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微寒》三三得空

59、殊途

　　洗漱间传来水哗哗声，寒枫几步迈向卫生间门口，倚在一边的墙上，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开口，“旭哥~”
　　“嗯？”温旭正在擦脸，听到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不住啊，我，我不知道你有这病。”寒枫的声音很轻，没有了平时的吊了郎当，“我还以为你喜欢吃辣。”
　　“嗯，我是喜欢，就是不能多吃。”温旭说。
　　“你告诉我不能多吃啊，肠胃炎还吃那么多辣，能不犯病才怪呢。”寒枫喃喃。
　　温旭发怔，盯着关着的门，纳闷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肠胃不好的，“没事儿，可能也有点......水土不服。”
　　在距离B市不到300 公里的地方，温旭竟然让水土替他背了这锅。
　　听到温旭为他开脱，寒枫一乐，也不再纠结，“嗯，我知道你这病了，以后会注意的。”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还有很多以后似的，温旭以为聊天终止，拿起牙刷挤牙膏，门外又传来寒枫的声音：“还有，旭哥，什么事儿你吧别老是闷着，以后有什么不舒服你就直接跟我说，有什么忌口就直接跟我讲，有什么不爽也直接跟我聊，嗯......”寒枫停了一下，“动手也可以，就别闷着，我这人吧，其实神经比较大，没有那么敏感细心。”
　　温旭拿着牙刷的手愣在半空，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有回应，听完这个自称神经大条的人说的话，鼻子有些莫名的酸气，长这么大，好像还没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不舒服就说出来，不爽就讲出来’，话很直白却是很击人心弦。
　　跟着真正神经大条的温立成长大，温旭习惯了小事自己忍，大事自己扛。也是因为他这种打小就有的坚强懂事，身边的人也习惯了他的这种状态，就像牛郎就该放牛，织女就应该织布一般，周围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温旭就应该是隐忍坚强的。
　　“旭哥，你听到了吗？”半天寒枫没有得到回应，还以为里面的人又出什么事儿了。
　　“嗯。”温旭又是淡淡一句回应，有些鼻音，又加了一句：“知道了”。
　　寒枫惊讶，无声转头看了眼关着的卫生间门，这句听上去有些乖乖的回应让他很是意外，意外的有些开心，开心了就变成了话多的老婆婆：“那你快点儿，别一等粥凉了，你肠胃本身就不好，不能再喝凉的，到时候肠胃又不舒服了。”
　　“嗯。”温旭刷牙回应。
　　老婆婆继续：“对了，你这样子还能继续骑行吗？要不要去跟廖团请个假？身体最重要，咱也别逞强，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不用。”温旭回应。
　　老婆婆：“嗯，你觉得没事儿就好，好在我们骑行强度没有很大，就是沿途看看风景，感觉也不错。”
　　“嗯。”温旭回应。
　　老婆婆：“那啥，今天天气不是很好，有风，听他们说吧，今天还有上坡呢，你真没问题？”
　　半晌没有回应，里面的人貌似忍耐到了极限，啪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对上寒枫的眼睛，一脸‘你有没有完’的表情：“没问题。”
　　“咳，哦~”刚刚话还多的人见人真出来了，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干咳一声，指指桌子上的粥：“那啥，你继续喝粥，我，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看他吃瘪的表情，温旭有些想笑，却是给绷住了，毕竟老婆婆话多出自于对他的关心。
　　温旭坐下来，刚喝两口粥，手机叮叮两声，他打开微信，咚了个呛。
　　咚呛：翠花儿，身体没事儿了吧？
　　咚呛：听说你那肠啊胃啊的又翻腾了？
　　咚呛：果然没有狗蛋在身边，翠花的生活总是很是凄惨啊！
　　咚呛：？？？为什么不给我回？还没好？
　　咚呛：你又忘记你的狗蛋儿了？？
　　跟这货一比，温旭忽然觉得寒枫话并不多了。
　　低头回复：寡人已无大碍，卿可放心。
　　咚呛：听陛下的口气，臣很是欣慰。
　　咚呛：陛下你是不知道，枫哥跟我说了后，急得我闹心抓胃的吃不下饭。
　　闹心抓胃？抓心挠肺吧！
　　温旭抬头看了眼那个收拾行装的寒枫，果然他去问大东了。
　　温旭回复：嗯，中午多吃点，暖暖再继续抓。
　　打到‘暖暖’两字，温旭看看那碗粥，放下手机多喝了几口。
　　喝粥的空挡，温旭的手机又连续响了好几下。
　　咚呛：哈哈，等会儿把那些沙雕萝卜都踏马给吃了，这两天折磨死老子了。
　　大东没有继续读大学，大东爸的话是放弃挣扎，不再跟大东在学习上斗智斗勇，与其让学习开不了窍的大东继续‘深造’，还不如让他学门儿手艺傍身。
　　温旭深深为郭爸做出的这个决定褒扬感叹，但在得知郭爸让大东学的手艺之后这份感叹嘎然而止。
　　因为他让大东学的是西餐。
　　不是他看不起大东，他那块儿料怎么看都不是西餐大厨的材料，但因为大东对于以后也没啥想法，所以也只能跟着郭爸的节奏按部就班。
　　哦对，温旭想起来，大东最近学的是雕萝卜，给胡萝卜，白萝卜，青萝卜，总之各种萝卜雕花儿。
　　温旭回复：萝卜通气儿，做好气后处理，吃不完给你家枫哥寄一点儿。。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温旭提到了寒枫。
　　咚呛：旭哥，你别误会，我枫哥问我这些，纯粹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没有一点恶意。
　　咚呛：你昨晚的样子好像吓到他了。
　　咚呛：人家是怕你出什么事儿，才问我的。
　　像是怕他跟寒枫之间产生什么误会，然后就是好几张两人聊天的截图，温旭随手点开几张，两人聊的内容除了大东说的这些还有一些早上给他吃一点什么好，慢性肠胃炎应该注意哪些问题等。
　　两人聊天的语气给人一种错觉，寒枫成了那个什么都不懂虚心请教的小白，而大东俨然成了那个无所不知的‘肠胃大师’。
　　温旭有些无语，除了早上吃白粥这一点，其他的什么不能过于劳累，不能灌冷风，经常泡脚什么的内容都是大东在瞎几把胡扯了。
　　让他气得胃疼。
　　温旭回复：我说狗蛋儿，你踏马少瞎几把胡扯，我的胃可能会更好。
　　咚呛：哈哈，你不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吗？
　　温旭回复：孩子，少扯点道理，多看看书。
　　咚呛：跟你讲，我严重怀疑我枫哥把这些都记笔记了[正经脸jpg]。
　　温旭：360°鄙视[jpg]
　　寒枫收拾完坐在床边点着手机，看了眼吃着粥乐呵的温旭有些诧异，“旭哥，粥很好吃？”
　　“哦。嗯。”温旭敛下情绪。
　　温旭吃着粥又跟大东鬼扯了一会儿，半晌。
　　“那个，旭哥你还有要收拾的东西吗？廖团在群里说10分钟后要出发了。”寒枫说。
　　“嗯，拿上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包就可以了。”温旭放下手机快速喝粥。
　　“我帮你拿吧，顺便......方便一下。”寒枫起身。
　　这边关门声刚落，那边敲门声即起。
　　温旭迅速把碗里仅剩的几口粥扒进了嘴里，起身开门，邱少阳站在门口，一脸歉意地笑。
　　“旭哥，你......刚起啊？”看着温旭像是没睡醒的脸，邱少阳惊讶。
　　因为昨晚上吐下泻，而且没睡好的缘故，温旭的脸色苍白，眼圈周围挂了一团黑，乍看上去像是刚起床。
　　“啊，没。”温旭揉揉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房间。
　　邱少阳却是跟了几步，犹豫着什么没有再动。
　　“哦，我马上收拾完。”温旭看到邱少阳没跟进来，默认人是着急等着他走，随手把一次性塑料粥碗扔进了垃圾桶。
　　“不是，那个，旭哥~”邱少阳往温旭身边走了几步，难以启齿地看着温旭。
　　温旭看了他一眼，却是不急不躁地等着他的下文，从包里拿出那件冲锋衣套穿在了身上。
　　邱少阳清楚温旭的脾性，开门见山，“旭哥，我不想继续骑行了，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儿回去？”
　　邱少阳声音软软的，带了些撒娇的味道。
　　“回去？”温旭的动作一顿，转头惊讶地盯着他。
　　“嗯，我......不想骑了，今天一早醒来，我的腿和腰酸痛死了。”邱少阳话说得有些没有底气，伸手抓住温旭的手臂，“而且，今天天气不是很好，起风了，还是是逆风，听他们说今天还有很多上坡。”
　　“不是说这些权当锻炼的么？”温旭皱眉，“多难......我们俩都不放弃，话还是你说的。”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邱少阳低头抠着手指，嘴上却是振振有词：“那租车行老板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就不能硬抗。”
　　温旭叹了一口气，盯着他的脸反驳，“老板也说了，骑行完第一天可能会感到腰酸腿痛，这很正常。”
　　“可是，可是......”邱少阳被这话噎住，皱眉低头，“可是我就不想骑了。”
　　“想回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温旭声音变得阴冷，无视邱少阳的撒娇，两只眼角上挑，抿着嘴唇盯着邱少阳。
　　邱少阳撒开了抓着温旭的手，他能感觉到温旭生气了。
　　这时咔咔两声，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寒枫很不识趣地左右提着两个小包走了出来，看到房间里的邱少阳，笑问：“哟，这是准备好出发了？”
　　“嗯。”邱少阳闻声转头笑笑，看到寒枫以及寒枫手里的水蓝色小包后，笑容渐渐僵住。
　　“旭哥太墨迹了。”寒枫埋怨，越过两人直接把那只蓝色小包塞进了温旭的背包里，动作特别自然流畅。
　　邱少阳盯着温旭，本来没有什么底气，此时却是底气十足，像是当场捉到了什么，有些生气：“你走还是不走？”
　　温旭见邱少阳直接越过了他的问题，也懒得再纠结，转身背对着他拿过背包，声音冷冽坚定“不走！”
　　“你......”邱少阳气急，想问为什么，却是看看旁边无厘头的寒枫，把话噎了回去，没什么可问的，毕竟那是温旭，他要不理人追问也没用。
　　“不走？旭哥你还没收拾好？”状况外的寒枫，悠哉游哉地重新烧了一壶热水。
　　这时门口有人敲了一下门，“少阳，李老板的车来了，走吧。”是肖陌。
　　李老板，老兵租车行的老板。
　　“车？”寒枫左右看看几个人，他看到提包站在窗前的温旭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门口的肖陌让邱少阳莫名感到心虚，瞬间软下来，“旭哥，我......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儿？”
　　“嗯。”温旭转身盯着邱少阳，表情很是坚定，想开口留他，看到门口那人，终是软不下来。
　　“我......”邱少阳还想解释什么，这时肖陌又催促了一遍，看看温旭说，“那我先回去了。”
　　踟蹰到门口，停下来，转身笑着说：“旭哥我回学校等你。”那笑容，就像刚刚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旭只是盯着他没有说话，邱少阳转身，离开。
　　这场景让他想到一词儿，殊途。
　　“他们这是......放弃了？回学校了？”寒枫后知后觉，把一直沸腾着的水壶从底座上提了下来。
　　“嗯。”温旭没有任何表情背上背包，反问：“还要喝水？”
　　“哦，没有。”寒枫从卫生间拿出一个保温杯把水倒了进去，递给温旭，“保温杯今早新买的，我保证洗过三遍以上了，还用热水烫了一遍，满足旭大爷的要求吧？”
　　“......给我的？”温旭愣住。
　　“肯定啊，我又没有肠胃炎。”寒枫转身提起背包，打了个哈欠，“我们也走吧~”
　　“好。”温旭顺手把保温杯塞进了背包的侧袋里。
　　两人并肩往楼下走着，寒枫总觉得不说话的两人气氛很尬，主动找话题，“哎，旭哥，不是我说啊，刚刚你那哥们儿有点......”，说到这里他把提着的背包往右肩一抗，继续，“有点，有点娘啊！像个小姑娘似的......”
　　温旭脚步顿住，冷冷看了眼同样闭嘴停下脚步的寒枫，什么也没说，大步朝门外走去。
　　看到温旭离开的背影，寒枫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就你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