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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章 风波起(4) ...

  •   “啪嗒”一声,鬼脸青的陶瓷碗清脆一声摔了粉碎,苏恒惊慌失措地站起身,低头轻声说了句“我去拿扫帚”就匆匆往外跑。
      苏憬眨了眨眼,纳闷地看着落荒而逃的苏恒,疑惑地侧头问苏悕,“二哥,大哥这是怎么了?”
      苏悕收回看向苏恒逃窜的背影,心中了然,他伸手揉了揉苏憬的头顶,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早晨起来还没清醒,你刚才说柳家二姑娘死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憬放下碗,嘴角下弯,低声道:“听到的。昨儿下学时雨下得太大了,我刚走了一半就躲到了一处屋檐下,刚没躲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说是柳家二姐姐已经死了,要人趁着夜色把她送到猪屠夫家里,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开着的厨房门漏进一缕秋风,吹得几人裸露的皮肤层层起疙瘩。
      “后来呢?”
      “后来我不知道了,等我转过头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小小厨房静得出奇,几人都没有说话,默默捧起自己面前飘着热气的白粥,小口小口抿着。
      早饭在一行人诡异的沉默中结束,苏启平吃过早饭背上背篓,拿上锄头,弹弓,简易弩箭往后山走。溪山村的冬天来得早,现在正值秋收,不少小动物会在这个时候窜动,他刚好趁这个时候打猎一些猎物回来。
      夏小蝶收拾了碗筷,嘱咐了几句留在家里的几个孩子,自己就往村口的喜媒婆家走,苏恒年纪不小了,顾家的大姑娘也正值年纪,如果自己说的晚了,这么好的姑娘就要被人先一步说走了。
      “三姐姐,一定要烧掉吗?”苏颜沫握着刚从从盆里挖出来的五株红花,薄如蝉翼的大片花瓣剔透漂亮,“这么好看……”
      苏颜妤摇了摇头,坚定地对苏颜沫道:“沫儿,你忘了吗?这么漂亮的花,寓意着死亡。”
      诡谲的传说好像一把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苏颜沫咽喉,空气在一点一点凝滞,她犹豫半晌,侧过脸,闭上眼,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把手中的花送到苏颜妤面前,“给,给你。”
      苏颜妤小小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拿苏颜沫手中的红花,发觉苏颜沫握着的力道并没有松懈,苏颜妤无奈一笑,“沫儿……”
      失去温热源泉的红花恍若失去了滋养的娇小姐,一下子萎蔫下来,苏颜妤捏着红花的掌心冷汗岑岑,一眼不错地看着它们被灶里的小小余火吞噬干净,一点都不剩。
      苏颜沫失去了心爱的红花,心情难免有几分低落,闷闷地回了房间。苏颜妤站在灶台前静默了良久,才拎起一个木桶准备给圈里的大肥猪投食。
      “哎呦,苏家娘子呀,今儿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喜媒婆扭着腰,甩着帕子开门迎接夏小蝶。
      夏小蝶抽了抽嘴角,掩下尴尬的神情,笑道,“是为了我家恒哥儿,恒哥儿年纪也到了,顾家大姑娘也刚好到了年纪,所以我想着喜媒婆替我家恒哥儿去顾家提亲。”
      喜媒婆嘴角的笑意一僵,随即笑眯眯道,“苏家娘子,不是我不去提亲,真真是不巧,昨儿我已经替徐员外的徐公子上门提亲,顾家已经答应了。这不,”喜媒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帖,上面用金笔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徐员外连庚帖都给我了,我正准备吃了早饭就往顾家去讨大姑娘的庚帖。”
      夏小蝶挂在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竟然这么不巧,我昨儿还说要找你提亲,结果一场雨就给耽搁了。”
      喜媒婆笑道:“可不是,昨儿我本也是不打算出门的,可是徐员外千求万恳,我也没办法,只好替他跑了一遭。”
      夏小蝶无奈,正想问其他人,就见喜媒婆小心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苏家娘子难道不知道今早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吗?”
      “什么大事?”
      喜媒婆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说:“今儿大早,猪屠夫一觉醒来,柳家的柳青青七窍流血,面皮紫涨,浑身青紫死在了他的床榻。现在村里人都在说猪屠夫又克死了自己老婆。”
      夏小蝶听得脚下不稳,下意识环视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道,“真的假的?柳家的二姑娘不是在家中待嫁吗?怎么会在隔壁村猪屠夫的,床榻?”
      喜媒婆神秘兮兮地撇了撇嘴角,“听说是猪屠夫自己下手折磨死的……”
      夏小蝶瞪大眼睛,低声问,“这也不对,好端端地,柳家姑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隔壁村?”
      “谁知道呢?也许是姑娘家不检点,我听人家说,柳家的大姑娘在婆家也不安分,才嫁过去几个月,就传出了偷汉子的事情了,婆家还死死捂着,其实这事情,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啧啧……”后面的喜媒婆说了什么夏小蝶没有听见,耳边是早晨苏憬的一番儿话,她以为那是苏憬的道听途说的玩话。
      柳家大女儿柳云和二女儿柳青青是溪山村两朵并蒂玉簪,真真是雪魄冰姿俗不侵,阿谁移植小窗阴,若非月姊黄金钏,难买天孙白玉簪。而今两位白玉簪,一朵红杏出墙,一朵却意外身亡,一时间流言如风,席卷了整个溪山村。
      “你说柳家的小女儿怎么好端端的就没了呢?”
      “我听说是被.....死的。”
      “你可瞎说吧,我一侄子的朋友的舅舅在县城的衙门里当捕快,说是被活生生打死的。”
      “你才瞎说呢!我弟弟的姐夫的堂弟的父亲的儿子在衙门里当师爷,说是被勒死的,死不瞑目!”
      “我听柳家嫂子说她女儿是被人给玷污了想不开才......”
      “柳家嫂子那性子,怎么可能会和你说,你又是从哪里瞎打听来的吧。”
      “你说的才是真的,你才是瞎说的!!”
      “我是有真凭实据的,你那是空穴来风!!”
      “呦呵,你还和我杠上了是吧!!!”
      ……
      柳青青的突然死亡给农忙的村民们带来了各样新鲜的八卦,八卦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后来不知道从谁那里传出竟然和县城里的一个员外有关。
      从传出柳青青意外死亡的消息之后,柳家人对此闭口不言,只有几个月前出嫁的大女儿柳云回过一次家,和父母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后来有人想辗转从柳云口中打听事情真相,却被性情大变的柳云骂出了门,“我告诉你们,别妄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有关青青的事,我也不需要你们帮我,都给我滚!”据传当时柳云披头散发,皮肤松弛,妆容都遮不住眼下的淤青和黑眼圈。于是又一波流言在溪山村传开了。
      “你说柳家是怎么回事,教出来的女儿这么没礼貌。”
      “可不是,我之前还觉得柳家长辈虽然粗鄙,但好歹这两个女儿还是不错的,现今一看,都是瞎了眼。”
      “欸我说,我记得柳家大女儿出嫁时长得还是很标致的,怎么如今听来竟是一个破落户了?”
      “这个我知道,我听说柳家大女儿嫁的那人是个克妻的,娶了三个老婆了,都被克死了,现在这个估计也用不了多久了。”说着还叹了口气,便是惋惜。
      “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他不是嫁给她大表哥吗?怎么又是克妻的?”
      “我是听隔壁村牛大叔听钟大伯听刘大哥说的。”
      “我看那柳家小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整日花枝招展,一看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如今死了,但也干净。”这是一个曾经追求柳青青不成的落魄书生不屑地甩了甩袖子,以视正统。
      “吃不到葡萄别说葡萄酸,你是没见识过柳家小娘子的销魂身段,绝对让你神魂颠倒!”这是一个销想柳青青许久的二流子蹲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咽了口口水,笑嘻嘻地眯着眼。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是一个古板长辈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满眼不屑。
      “柳家不会是扫把星转世吧。”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篮子,刚从山上挖了一篮子野菜下来。
      “徐家嫂子,你是戏文听多了,扫把星好歹也是神仙,怎么会转世到一无是处的柳家。”此话一出,围着的村民笑做一团。
      流言愈演愈烈,温热的口舌中带着讥讽和嘲弄,在每一个犄角旮旯里深深扎根,捕捉任何一个可能接近的人,然后和其“分享”其中的美妙之处。
      苏家厨房内,苏颜妤和夏小蝶正在准备晚饭,苏颜沫正在大堂里摆放碗筷。
      “妤儿,你去看过云丫头了吗?她怎么样了,我听外面传什么的都有。”夏小蝶眉心微皱,不过两天,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一瞬间就席卷了整个溪山村。
      “云姐姐情绪不是很好,我问了几句关于青青的事,她也不回答我,只叫我不要管。”苏颜妤想起那日见到仿佛老了二十几岁的柳芸芸,心下不忍。
      “哎,这都是什么事。”夏小蝶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外面这些流言都传成这样了,柳家怎么没见人出来说几句?”
      苏颜妤默默加快手里的动作,没有回答。曾参杀人、众议成林,口舌间传出的话语,不啻于杀人的利剑,不同的是,利剑是伤身,流言却是伤心。小小的一片舌头,却能杀人于无形,毁人于无迹。哪怕苏家是闭门不听,也阻挡不住似风似水无孔不入的流言。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们是不合群的。
      我只是和大家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少数服从多数。
      我觉得他们是对的,我为什么要反对。
      我没意见,听他们的。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我没有瞎说,这是事实。
      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我亲耳听到了的,难道还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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