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视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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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愿望啊，那个啊，潘纳——』
你眨着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两个小刷子一样，又像是蝴蝶的翅膀扑扇着。
你并不明白福葛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但你还是认真去想了。
福葛牵着你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你身边，眼看你就要撞上路人时，福葛用另一只手揽住你的肩膀，把你拉进了怀中。
福葛对路人点了下头，你听见福葛说：『抱歉，她看不见。』
你握紧了福葛的手，将脑袋贴在福葛胸腔，闭上眼睛，感受着福葛平稳的心跳。
片刻后，你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一个方向，你望向那个方向，说：『大概是，希望潘纳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吧？』
福葛轻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愿望，还有，我在这边。』
『唉唉？！抱歉！我又找错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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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葛闭上了眼睛。
少年牵起你的手，牵引着你的手来到他的眼前。
你能感觉到福葛指腹上的薄茧，能感觉到福葛的呼吸喷洒在你的鼻尖上，带着甜甜的味道。
福葛的手停了下来，他慢慢松开了手，闭着眼睛对你说：『可以了。』
于是你睁开了眼睛，即使睁开眼睛后也是一片黑暗，你仍很喜欢这样做。
在手指贴在福葛脸上时，你清楚感到福葛浑身一颤。
你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那边，指尖顺着福葛的脸慢慢下滑。
在你看不见，也无法看见的地方，福葛攥紧了拳头。
福葛的呼吸紊乱了，但少年并没有开口催促你快一点。
你保持着轻柔的动作抚上了福葛柔软的嘴唇。
下一秒，你微微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中找准了位置，把嘴唇印上去后，你才恋恋不舍的把手指挪开。
福葛立刻回吻了你。
少年努力克制着情绪，先是在你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伸出舌尖，有些小心翼翼的舔了一下你的唇瓣。
你微微张开了嘴，被福葛环住肩膀圈进了怀里。
福葛吻的很轻，但吻的很急促。
福葛在接吻时很喜欢用虎牙轻咬你的唇瓣，不轻不重的咬那么一口，既不会咬出血来，也不会让你感到疼痛，只会狠狠的刺激一下你的大脑。
失明后，你的其他感官就变的很灵敏，尤其是触觉。
每次福葛在轻咬你的唇瓣时，你的尾椎骨总会酥麻一片，又羞又恼的去锤他。
但你很喜欢和福葛接吻，更喜欢主动去亲吻福葛，即使你每次都找不准位置。
后来福葛牵住你的手，牵引着你的手，让你抚摸上他的嘴唇时，你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边唤着福葛的名字，一边垫着脚尖，将指尖摁在福葛的唇瓣上，隔着自己的指尖吻上去。
在吻上去后，你才会把指尖抽走。
你不知道福葛是不是也在享受这件事，但你知道，并且肯定的一件事是——
——福葛把他的温柔全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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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不是先天性失明，并不是出生就看不见东西。
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是因为一场事故，你的世界从光明变为了一片漆黑。
在你没有失明之前，在福葛还未中途退学，没有加入黑手党之前，你经常偷偷摸摸的注视着福葛。
你和福葛姑且算是青梅竹马，但其实你也不知道算不算。
因为在你很小的时候，你只是远远的看着福葛，用胆怯又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即使你的父亲说福葛的家族只不过是用了一些肮脏的手段爬了上来，不配与名门贵族比肩。
但你仍很喜欢这个住在隔壁的小少年。
五岁时你注视着六岁的福葛，在花园中隔着那高高的，漆黑的栅栏，透过栅栏的缝隙看着福葛在自家院子中，在树荫下看书的模样。
你就这样一直偷偷摸摸的看了福葛很多年，从五岁一直注视到他到十三岁。
在福葛抬起头看向这边时，你会被吓出一声冷汗，狼狈的躲进玫瑰花丛中，用叶子遮住自己。
你一直在注视着福葛，所以你知道福葛对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你也知道，福葛的脾气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你见过福葛攥紧双拳，不断做着深呼吸忍耐的模样。
而在福葛忍不住，即将一拳打过去时，你从墙角里跳了出来，杵在了福葛和那三个男生中间。
福葛愣住了，那三个男生也愣住了，你也愣住了。
事实上你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跳出来，但在看到福葛闭着眼睛，攥着双拳，不断做着深呼吸时，下意识的就从墙角跳了出来。
你认识那三个男生，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找福葛的麻烦。
因为你，因为你一直在偷偷摸摸的看着福葛。
你没敢转身去看福葛的表情，把那三个男生连推带赶的推走了。
你推着他们的后背，跑的狼狈极了。
恍惚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幻听，是不是你的错觉，你听到了一声轻笑。
你转过身，只看到了福葛转身离去的背影。
在这一刻，你猛然发觉，福葛好像一直都知道你在偷偷摸摸的注视着他。
在这一刻，仿佛被雷劈中一般，你石化在了原地。
你觉得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当场暴毙。
但是在那之后，福葛主动向你搭话了，问你是不是隔壁的大小姐。
当时你正在院子里帮园丁修剪花草，被福葛隔着高高的黑色栅栏唤了名字。
你当场愣在原地，隔着玫瑰花丛，隔着黑色的栅栏问福葛，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
年仅十二岁的福葛露出一个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的表情，勉为其难的回答了你。
于是，你一整天都开心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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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偶然听到了。』
福葛这样对你说，而你折下一朵玫瑰花，隔着栅栏的空隙，把玫瑰递了过去。
福葛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伸出手，接住了你递来的玫瑰。
『你手指被刺伤了。』
『唉？是吗？我没注意……』
『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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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多数时间你都在偷偷摸摸的注视着福葛，而不是和其他女生一样，上前打扰他。
你也不清楚福葛在想些什么，但对于你来说，只是看着福葛，你就很开心了。
福葛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但你还记得。
你还记得在入学考试之前，你匆匆忙忙的往教室跑，结果崴到了脚，跌倒在走廊上。
而周围的人忙着自己的事，忙着赶考场，在你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手忙脚乱的拾着散落满地的书件时，是福葛在你面前蹲了下来，一言不发的帮你把书件拾起来，整理好，是福葛把你从地上拉了起来。
意大利的女孩子男孩子都比较早熟，在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坠入了爱河。
有个光屁股的小天使拿着箭在你心脏上射了一箭。
更何况，福葛本身就很好看。
然而在你即将毕业时，你才和福葛熟悉起来，才和福葛说上话。
而且在你刚和福葛说上话不久，福葛就告诉你，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去大学了。
福葛说他已经获取了大学入学的资格，告诉你过几天他就要离开了。
你撑着下巴愣住了，直到福葛脸上的表情龟裂开，从口袋中掏出手帕，用手帕替你擦去眼泪时，你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掉了眼泪。
福葛问你哭什么，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没动，抽着鼻子尖任由福葛把你的眼泪全擦掉。
『……可是，我还是会很想念潘纳的呀？』
『如果我也像潘纳那样聪明的话就好了，我现在还要麻烦你帮我补课，还要给你添麻烦。』
福葛抿了下嘴唇，道：『这不算给我添麻烦。』
『…如果是这种事，我不觉得这是麻烦。』
『我很乐意。』
光屁股的小天使又在你的心脏上射了很多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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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让你，以及让福葛都没想到的是，在那之后，不幸就降临在了你的头上，也降临在了福葛头上。
你不幸失明，而福葛因用字典殴打教授，被退了学。
在医生拆开缠在你眼睛上的绷带时，你睁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但你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自己失明后要怎么办。
你想到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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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潘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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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落泪，摸着家里养的狗狗的头，摸着狗狗的耳朵，不断的对着只拉布拉多犬说：『我不想让潘纳知道。』
『我不想让潘纳看见我的眼睛，一定很丑吧？』
『父亲和母亲一直在想办法，但我觉得，我大概永远「见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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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见潘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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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混账爱神永远不会听取人类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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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你因失明的原因没有去找福葛，而福葛因为种种原因，也没有来打扰你。
偶尔你能从父亲口中听到一些消息，说是福葛离开了家族，又说福葛其实是被自己的家族给扫地出门。
局时，你会闭上眼睛，在心中祈求着福葛的平安。
后来在某一天，在你牵着那只拉布拉多，牵着导盲犬来到公园，拿着从家里带来的面包屑喂鸽子时，你听到有人唤了声你的名字。
你抬起头，左顾右盼起来，却不知道那人已经站在了你的面前，还吓跑了你身边的所有鸽子。
你疑惑极了，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只唤了一声名字就不再出声，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导盲犬没有带着你来到那个人面前。
——因为福葛蹲了下来，正摸着那只拉布拉多的脑袋。
你叫了声拉布拉多的名字，听见它愉快的汪了一声，同时，你也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的眼睛怎么了？』
嗡的一下，你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丢掉了牵引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但在你捂住脸之前，你的手腕被人抓住了，福葛用强硬的声音命令你睁开眼睛。
那是你从来没听过的强硬声线，让你忍不住打了个颤。
然而下一秒，福葛就向你道了歉，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他从口袋中拿出了手帕，擦掉了你在不知不觉中落下的泪珠。
『…抱歉，我只是太着急了，睁开眼睛，让我看看好吗？』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潘纳，潘纳科特·福葛。』
你当然记得福葛，你绝不可能忘了他。
福葛把声音放的很轻，一遍又一遍，耐心的唤着你的名字。
听着福葛的声音，你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情绪，从长椅上站起身，扑到福葛怀中放声大哭。
福葛环住了你的肩膀，拍打着你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对你说着：『没事了。』
就像是很久之前那样，你和福葛并肩坐在长椅上，只不过这次倾听者变成了福葛。
在你情绪崩溃，小声抽泣起来时，福葛就会用手帕替你擦去泪水，动作亲昵。
你告诉福葛不要这样，不要对你温柔。
你听到了福葛含笑的声音。
『为什么？对喜欢的女孩子温柔有什么不对？』
你彻底呆住了。
脚边趴着的拉布拉多犬不合时宜的把前爪搭在了你的腿上，对着你汪了一声。
福葛摸了摸拉布拉多犬的头，说现在正在和你谈正事，不可以来打扰，不然他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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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混账爱神永远不会听取人类的心声。
你再次和福葛相遇了，只不过这一次，你再也看不见福葛了。
但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因为你已经喜欢福葛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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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真的再也「见不到」福葛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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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觉得我的眼睛已经没救了，潘纳你真的不用这样做。』
『我现在就很幸福了……』
『相信我，好吗？』
你被福葛牵着手，被福葛牵到了什么地方，你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你的身上，是温和的，不带恶意的视线，但仍让你觉得有些不自在。
于是你下意识的往福葛背后躲了躲。
『……可恶！为什么啊！为什么是脾气最差的家伙先脱单啊！而且还那么可爱！羡慕死——噗咳！』
你被吓了一跳，抓着福葛的衣袖，感到福葛向一旁打了一拳。
『米斯达！！！你吓到她了！！！』
『纳兰迦你想干什么？』
『不不不！我，我就是想看看她，我好奇嘛福葛！别那么小气嘛！』
吼完后，福葛把你从身后拉了出来，握着你的手。
『潘纳……？』
『抱歉，请相信我，等一下可能会有点疼。』
『乔鲁诺会治好你的，你就当不小心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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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福葛敲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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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小心睡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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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迷中睁开眼睛，入目是福葛的脸。
你还没注意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从病床上撑起身子，气呼呼的去锤福葛。
福葛也没躲，目光含笑注视着你。
两秒后，你僵住了。
你难以置信的伸出手，难以置信的眨着眼睛，张着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你看着自己的手掌，看着眼前的病房，又抬头看着坐在床边的福葛。
你看着窗户，看着被风吹起的窗帘，看着透过窗户照射进房间的暖橘色的夕阳。
泪水模糊了你的视线，你结结巴巴的唤了福葛的名字，让福葛掐你一下，看看疼不疼，是不是做梦。
福葛哭笑不得的抬起手，伸出手弹了一下你的额头，问你疼不疼。
你摇头，说不疼，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安安静静的哭了，福葛就坐在一旁注视着你，静静的看着你哭。
等你冷静下来后，福葛开口唤了你的全名。
你抬起头，对上福葛的眸子。
你觉得自己现在肯定丑死了，眼泪汪汪的，鼻尖肯定红了。
福葛注视着你的目光温柔极了，暖橘色的夕阳洒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福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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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在注视着你。』
『早在你注视我之前，我就在注视着你了，呆子。』
『你一点都不会捉迷藏，每次你慌张藏起来时，总有一节衣服露在外面。』
『我在想，怎么会有那么蠢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呆的人。』
『但，喜欢上了你的我，大概也不怎么聪明吧。明明知道你是个呆子，我还是喜欢上了你。』
『你从来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有时候我会感到很大火。』
『结果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发现。』
『你这个呆子，我早在注视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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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葛伸手，捂住了你的眼睛，你感到福葛的手指摁在了你的唇瓣上。
就像你做了无数次那样，福葛把嘴唇印在了你的唇瓣上，在吻上来后，福葛抽回了手。
然后他拉过你的手，与你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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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吧，混账爱神从来不会听取人类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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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葛问你有没有什么愿望的那一天，你把原本的话咽了下去，回答希望福葛能够开开心心。
事实上，在福葛问你这个问题时，你下意识的就想回答：想要重新看见福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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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愿以偿了。
你不仅重新看见了他，你还多了一个叫潘纳科特·福葛的男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