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瑾森

21、第 21 章

　　陆季修不知道他心中千回百转，她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阿修这个名字几乎有些陌生。

　　其实她是真的喜欢陈乃的，或者说，江瓒，她更喜欢陈乃和季皎皎，这两个名字排在一起，也比江瓒和陆季修看起来更有活气一点。

　　除了孟谷璮，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阿皎，仔细想想，陈乃也没叫过，他对她是更偏向于暧昧的无称呼，动情深处，他们也不曾将对方的名字含在唇齿间厮磨，他们没有说过过去，也没有谈过将来。

　　陆季修放空的目光变得清明，她打破车厢凝固的寂静：“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没人接她的话，陆钟黎脸上是无辜的微笑，陆伯崇看着她，等她继续，陆季修收了声，背后发凉，只觉得自己愚蠢，这样明显的，畸形的恋爱关系，她居然没看出一点端倪。

　　大概是一开始就知道了，看她绞尽脑汁装作正常的漂亮女孩子，像是混杂在沙丁鱼里的鲨鱼，小心翼翼地跟着沙丁鱼群游走打旋，伺机吞下嘴边天真的沙丁鱼。

　　陈乃大概是觉得可笑的，稍稍调查就知道，陆家小小姐所谋为何。

　　猎物会爱上猎人吗？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怎么会喜欢一个惦记他性命的人。

　　陆季修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渐缓，车停了，陆钟黎率先下了车，陆伯崇伸手去扶陆季修，她摇摇头：“哥，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陆伯崇替她垫了垫车门，她毕竟只离开了几个月，家里布置都没什么变化，一直照顾他们的保姆郑嫂看着陆季修笑道：“阿修，你在国外身体好些没有，好久没回来，看着都瘦了，得喝点汤好好补补。”顿了顿，揶揄道，“洋鬼子饭可不好吃吧。”她消失的这几个月，陆家对外对内解释的都是出国养病，虽然她从小病到大，也一直不太露面，但陆家实在势大，陆季修到了社交年岁，递来的邀请多得都回绝不完，如果不给一个合理解释，可能娱乐报刊就要暗戳戳地猜想，陆家小小姐已经病故，陆家隐而不发之类的阴谋论。

　　陆季修勉强笑了笑，故作轻松：“我没有瘦啊，我再补就营养过剩了。”郑嫂打小带她，整个家里也只有她能这样和陆季修好声好气说话。

　　陆季修脸上显出疲惫，遂直接上了楼，扑倒在床上，床单每天都会更换，是清新的香味，她脱去衣物，一卷被子，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坐在床上，给陈乃去了个电话，漂亮的面孔绷得紧紧的，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脆弱，若隐若现隐在血肉下的蓝紫色血管，她抱紧自己，几乎不用多想，打了差不多五十多个就放下了手机。

　　她揉了揉头，陆伯崇敲了敲门，声音低低的：“阿修，你起了吗？”

　　“起了，”陆季修从衣柜里取出一条睡裙，“我马上下来。”

　　她瞥了一眼全身镜，□□着的女孩子身体雪白修长，最显眼的是胸口浅褐色的疤痕，几乎划到腹部。

　　陆季修眼下青黑，看起来精神不济，在桌前落座，陆承看了她一眼：“心脏移植等不了了，你身体承受不住，我会和江家商量这件事。”只是不知道要让出多大一笔利，才能让江家松口。

　　“我不要。”陆季修挺直了背，“爸爸，我不要他的心脏。”

　　陆承鬓角霜白，但目光依然锐利：“怎么，你物色好更合适的了吗？”他眼中愠色渐浓，“配型合适的心脏多难找到你知道吗？”

　　陆伯崇抬眼看她：“阿修，你别任性。”陆钟黎不说话，只用玩味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妹妹，倏尔漫不经心地拉长了声音：“可是江瓒早就被赶出江家，现在都跑出国去了，怎么以利换利啊？”他眼珠漆黑，肖似生母，他这样看着陆承，故意用与母亲相似的天真目光，“还是说，咱们要干违法犯罪的事？”陆承沉默一瞬，抬了抬眼皮，才开口：“钟离，她是你妹妹。”

　　陆季修没有理清楚别的，但再一次确定了陆钟黎的恶意，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从小开始的，隐秘又蓬勃生长的恶意。

　　“算了吧。”陆季修握着筷子，冰凉的木质贴在掌心，“爸爸，大哥，算了吧。”

　　她嘴唇发紫，穿了一件无袖的睡裙，裸露的皮肤惨白，是再明显不过的病色：“我选保守治疗，我不想再做手术了。”

　　她垂着眼，陆伯崇盛了碗热汤推过去，袅袅热气氤氲在眼睫，桌上沉默，只有碗筷轻轻碰撞的声响。

　　饭毕，陆承带着两个儿子便出去了，陆季修又小睡了一会，接到了孟谷璮的电话：“你回陆家了？”

　　“是。”“他呢？”“走了。”陆季修爬起来，“我现在好累，我想睡觉。”

　　孟谷璮沉默着，不急着挂电话，陆季修也懒得摁断，他听着她纤弱的呼吸，有好多话想问，甚至有一个荒唐得近乎卑劣的想法，哽在喉咙，却终于还是克制地挂了电话，像是朋友的普通慰问一样，多余的话不能问，能说的却不甘哑声于此，只好选择闭口不言。

　　陆季修在外面住了几个月，情绪又一直紧紧绷着，一回来就病倒了，发现的时候她身上已经烧得滚烫，郑嫂赶忙送她去了医院，直接就进了ICU。

　　再醒过来的时候床边空荡荡的，护工都没有一个，陆季修没管医生劝阻，和气地笑了笑，任性地坚持出院：“呀，医生，我是真的有事儿呢。”

　　她抬头看顾漾，咖啡的冰化了一些，没太在意地抿了一口，递过去一封信：“喏，要是记得，就请替我转交给……江瓒吧。”

　　顾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抑制住好奇心，保留了那封信长达三月之久，对陆伯崇也三缄其口，没多提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