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千百度》云深处

6、Part6

　　斑驳落漆的桌椅，依墙而起的书架，半开的长窗传来一阵秋风将一本不知是谁摊在桌上的书本吹得哗哗作响，我走了过去，用手指划过泛黄的书页，那一页是以繁体字来诉说希腊神话中提坦神克罗诺斯的儿子宙斯和他的妹妹婚姻的庇护神赫拉的故事，或许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兄妹恋的来源，看得我有些咋舌，我庆幸地合上书本，还好当初没有选择英语专业，否则怎么都逃不过这本离我甚为遥远的故事书了。

　　找了几本相关专业的材料翻看了一段时间，看了看手机，想着她们应该已经起了，于是简要地做了必要的摘抄之后便回了宿舍。

　　上了楼便听到张娜的大嗓门，只是老旧的宿舍楼里灯光昏暗，她的声音回荡在墙皮剥落的楼道里虽然分贝极大却听不清楚，只待走到半掩着的房门前，我才听到她在说我的名字，我一愣，停住了脚。

　　“我说呢，怎么转了性开始当起好学生了！原来是妈死了！”

　　“你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刘爽怕事的声音跟着响起。

　　“这是事实，什么难听？哦，她姜荨怎么就不觉的勾引舍友的男朋友觉得难看呢？老妈死了，就该规矩点儿没错，可是本性难移，这才回来几天，又开始发骚了？从一住进这个宿舍，我就看她不顺眼，拽个屁啊，还不是没爸没妈一点教养都没有，我想啊，估计她妈是因为知道她被人包养给活活气死的呢！”

　　… …

　　我终究没有走进宿舍门，而是下了楼找到宿管阿姨，在调宿申请单上做了登记。

　　我不是不生气，张娜向来如此，和她争吵讲理没有意义。只是，我不明白，他叶知州为什么、怎么会把这种事当做饭局上的谈资讲了出来。妈妈去世的事只有班主任知道，那天，当叶知州把纸花交还给我的时候我便收了起来。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其他人，更何况，他今天确实和张娜他们在一起。

　　找他理论吗？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尽管有一种被人出卖的感觉蔓延开来，尽管他的确、似乎和其他的男生有些个不一样，不过，我想那是因为他在我心里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的缘故吧！我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女孩，我知道心里正开始成长的一棵萌芽，还好，一切还来得及，悬崖勒马。

　　脚步不停地游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没有目的地，只为着将自己的情绪彻底地释放出来。还记得刚来学校报到的时候，南方少见的参天大树在这知名的北方学府里比比皆是，幽深静远得吸引了我的注意。每每往返在课堂与宿舍之间，我总是仰头看着它们，希望有一天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攀到最高的那一个枝头，俯瞰一切。

　　我明明清楚的知道，在这个校园里有许多人和事都像这参天大树一样对我而言遥不可及，所以我从不费心于与他们的交际之中，然而这一次，又确实地证明了我的最初的想法。事实摆在了眼前，只当是教训罢了，还好，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觉得有块石头在心里咯着呢？

　　心神游弋中，忽听得身后一声车鸣，只一声，很短，似乎有些特意。于是，停下了脚步，果然，黑色的轿车便停在了我的身边。随着车窗慢慢下摇，露出一张陌生的男人脸孔，显然不是R大的学生。他说：“同学，请问体育馆是不是得过了前面的那幢教学楼？”

　　听起来还算轻车熟路，我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里不让车过的，你得从后面绕过去。”

　　“是从北门的西边绕过去，是吗？”

　　“嗯。”我又点了点头，看来他对R大还是挺熟悉的，有可能是以前从这里毕业的学生，大致的方向都知道，只是对个别新修的道路有些不熟而已。

　　心想着他应该问完了，便打算继续向前，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人和我说话的缘故，一通的指路让我忘记了钻牛角尖的莫名难过，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想着去食堂看看。可是刚抬脚欲走，那个人又叫住了我。

　　“同学！”

　　“什么？”我疑惑地回望他。

　　似乎他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又道：“哦，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声谢谢。”要是平常有人这样地打量我，我的反应肯定是厌恶地瞪着他并转身离开。可是这个人却让我觉得有些不太一样，当然不是因为他开的是辆高级轿车，尽管这个车标我经常在摄影棚外看到。也不是因为他抬手时被我瞥见的精致的袖扣，虽然这个不经意的小东西我碰巧在前几个月的杂志兼职中看到过编辑捧着不住赞叹。只是因为他的眼睛，有着我摸不透的认真，似乎还有着严肃，或者说是一种不容轻视的气势，等我再回头看的时候，车已经消失不见了。我有些自嘲自己刚才的想法，似乎给自己找了好多个借口，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待走到食堂，天已经黑得不像话了。食堂里除了经营小火锅的窗口和几个私人承包的特地隔出的特色小馆子还在营业以外，日常的快餐窗口都已经打烊。我漫无目标地逛了一圈，这时候虽然进餐的人不多，却都是双双对对，成群结队。我轻声一叹，看来本来的饥肠辘辘已经被满眼的热闹打得毫无胃口了，还是去超市买包方便面去宿舍解决好了。

　　随手挑了一包方便面，草草地结账后就往宿舍楼走去。从超市到宿舍楼的路上，必须经过体育馆，我们学校的体育馆是前几年由香港知名商人捐助而建，其规模比得上家乡的市立体育馆，内设室内游泳池和篮球场地。值得一提的是，今年的CUBA的好几场比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虽说比不上职业篮球赛的盛况，但是毕竟是大学生自己的比赛，加上本校球队在历届CUBA都有不错的表现，因此比赛当天体育馆前也会人潮涌动。想起平日里学校的体育馆是不对外开放的，于是我突然想起刚才问路的那个人，难道他是来看球赛的？可是我向来对体育活动不感兴趣，所以也无法确定今天是否确实有比赛可看。

　　果不其然，当我经过体育馆前，门口的确打着替R大助威的横幅标语，看来今天的R大主场一定热闹非凡。不过，我只是路过而已，瞥了几眼醒目的标语，便继续前行。

　　“我想知道你这是在减肥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声音已经让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早知道是这样，今天中午我说什么都会拉着你和我一起吃饭。”

　　听到这些似乎关心得要了人命的话，我突然觉得既荒谬又可笑，克制了一下午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的脸上表露无疑，“好温暖的学生会主席啊，不仅关心同学的吃饭问题，甚至连同学的家事也照样关心得有声有色！”

　　“叶知州主席，我感谢您对我的关心和关注。也许您不太清楚我姜荨在R大的名声，我并不认为和我扯上关系对您作为学生会主席的前途有推波助澜的作用。顺便借您的话用用，我从来就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所以，也请您别和自己过不去。谢谢，借过！”

　　“等等。”当我错过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又一次熟练地拉住我的肩膀。“姜荨，我承认我对你有着过分的关心，正如你所说，追求像你这么一个浑身长满荆棘的女孩，绝对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拒绝他人追求的同时这么贬低你自己？”

　　他在说些什么？我有点怀疑自己耳朵的听力。他的双手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没有放开，这样近的距离，我不可能听不清他所说的话，可是我的确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的确，你在学校受到很多人的关注。但是，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同学们口中的那个冷得像冰山一样的女孩才来接近你从而去证明自己什么的？如果，一定要说关注，或许，这个校园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早注意到你。”

　　“还记得百年校庆晚会的那次彩排吗？那天太阳大得能把人都给晒化了，我和安玥陪同着投资商观看晚会彩排情况。没想到才刚走进场地，那些原本远远地躲在树荫底下乘凉的同学就全都围了过来，一边嚷着辛苦一边吆喝着让我这主席负责供水供零食。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的情绪，我稍一抬头，就这么不经意地看到了独自一人站在舞台上的你。”

　　“你就那样光着脚，穿着长裙长袖的舞衣站在舞台上，正午的阳光落在你的身上，虽然刺眼，但却在那一晃眼的功夫，我竟然觉得你就是那刺眼阳光的光源。我有些怔住了，就在那个时候我就听到安玥在对我说，知州，那个女孩就是我和你说的姜荨。然后，我就呆滞地不发一语地看着安玥向你跑去，再然后，我依然呆滞地不发一语地看完你跳的《青藏高原》。”

　　“本想着等你跳完之后，安玥会将你介绍一番，于是我和着一群同学朝舞台走了过去，可是刚一走近，你就匆匆地离开了。我不知道当时我脸上的表情会是如何，只觉得太阳晒得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待稍微冷静了一会儿，我安慰自己，没事儿，还有晚上的正式演出呢！我一定能和你认识。可是，我等啊等啊，心不在焉地陪着人看完整场演出，准备和有关领导一同去后台和演员握手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你从后台的另一扇门匆匆地离开了。”

　　“姜荨，说起来也许好笑，我每一次想找机会和你认识，却总是阴差阳错地和你擦肩而过。我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你经常是宿舍摄影棚两边跑，要在校园里见到你几乎是不可能。于是，我有些私心地破例批准了安玥的申请，当然，我也相信没人会质疑这个破例。可是，我却又一次大失所望，我相信我当时沮丧的表情绝对不亚于安玥。可是，我向来都很自信，我不相信我就这么没机会认识到你，耐心地等啊等，居然，就在野外集训的回程途中和你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