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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一章 远行(1) ...

  •   主院中,卿懿歪在榻上,枕着鸭绿鹅黄苏绣八团喜相逢纹软枕,身上盖一件轻软的雪青色绣梅兰竹菊团纹罗绸长裳,发髻间一支蓝宝石富贵双喜斜凤钗流光溢彩。
      听了紫葳带回来前线一手信息,卿懿颔首而笑,“小妤儿这招连消带打的立规矩用得巧妙,这几个仗势欺人的老家伙早该处理了。小妤儿这一处理,剩下的可有怨言?”
      紫葳微微笑道,“有了毕嬷嬷在前,她们巴结二少夫人还来不及,怎么还会有怨言。”
      卿懿长叹一口气,欣慰道,“这便很好。当初我还担心小妤儿性子冷,不会处理内宅这些事,现下一瞧,倒是我多想了。”
      紫葳上前掖了掖卿懿的披风,笑道,“二少夫人只是性格看着冷,不易表露罢了。”
      “倒和子兮相似,都是小狐狸。”
      ……
      皇帝寿诞已过,纳兰衿和卿懿坐上一早便备下的马车,挥别众人,踏上了最后一段海疆之行。
      马车“咕噜咕噜”驶过青石大路,卿懿半眯着眸歪在纳兰衿怀中,柔软似一只初生的猫崽。
      正一正卿懿发间素净的凤丹白绉纱绢,纳兰衿轻柔地揉了揉卿懿的双颊,轻声道,“睡吧,睡醒了就到了。”
      卿懿轻轻“嗯”了,阖上眼,沉沉睡去了。
      送别纳兰衿和卿懿,纳兰府瞬时空了大半。纳兰子墨和俪婳牵着纳兰润缓慢往南苑走去,春日晴光暖而软,落在身上似披了一件轻薄的外衫。
      “昨日小四和小五已经到了雪渡关,不日我们也可以动身前往了。”纳兰子墨望向俪婳,“雪渡关不比京城气候适宜,风雪也大。”
      俪婳美目轻扬,笑靥如花,“不怕,只要与你一起,有润儿我便什么都不怕。”
      纳兰子墨凤眸弯起,伸手将俪婳鬓边几缕被风吹落的发丝捋至耳后,缓慢又坚定道,“定然不负。”
      北苑,开得茂盛的桃花、梨花洋洋洒洒朦胧了半边蔚蓝如洗的天空,石洞之上藤萝薜荔垂下摇曳身影,飞溅四起的晶莹水花不厌其烦地停落在被濡湿的斗大鹅卵石。
      纳兰子兮陪着苏颜妤缓缓走过抄手游廊,风车纹空花墙里落了几片俏皮的桃花瓣,淡雅好闻的花香顺着风,挑动落下的发。
      “天长地阔,四时美景,母亲多年的愿望终得偿了。”纳兰子兮随手捏起飘来的一片粉白,笑容浅浅,“父亲常说,母亲最向往的日子是‘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若当年母亲没有嫁与父亲,母亲大约已经是儿孙满堂的老祖母了,闲来便与孙子孙女玩笑,或是春日踏青,夏日品茗,秋日观景,冬雪赏雪,远胜于被困牢笼,疾病缠身,劳顿一生。”
      “大约不会。”苏颜妤伸手轻轻拂去衣襟上两片桃花,扬眸看着游廊之上精雕细琢的步步生莲浮雕,似乎在看嵌着黄色水晶的莲蕊,又似透过晶莹剔透的莲蕊在看另一种人生,“阿懿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风卷树梢,带起交缠连接的花瓣,伴着潺潺水声飘着远去,柳黄锦绣刻丝妆花对襟褙子衣摆猎猎而飞,鎏金嵌宝海棠长簪簪头落下的几穗蔷薇晶串成的流苏簌簌作响,其中一穗缠上几缕青丝,难舍难分。
      纳兰子兮微微侧眸,似在问自己,也在问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是,这大约是世上所有痴心人的期盼。只是……”苏颜妤轻声嗤笑,自嘲道,“不过都是付于秋风,一吹而散罢了。”
      这样自嘲孤寂的苏颜妤是他从未见过的,纳兰子兮觉得此时的她就好比这漫天飞舞的花瓣儿,如果不护着她,她就会悄然落入地下,然后了无生息,静如死水。
      突然地纳兰子兮停下脚步,直直望着疑惑回眸的苏颜妤,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似灼灼骄阳,亮得晃人,“妤儿。”
      “嗯?”苏颜妤站住脚,疑惑看向纳兰子兮,“怎么了?”
      纳兰子兮不答,接下腰际挂着的一个荼白的挑绣水蓝云纹的荷包,从荷包里小心取出两枚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圆环,莹亮的银色质地温厚,纯粹到没有任何的装饰。
      “我问过母亲,母亲说在你们的那个时代,成婚了的人一定会带戒指,”纳兰子兮缓步上前,取过其中一枚较小的戒指,伸手牵起苏颜妤的右手,将银色的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苏颜妤素来不喜戴戒指、指环,如今一枚银色指环套入指间,越发衬得纤纤五指如玉般莹润光泽。
      “真好看。”纳兰子兮温润的丹凤眼弯起,眼尾漫开掩藏不住的喜悦,“我已经为妤儿戴上了戒指,现在该是妤儿为我戴上戒指了。”说着,把另一枚较大的戒指放在苏颜妤怔愣在原地的手掌。
      苏颜妤闭了闭眼,掩下心口汹涌奔腾的热浪,缓了几晌,开口时声音却已经哑了,“套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这是自然!”纳兰子兮瞪大眼睛,无比认真又有些孩子气道,“难不成妤儿不愿意?”
      眼中的热意终于溢出眼眶,顺着双颊滑下,一滴一滴浸湿梅子青竹叶荷叶纹绉纱长袄。
      “妤儿,妤儿,别哭呀,”纳兰子兮急得赶紧拿袖子擦拭苏颜妤落下的热泪,心疼不已,“是我说话冒犯了,我认错,只要妤儿你不哭,我,我,你怎么罚我都可以,欸,别哭呀,你一哭,我也难受。”
      心中涨热,似有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炙热的温度流窜于每一根血管,一种名叫喜悦的东西从每一个毛孔里争前恐后地跳跃出来。
      苏颜妤哽咽难言,双颊一片湿热,她颤抖着手,紧紧握着手心里圆润的戒指。
      没有预告,没有说话,苏颜妤微微泛凉的指尖牢牢抓住纳兰子兮的袖口,似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扬眸,定定看着纳兰子兮,“这便是定了契,一辈子不更改的。”
      “我知道。”
      银色的戒指被平稳地推入纳兰子兮左手的无名指,银光闪烁。忽的,一滴滚烫的泪,浸润了窄窄的指环。
      “念念,你知道吗?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捂上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当时死党和她说的时候她不懂,现在,她知道了,那是眼前的亿万星辰不及眼中的一个你。
      ……
      三月二十五是苏憬和苏颜沫的十四岁生辰,苏颜妤怀着身孕,不好前去参加,便托了纳兰子兮将早早就备下的两份贺礼带去苏府。
      为苏颜沫准备的是一支流光溢彩的赤金嵌翡翠镂空飞凤步摇:凤凰呈飞翔之势,镂空雕刻身体,又细细描绘出凤凰羽毛的纹路,双眼用翡翠点缀,凤尾处垂下三穗流苏,每条流苏下缀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珍珠。
      苏憬的性子和苏颜妤相似,不爱古玩奇珍,只爱翻阅杂史野史,而且口味刁钻,非孤本不喜,非精品不要,为此苏颜妤头疼了好几日才选了一套十二本的野史孤本。
      申时初,纳兰子兮带着夏小蝶新酿制的芍药酸梅蜜饯回来了。
      “四弟和五妹都很喜欢你这位三姐姐送的礼物,说着等过两日四弟沐休,便和母亲一起过来看望三姐姐。”说着,又指了指旁边耳房,“年前母亲知你想吃蜜饯,特特地做了,我今日让去了,就让我带来给你。”
      苏颜妤弯眸浅笑,“这倒巧了,刚还在和素衣说起想吃母亲的蜜饯了,可巧就送来了。”
      掖了掖苏颜妤身上明青挑杏黄色金丝木香菊羽纱长披风,自己则在她身边坐下,想了想道,“有件事,大哥和二哥,怕是要外放了。”
      “外放?”苏颜妤突然直起身,“怎么这么突然?”
      纳兰子兮笑道,“也不算突然,倒是胡指挥使今儿说起的,我才想起。科举初入仕三年有一考核,考核合格即可授官。今年的春闱近在眼前,考核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了。”
      听纳兰子兮一说,苏颜妤才突然想起,三年前,苏恒和苏悕春闱中举,苏家初入京城。如今一眨眼,已是三年。
      “可两位嫂嫂还怀着身孕,这……”
      “无妨,至少要等五六月才能确定外放何处。”
      “如此也罢了,二嫂大约那时已经做完月子,到还可,只是大嫂她……”苏颜妤想了想,笑道,“若是近些,大约大嫂是定要跟着同去的。”
      纳兰子兮挑眉,“届时大嫂该有六七个月身孕了吧,一路颠簸,如何禁得起?”
      苏颜妤摇头,“我不过是猜测罢了,”说着,她想了想又道,“其实,孕妇也没有想象中的这么脆弱。”
      “是吗?可是我……”纳兰子兮突然停住话头,他想起了当年伺候过卿懿的老嬷嬷说过,卿懿怀着他大哥纳兰子墨的时候,还披着盔甲上战场杀敌,夺下了敌军首级,把纳兰衿吓得差点晕过去。
      “怎么了?想到什么了?”苏颜妤听纳兰子兮戛然而止,低声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母亲当年怀着大哥披甲上阵,取了敌军首级,差点把父亲吓晕,后来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就再不让母亲冒险。”
      “啊!”苏颜妤长大了嘴,怔愣好半晌才讷讷道,“母亲,母亲……这么……”苏颜妤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卿懿这“胆大包天”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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