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之前和之后》翻滚的虾球

2、一个达尔斯人的小孩（1）

　　多特觉得他今天出门时一定忘记了向圣女先知安达斯蒂祈求好运，以至于在好不容易逃出那诡异的山洞并在逃跑路上跌了好几跤之后，又倒霉地在卡瓦里塔森林郊外碰到了传说中的达尔斯精灵。此时对面那从清晨薄雾和层叠林影中蹿出来的家伙动作的迅捷显示了其矫健的身手；那双尖尖的“刀耳”、那一头银发和毫无皱纹胡须的面孔则暴露了精灵的身份；他那一身样式奇特的藤甲、由铁皮木削成的已成满月之势的弓和弓上箭镞反射的冷光则完全杜绝了多特将对面那达尔斯误认为城市精灵那种奴隶生物的可能性。
　　多特在心底疯狂咒骂着自己的“好运”，和同伴们高举双手做出投降之势。他一边惊惶地打量着对面那个精灵，一边被恐惧折磨，急欲脱身。空气在一阵僵持中好似凝结一般。慢慢升腾的惊惧和不容置疑的逃离的欲望蜿蜒缠上了多特剧烈的心跳。
　　打破凝滞气氛的是一阵响动，旋即是谨慎的脚步声——又一个达尔斯！安达斯蒂在上，这鬼森林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达尔斯部族？他只是来探探险而已，刚才的洞穴已经够可怕了，现在又遇上了两个传说中的达尔斯！他一定要把村子里那些说达尔斯只是传说的满嘴傻话的蠢蛋好好揍一顿！当然，前提是他得有命回去才行，毕竟根据传说，这些在莽苍森林里尊崇上古精灵生活方式的达尔斯们的猎物，往往不只是动物而已！
　　对面的银发精灵偏偏头以作为对同伴的招呼，于是多特和他的伙伴们现在处于两只利箭和四道凌厉视线的威逼之下了。
　　“人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强盗和小偷的行径现在也要玷污这片森林了吗？”后来的棕黄色头发的精灵扬了扬手中的弓，年轻的声音响在紧张的空气中。而他的同伴还是那么专注地瞄准着他的猎物，苍白的手臂并不颤动一下。
　　多特控制着自己的嗓音不要那么颤抖，但似乎只是一种徒劳：“我们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来这森林探探险，看看有什么值钱东西而已。。。我们并不知道你们达尔斯部族在这里，否则我保证任何一个人类都不会想要踏进这森林半步的！”
　　“哈，探险？你们这些人类还真是善于美化自己的强盗行径啊。”棕黄头发的精灵脸上显出嘲弄的神色。“这片森林不属于你们！”他作势欲射，对面的人类发出几声扭曲的惊呼，多特的几名伙伴吓得跌坐在地，更引来几声嘲讽的冷笑。
　　“嘿，伙计！”塔姆伦向他默不作声的同伴示意，“我们拿这些该死的人类怎么办？要是放了他们，以人类无耻的程度，说不定会带人来攻击我们，那咱们部族就又不得不迁移了。。。我们可刚到这儿一阵子。要我说，干脆杀了他们？”
　　则戎转过脸去，蓝色的眼瞳映出同伴的身影，手指仍扣在弓弦上：“这群家伙好像在逃跑，似乎有什么不对。不如问问怎么回事？我听到他们在喊。。。‘洞穴’？”
　　没想到达尔斯精灵之间也和城市精灵一样说人类的语言！多特心中庆幸，拼命抓住这求生之机，忙解释道：“没错！就在东边，那个恶魔的洞穴！里面全是些奇怪的雕塑、织致命蛛网的巨型蜘蛛、乱七八糟的藤蔓和死人尸骸一类的玩意儿。。啊，对！还有那黑暗中邪恶的眼睛！圣安达斯蒂啊，我发誓，那绝对是恶魔！！”
　　“东边的确有个洞穴，但里面可没有什么你说的那些东西！我看你们除了是强盗，当骗子的水准倒蛮差！”塔姆伦不耐烦地说，心里直想一箭了事。这时人群中的一人却似想起什么似的，慌忙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石雕，叫道：“我们有证据！这就是在那里找到的！我们什么也没干，放我们走吧！”
　　石雕远远抛来，塔姆伦反手将弓收至背后，伸手一接，把它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女人纤细的双臂从头的两侧交缠着伸向天空，面部却低垂着。五官在时间的锈蚀下不再明晰了，但线条优美的周身散发着庄重又温柔的气息。她身上的衣饰层叠繁复，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个达尔斯部族衣饰的样式，但那尖尖的耳廓表明这是一个精灵女人的形象无疑。一些神秘古老的，难以言说的韵迹从几处轮廓的弧线上一闪而过，然而再眨眼一看，这不过是一个质地粗糙的石像而已。
　　对于达尔斯来说，这样一个显然和失落的精灵历史有关的雕像要比几个臭烘烘的人类的吸引力大多了。塔姆伦正翻来覆去地查看着，一颗银色的脑袋凑了过来。
　　“我见过类似的雕像，这是上古精灵的工艺。”
　　“我可从没见过。不过，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我偷看了部族守护的卷轴。。。”
　　塔姆伦有些语塞地看着他的朋友。
　　这个家伙是部族里年轻一辈最出色的猎人之一，直到现在他的手臂还稳稳地拉着弓弦呢。齐耳的银色头发在靠近颧骨的地方齐齐撩入耳后，所以无损他侧脸线条的流畅。五官虽然挺拔，但结合了点精灵特有的柔和，再加上他蓝眼睛里那种时而冷静淡漠，时而自然无害带点孩子气的独特神气，使得整个精灵的气质难以捉摸起来。
　　嗯，就像咱们达尔斯那样难以捉摸，塔姆伦总结。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当他用一副无辜的口气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的、好像偷看部族守护用二十头鹿换来并严加看管的脆弱卷轴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眼神往往使精灵失去与他争论什么的信心。所以塔姆伦只好叹口气，放弃教育教育这个家伙的念头，说：
　　“如何，咱们去看看那洞穴是怎么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