼眶瞬间通红，他轻轻点了头。
　　学校此刻没有什么人，现在已经是初秋了，校园里听不见知了的声音，万籁俱寂。
　　凌升把胳膊一点一点地贴近迟绪，踌躇要不要牵迟绪的手。
　　手掌突然触摸到柔软的掌心，迟绪抓住凌升的手，揉了揉他的指尖。
　　“牵着你，我安心。”迟绪带着细微的鼻音，被愣住的凌升捕捉到。
　　“你哭了？！！”凌升把头伸到迟绪的面前。
　　只见他眼眶通红，鼻尖闪烁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凌升心被揪了一下，心疼死了。
　　“宝贝你怎么了？”俩人已经出了校门，在拐角处，凌升抱住迟绪，手掌在他背后搓着。
　　见迟绪不回话，凌升急坏了，但也不敢大声说话，怕吓到他：“受委屈了吗？告诉我好不好？”
　　凌升的怀抱让迟绪得到了些许温暖，渐渐平复了心情。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扯出一个微笑：“就是胃疼，疼哭了……”
　　疼哭了……是啊，心里好疼，快疼死了。
　　“我能陪你回家吗？”凌升把迟绪的手牵得更紧了。
　　“好。”迟绪点头。
　　迟绪走得很慢，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还好，祝冉没在。
　　“我背你吧。”凌升突然开口了。
　　迟绪想了想，最后点头，转身走到凌升的后面。凌升单膝蹲下，上身前倾。
　　迟绪弯腰趴了上去，双臂环着凌升的脖子，宽大的肩膀给迟绪安全感。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迟绪声音中还带着些许鼻音。
　　凌升并没有说“因为我是你男朋友”，反倒是思考了很久，才开口。
　　他柔声道：“我以前就是混日子，不喜欢这个世界，常想啊，以后我如果热爱这个世界，那原因是什么呢？我见过为爱付出的人，他们可能是亲情，可能是爱情，还有可能是友情，但是这三样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直到遇见了你。我有时候还在后怕，如果当初我不在小巷子里帮你，咱俩可能就不会有太多交情，一想到这里，我就很害怕。”
　　“迟绪，你是我心里的那个希望。”
　　迟绪在凌升的后背上笑了，用下巴戳了戳凌升的肩。
　　说话间已经到了迟绪家小区门口，凌升慢慢蹲下，把迟绪放下来。
　　“你回去吧，我看着你。”凌升说。
　　“嗯。”迟绪的视线在凌升停留一刻，然后不舍的转身。他怕再多看一会儿，自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病告诉凌升。
　　迟绪洗完澡，身上带着点柠檬的清香，走到了楼上。
　　他没有开灯，轻车熟路的走到那扇铁门面前。
　　铁已经生锈了，靠近了可以闻到铁锈味。
　　迟绪伸手抚摸着门锁，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哐当”锁掉在地上，门咯吱一声露出小缝，迟绪用力一推，灰尘扑面而来，呛得迟绪连连咳嗽。
　　迟绪的心结之一，在刚才被自己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