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宫斗》今棠

2、02

　　这一日，我正在屋中作画，画的是猛虎下山图，刚将猛虎勾了个轮廓，小质子禀报太子殿下驾到。

　　我到了前厅，桌上茶还热着，却没见到我哥，小中子又来禀告说殿下去了后院。

　　我在鸡棚边上见到了我那刚南巡归来的哥。

　　就在几天前，吏部尚书刚上了个折子，说太子殿下整顿吏治，于社稷有功，行事却过于暴戾，有失仁和。
　　简而言之，就是说江怀玉南下一趟，虽然砍了不少坐吃空饷的贪官污吏，但是株连家族不说，还剥人皮做县衙大鼓，割脑袋挂城门上风吹日晒，实在有些吓人。

　　我不知道江怀玉有没有砍人脑袋当灯笼挂的癖好，只知道此时此刻，他正蹲在地上帮我修鸡窝。

　　前天后院鸡窝破了个洞，钻出几只母鸡来，满院子乱窜，鸡毛飞了满天，下人们花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逮住那两只畜生，然而面对破了个洞的鸡棚，府中上下犯了愁。我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没养过鸡鸭，自然不知道怎么修鸡窝，只好挪了快石头过来勉强遮住了，没料想今日居然被东宫太子给修好了。

　　江怀玉修完鸡棚，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稻草，站起身和我相视而立，我们就着鸡飞狗跳聊了起来。

　　我惊讶道：“哥，你居然会修鸡窝？”
　　在他面前我没大没小惯了，私下里从来不会叫他皇兄，正反我就他这一个哥，江怀玉平日里恪守礼节，却从未跟我计较过称呼。

　　江怀玉玩笑道：“戍边的时候学了一些，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他顿了顿又道：“方才在前院，我遇到了相府的人。”

　　我奇道：“相府之日来此所为何事，莫不是我丹青之术闻名遐迩，抢了他家字画生意？”
　　江怀玉语重心长道：“琼儿，你那所谓透视的画法，实在……”
　　我凑近了些，洗耳恭听：“如何？”
　　太子殿下眼睫颤了颤，声音一顿，微笑道：“…实在别具一格、不落窠臼，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方大家。”
　　我摸了摸鼻子，谦逊道：“那是自然。”

　　江怀玉道：“不过看丞相府的车驾，怕是另有打算，那相府的千金与你同岁，算来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龄。”
　　我今年满打满算才十六，也就上高一的年纪，在老家那可是未成年，结婚要犯法的。
　　我想都没想，当即便道：“你都没成亲，我急什么。”
　　江怀玉一怔，伸手摸了摸我脑袋，声音温柔地不像话：“琼儿，你可知我……”

　　“等等！”忽然想起来一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既然是丞相家的千金，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娶了她，我们俩就可以一起卖画了！”

　　江怀玉抚过我头顶的手一顿，神情僵硬了瞬间，涩声道：“…若是王府实在揭不开锅了，哥也可以和你一起卖艺。”
　　传言中颖悟绝伦的东宫太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居然还顺着说下去了。

　　我抬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怀疑道：“你会什么，胸口碎大石？”
　　江怀玉思索片刻道：“许是可以的。”
　　我抬头，又瞧了眼自己这位玉树临风，俊美不凡的哥，实在想象不出他街口碎大石的场面。

　　我没忍住叹了口气：“若不是今年淮北一带遇上大旱，大批难民吃不上粮食，届时怕是要闹出乱子。上个月父皇便开了国库，可拿去赈灾的粮饷任旧差了许多，一众嫔妃甚至打开自家私库，拿去救济灾民，我这端王府也不好作壁上观。”
　　江怀玉沉声道：“琼儿心系民生，乃天下之幸。”
　　我道：“这种话往奏折上写写便罢了，这朝中的清流大都没饿过肚子，更何况地方上那些吃空饷的官吏，怕是只晓得何不食肉糜。”
　　江怀玉沉默了。

　　我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哥你既然回来了，正好我去给你捉只鸡炖了，与其说这些没用的，倒不如趁着闲暇多作几副书画拿去卖。”

　　我好歹也算忧国忧民了一回，忽悠的有点忘我，一时间似乎回到乡下的姥姥家，撸起袖子，二话不说，伸手去鸡棚里捞了只最大的母鸡，捏着鸡头，冲着江怀玉就道：“哥你看这只老母鸡，最肥。炖汤喝，大补！”
　　太子殿下扯了下嘴角，不吝夸赞道：“琼儿当真博学多才。”
　　生在皇室，竟能有如此兄友弟恭的场面，我自然乐意奉陪，当下便道：“还是皇兄珠玉在前。”

　　太子殿下就闭嘴了。

　　我看他没别的要说，提着老母鸡去了后厨，江怀玉则在府中转了一圈。

　　府中的厨子处理完活蹦乱跳一只鸡，下锅炖好汤，我便和太子在府中一道用了午膳。
　　饭桌之上，江怀玉捡了些南下的奇闻轶事讲，不得不说，我这位太子哥哥言辞间当真妙趣横生，比那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还会讲故事，逗得我一碗汤喝了一半漏了一半。

　　临走前，江怀玉还说今日吃了我的鸡，改日便给我带些零嘴来。

　　我回到书房之中，叫小中子在一旁磨墨，准备继续作画，铺开宣纸一看，我那猛虎下山图没了——
　　好好一只老虎教人涂成了个威风凛凛的大王八。

　　小质子道：“方才太子殿下来了此处。”

　　我定了定神，将那张纸卷了起来，搁到了一边：“笔墨纸砚都是银钱，既是太子墨宝，那也拿出去一道卖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