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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雨后初晴,天近傍晚,整个大山的空气中带着点雨水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一条小溪从几座青山中间蜿蜒穿过,小溪旁边是一个较偏远的小村庄。村庄进进出出都靠一条村道(乡村的公路)直来直去,一水一路倒也交相辉映出来一种别样的风光。
      村民们世代居住在此,男耕女织鸡犬相闻的桃源生活虽算不上但也算过得安宁惬意,至少鸡叫犬吠的声音每天都少不了,鸡鸣狗盗之事也鲜有发生。
      而如今年轻人却都一个个躁动着往外走,有的家里只留下了老的小的守着几亩粮田和给祖上传来的老木屋镇宅。
      一座木宅子中,长满青苔的屋檐还在淅淅沥沥地滴着雨珠,祠堂门口长凳上本来张着嘴打盹儿的江老头突然觉得喉咙一卡,从睡梦中猛然醒来便咳出一块白色半透明的石头般的硬物,舌尖还留有甜甜的异味。
      江老头二话不说就把一旁小孙子的小腚狠狠拍了一下。
      “你又在搞什么名堂?”江老头边说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口中的异物感才慢慢消退。
      “我…”江书本想解释说自己只是想给爷爷吃一颗冰糖,见他还在睡觉就把直接放进来他的嘴里,但看到江老头被噎得满面发红的样子吓得一下子怔住了,愣了几秒便红着眼睛赶忙跑去端了杯水过来,支支吾吾地解释清了自己的“动机”。
      江老头本来气得吹胡子瞪眼,听完小孙子的话却反而气笑了。
      他这小孙子虽然名为江书透着一股子书生气,乖的确是乖,但调皮也是真的调皮。从上学开始就就没让自己担心过成绩作业,但上房揭瓦的事情却也一件没少干。
      江老头假装严肃道:“知道错了吗,下次可不许随便往别人嘴里塞东西了。”
      “知道了…”江书红着眼睛说道。
      “打疼了没。”江老头自觉刚刚那一下下手不算轻,足够八岁的江书长长记性。现在看着孙子这又惊又怕的样子反而后悔了。
      江老头正打算帮孙子揉揉,家门口的小巷已经传来脚步声,少年步伐轻快,鞋子踏过泥泞和雨水“嗒吱”地响。
      “哥!”
      刚刚还沉浸在反省错误的失落中的江书已经跨下不高的石阶一下蹦了出去。
      “别乱蹭,我身上脏。”江闻天笑道,指了指身上的泥水将弟弟轻轻推开一点,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里。
      十一岁的江闻天虽比弟弟高了半个头,但仍然只是个清瘦的少年,此时穿着大人用来背柴的旧衣服好像挂了一帘帐篷。
      江闻天将被淋湿的木柴找地方放下后就把脏衣服脱下扔进了桶里,又从干净的里衣内掏出了一个用叶子临时包的小盒兜递给江书,满满一兜新鲜摘的覆盆子。
      江闻天对弟弟说:“快尝尝甜不甜,应该没被淋湿,干净着。”

      江老头已经帮江闻天烧好了热水,就等着孙子捡柴淋完雨回来能舒服洗个热水澡。
      “小天你快去洗澡,别着凉了,水已经帮你兑好了。”江老头说完又去忙活把淋湿的木柴找通风处晾起来。
      澡房里江闻天用手探了探洗澡盆里的水,果不其然很烫,爷爷每次说兑好了的洗澡水总能把两兄弟烫得脱层皮,而且每当他们还想再加点冷水的时候总会遭啰嗦。“洗着洗着就凉了,还加啥冷水。”江老头经常这样说。
      江闻天正想偷偷摸摸去舀一勺冷水过来,弟弟江书已经作案成功了,又轻手轻脚地把水勺放了回去,大功告成后还乐着嘘了一声,兄弟俩只能憋笑。
      澡房里江闻天洗着澡,江书就拿着那兜覆盆子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边吃边陪他说话。
      和很多兄弟小时候一样,他们也总是一起洗澡,或者只是单纯的陪伴对方。
      “今天刚捡完柴就下雨了,还好我先给你摘了萢(覆盆子方言),不然淋了雨就没那么好吃了,怎么样,甜不甜?”
      “甜!下次我也要一起去。”江书高兴道。
      “天气好再带你去,那边路不太好走,今天大猴子就摔了个狗啃泥,现在估计在家挨二婶骂呢。”江闻天笑着说。

      半大的孩子看着自家弟弟坐在一边乐呵地吃着自己带回来地小零食,心情也从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中好了不少,嘴上自然也免不了馋。
      “快给我吃一颗,我赶着捡柴都还没来得及尝呢,啊…”江闻天张嘴。
      江书挑了颗最大最红的放进江闻天的嘴里,却想起自己刚刚因为往爷爷嘴里放吃的被揍,手伸在半空中顿了顿,果实已经被江闻天叼走,指尖传来唇齿的温热。
      “怎么了?”江闻天对有点恍惚的弟弟问道。
      “我今天被爷爷打屁股了。”江书带着点委屈说。
      “你又调皮了?”江闻天笑。
      “爷爷在睡觉,我把冰糖放进了爷爷嘴里,就被揍了…”
      江闻天更乐了,忍不住掐了一下弟弟白皙的脸蛋。
      江书继续说:“爷爷告诉我不能乱往别人嘴里塞东西。”
      “我是你哥,不是别人,不过我弟弟真厉害。”江闻天掐一下不够,又轻轻扯了扯,江书的脸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江书化悲愤为力量,张嘴向他哥粘在自己脸上的手咬了一口。
      “唉,你是小狗吗?”
      “汪!”
      江闻天搓了搓江书脑袋说:“乖,闪开点,我洗完准备起来了,把你弄湿了又得挨骂。”

      江老头在灶前捯饬,他这大孙子人不大但臭美从小就会,每次洗完头发拿着吹风机站在镜子前总能照半天,小孙子江书就经常在一边傻望着。
      “你哥帅不帅。”江闻天总喜欢在这个时候问他弟,一边吹头发一边像电视里学来的那样把不长的头发从前到后撩一遍。
      “帅!”江书十分肯定地回答。
      八岁的人们对于美丑的概念还往往比较模糊,在他们的眼里最好看的就是自己最亲近的人,江书也一样。
      在他的小小的世界里父母的映像并不深,他们就像是会给自己还有哥哥每年买些零食玩具的最熟悉的陌生人,离得远,见得少,电话里见面时浓浓的爱感受得到,但难免有陌生感,而哥哥和爷爷才是又亲又近的那个。

      晚饭是很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汤里还有两个流心的荷包蛋。
      “明天周一了,作业写完了没有。”江老头把荷包蛋夹到两孩子的碗里,拿捏着熟练的退休老先生的口吻。
      “我昨天就写完了。”江书乖巧点头回答。
      一旁的江闻天却“啊”了半天没有下文。
      老先生瞪着他一眼。
      “我就差一点点了!”
      江闻天答得笃定却在心里虚虚地估计着自己完成作业还需要多久。
      “多向小书学习一下,总是喜欢拖拉。”老先生说。

      饭后洗完碗筷,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山里的夜黑得很彻底,如同山水间滴下了一滴浓墨,没有万家灯火,只有稀疏的黄灯在夜的晕染下慢慢模糊。
      一盏灯光下江闻天和江书在长桌前并排坐着,这是江老头拜托村里的木匠按照学校的长型课桌仿做的,还为了容纳更多的书做大了一号。江书坐在自己的高凳子上看着课外书,哥哥在旁边咬着笔不知在发呆还是在思考作业。
      暮春没有夏夜的虫噪蛙鸣,江闻天的思绪却已经飞去了那个热闹的时节。
      “唉,小书,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再去抓一只那个黑白蜻蜓好不好。”江闻天突然问道。
      “啊,去年你帮我抓那只红蜻蜓都摔下塘里了。”江书回答。
      “那不是不小心嘛,而且最后也抓到了呀。”江闻天激动道,“黑白色的和红色的蜻蜓多大多漂亮啊,今年我保证不会再脚滑了。”
      “那到时候我也给你抓一只。”
      “不行,你要是落水里着凉了爷爷还不得抽死我,等你长大一点再去抓这两种颜色的。黑白的和红色的太难抓,飞得快还基本只在池塘边上停,去年抓到那只还咬人,你要抓就去抓蓝的和黄的,好抓点。”江闻天觉得自己作为哥哥万不能让自家弟弟涉险。
      江书边听边打了个哈欠,想起去年那天自己在池塘边看到的那群蜻蜓。池塘离家不远,也只有在这个池塘上年年能看到这些黑白色和红色的漂亮玩意。当时看得入迷,贪玩心一起,最后结果就是哥哥为了帮自己抓一只玩儿滑下了水里,还破罐子破摔淌着水抓了只红蜻蜓上来,一回家就被爷爷狠狠抽了一顿。
      当时江书看着爷爷教训哥哥自己也急红了眼眶,但爷爷一走刚刚还苦苦巴巴认错的江闻天转身就笑着搓自己脸蛋,告诉自己说没事。
      “困了?是挺晚了,书儿你快去睡觉,我把作业先做完。”江闻天收回思绪安心去看作业中的最后几道题。
      “好,你也快点过来。”
      江书躺在床上半眯着眼,他哥逆着光的背影在眼里渐渐迷糊,自从江闻天上五年级之后作业比原来明显多了不少,江书很多次就是这样习惯性半梦半醒地等着,直到旁边传来熟悉的体温。

      村口有几棵大树,三四个成年男人才抱得过来,据老人说这几棵老树在村子刚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那么壮大了。
      而一到清晨,当太阳刚刚升起,一阵阵鸟鸣就从这里开始驱散开宁静的黑夜,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江闻天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随手关掉在床头柜旁闹得人心烦的米奇闹钟,一看时间居然已经比平时晚起了近十分钟,瞬间清醒了大半。
      “江老二你快醒醒,再不起来要迟到了!”他一急就喜欢这么叫自家弟弟,虽然在江家他也不是什么老大。
      江书清醒得倒很快,眸子一下子就清亮了起来,安静快速地穿好衣服,他哥居然还衣冠不整地对着镜子搓巴有点鸟窝状的头发。
      江书顺手拍了下他屁股就洗漱去了,这是他常用的催他哥快一点的方式。
      餐桌上两碗面条已经有点半糊了,江老头给两兄弟做好早餐后把两碗面往桌上一摆,再用个大点的盆一盖保下温,自己就回房里补觉去了,此时已经传来断断续续的鼾声。
      两碗面依然是一碗一个鸡蛋,肉臊子用的当地传统的做法,香得勾鼻。弟弟的汤少一点,江书喜欢,今天因为晚起的缘故也糊的有点厉害。
      “汤分你点,喝温水没。”江闻天问道。
      江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想张口说话又把嘴闭上。
      “猜你也没喝。”
      江闻天把半碗面汤倒给弟弟,又拿江书的杯子去端了大半杯温水过来。
      江书从小就有这毛病,常常早上起来嗓子干,有时候甚至很长一会儿说不出话,以前以为是什么慢性咽炎,去看医生却说没什么问题,这小屁孩早上吃面还特喜欢吃干挑的,他说香,江老头都拗不过他。
      “你就是喝水喝少了。”江闻天拿出身为哥哥的庄严带着点教训的口气说。
      江书笑了笑,乖乖喝了一大口温水。
      “给我也喝一点。”江闻天把剩下一小口喝光。

      早餐吃到一半,侯熙已经到老江家叫门儿了。
      侯熙以前叫做侯子熙,因为长得比同龄的小孩壮硕一些村里都叫他大猴子,后来不知怎么的学校也传了开来,直到有天一个他们班上的调皮鬼随口说了一句“大猴子哪里像猴子啊,我觉得应该叫做大猩猩!”,气得侯子熙和那人打了一架。
      两人被老师教训一顿后大猴子回家就哭着闹着要改名,但孙二婶哪里是什么耐烦的主,结果就是大猴子又被收拾了一顿。直到孩子滚地耍赖又苦苦哀求,孙二婶又来找江闻天证实了事情经过之后终于改了名,但“子”没了“猴”还得在,“猩猩”自然也远不了。
      “江闻天,江闻天,江闻天,江闻天!”大猴子在门口重复嚷着,邻里早就习惯了这个稚气而朝力的声音,此刻依然该睡的睡该起的起。
      “等我一下!”江闻天回应。
      两人快速解决了碗里的面条背上书包就双双出门而去。
      大猴子得瑟:“今天我比你们快!”
      江闻天不服气地回答:“还不是我昨晚补作业去了呗,起晚了一点,数学卷子最后几道题做了好久。”虽然事实上是他自己开了很久的小差。
      “数学卷子?”大猴子表情从疑惑到惊恐,“什么数学卷子!”
      “李老师上周四发的那张卷子啊,她说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检查。”江闻天憋笑问道,“你没做吗?”
      “啊!!!!!!”
      小学生周末的作业,也并不一定只在周五布置。江书走在他哥身边乐呵,踩着春日的朝阳踏出家门口那条小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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