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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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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过早餐,沃箐和梁高产双手提着东西,走路回娘家。一路上,很多地里都是枯黄的稻茬,这些都是已经收完水稻,又不急着种什么的地。
沃菁拎着竹篮,里面装着半斤红糖、两包大前门香烟,还有她亲手腌的一罐咸菜。梁高产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两瓶高粱酒和一条五花肉,阳光照在他黝黑的脸上,汗珠子顺着鬓角往下淌。
"快到了。"沃菁指了指前面那排土坯房,最边上那户就是她娘家。她心里既期待又忐忑,这是她穿越后回娘家。
走近了,沃菁突然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看向屋顶。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趴在茅草屋顶上,手里抓着几束新茅草,正往破洞处填补。那身影摇摇晃晃,脚下的梯子也没人扶着。
"文斌!"沃菁惊叫一声,竹篮差点掉在地上。
屋顶上的少年转过头,阳光照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才十四岁的沃文斌晒得黝黑,胳膊细得像麻秆,却要干这么危险的活计。
"姐!"沃文斌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即又紧张起来,"你别过来,这梯子不稳当。"
梁高产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梯子。"慢点下来,我扶着你。"
沃菁的心揪成一团。她抬头环顾四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啄食。正屋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爹呢?后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干活?"沃菁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沃文斌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脸上强挤出笑容:"爹腰疼,焕莲姨在做饭..."
"放屁!"沃菁突然爆了粗口,把梁高产都吓了一跳。她大步走向正屋,一脚踹开房门。
屋里的情景让她血液都沸腾了。她爹沃建林正半躺在炕上抽旱烟,后妈徐焕莲坐在一旁嗑瓜子,两人面前的小桌上还摆着茶壶和花生米。
"爹!文斌一个人在屋顶上干活,你们就这么看着?"沃菁的声音尖得刺耳。
沃建林慢悠悠地坐起身,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板起脸:"丫头片子回门就这个态度?屋顶漏了不得修?文斌是男孩子,干点活怎么了?"
徐焕莲拍拍手上的瓜子壳,斜眼瞅着沃菁:"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刚出门几天啊,回来就指手画脚了?文斌都十四了,该学着当家了。"
沃菁气得浑身发抖。她想起母亲去世才三个月,父亲就娶了这个大着肚子进门的徐焕莲。想起后妈进门后,自己和弟弟吃的剩饭剩菜,干的却是最累的活。想起自己为什么宁愿耍赖装失忆也要留在梁家——不就是想早点逃离这个家吗?
"高产,把东西都拿上。"沃菁突然转身,声音冷得像冰。
梁高产愣了一下:"啊?"
"我说把带来的东西都拿上!"沃菁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样都不留在这里!"
沃建林这才注意到女婿手里提的东西,眼睛一亮又迅速暗下去:"你这是干啥?回门礼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我改主意了。"沃菁一把抓过梁高产手里的酒和肉,"这些东西,我宁可喂狗也不给你们吃!"
徐焕莲跳下炕,尖声道:"沃菁!哪有你这么当女儿的!建林,你看看你养的好闺女!"
沃菁已经大步走出屋子,梁高产赶紧跟上。院子里,沃文斌手足无措地站着,脸上又是惶恐又是难过。
"姐..."
沃菁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弟弟的头:"文斌,跟姐去大伯家。姐给你带了好吃的。"
沃文斌犹豫地看了眼正屋,里面传来父亲暴怒的吼声和后妈尖利的咒骂。
"别管他们。"沃菁拉起弟弟的手,"走。"
三人走出院子时,沃建林追到门口,脸色铁青:"沃菁!你今天敢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
沃菁头也不回:"我早就不想回来了!"
梁高产担忧地看着妻子,但什么也没说。他了解沃菁的脾气,知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
大伯家离得不远,绕过两个池塘就到了。比起沃建林家,大伯沃建场的房子明显齐整许多,虽然是同样的土坯房,但院墙砌得方正,屋顶的茅草也厚实。
沃菁的奶奶张梅红正在院子里晒被单,看见三人进来,尤其是看到沃菁红着眼睛,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
"阿菁你回来了,这是咋了?怎么哭哭啼啼的?"
沃菁把东西往院里的石桌上一放,再也忍不住,扑进奶奶怀里嚎啕大哭。断断续续地,她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张梅红听完,气得直跺脚:"这个建林,越活越回去了!让个半大孩子上屋顶,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大伯母吴春兰从灶房出来,在围裙上擦着手:"阿菁别哭了,进屋歇着。文斌也来,看这小脸晒的。"她心疼地摸了摸沃文斌的脸。
梁高产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吴春兰笑着招呼他:"高产也进屋吧,别拘束。你们带这么多东西来,中午我给你们炖肉吃。"
沃菁擦了擦眼泪,把五花肉递给吴春兰:"伯母,这是专门给您和奶奶带的。还有这酒,给大伯留着喝。"
张梅红叹了口气:"你爹那个糊涂虫,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
正说着,大伯沃建场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看见院子里这么热闹,笑呵呵地问:"这是咋了?都聚在这儿?"
听完事情经过,沃建场脸色沉了下来:"建林越来越不像话了。文斌才多大,就让他干这么危险的活计?"
沃文斌低着头不说话。沃菁知道弟弟性子软,从小被后妈打压惯了,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文斌,以后他们使唤你干啥重活累活,来大伯这儿,大伯给你撑腰。"沃建场拍拍侄子的肩膀。
中午,吴春兰做了一桌好菜。红烧肉炖得烂烂的,油光发亮;炒了自家种的青菜,还蒸了一碗鸡蛋羹专门给沃文斌补身体。饭桌上,大家说说笑笑,沃菁的心情也渐渐平复。
吃完饭,张梅红把沃菁叫到里屋,从箱底摸出一个小布包:"菁丫头,这是奶奶攒的一点私房钱,你拿着。"
沃菁连忙推辞:"奶奶,我不要。您留着买点好吃的。"
"傻孩子,奶奶老了,吃不动多少。"张梅红硬塞进沃菁手里,"你爹靠不住,后妈又是个刻薄货。你和文斌都是苦命的孩子。这钱你拿着,万一有个急用..."
沃菁的眼泪又下来了。她攥着那个小布包,感受着里面硬币和纸币的轮廓,突然觉得无比心酸。
"奶奶,我会常回来看您的。"她哽咽着说。
"好孩子。"张梅红摸摸孙女的头,"你嫁得好,高产是个踏实人,奶奶就放心了。"
院子里,梁高产正帮着沃建场修农具。沃文斌蹲在一旁看着,时不时递个工具。阳光照在三人身上,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沃菁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想着如果大伯是她爹就好了。
傍晚时分,沃菁和梁高产准备回家。沃文斌依依不舍地拉着姐姐的手:"姐,你啥时候再回来?"
沃菁看着瘦小的弟弟,问"如果让你去县城卖簸箕炊,一种炊饼,你愿意吗?要一直住在县城租的房子里。"
“我当然愿意。”沃文斌用力点头,自从姐姐嫁人后,他自己在这个家越来越呆不下去了。
“好,等安排好,我来接你。”沃箐说。
沃建场送他们到村口,临别时对梁高产说:"高产啊,菁丫头性子直,但心地好。你们好好过日子。"
梁高产憨厚地点头:"大伯放心,我会对菁儿好的。"
回程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沃菁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到家时,她才突然开口:"高产,谢谢你今天没拦着我。"
梁高产挠挠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爹...确实做得不对。"
"不只是今天的事。"沃菁望着远处的麦田,"从我娘走后,那个家就变了。有时候我想,要是娘还在..."
梁高产握住妻子的手:"以后咱们常去看文斌,也常去看奶奶和大伯他们。"
沃菁点点头,心里那股郁结的气终于散了些。她知道,今天的举动彻底得罪了父亲和后妈,但她不后悔。有些界限,早该划清了。
暮色四合,两个年轻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中。而在沃建林家,一场争吵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