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旭微寒》三三得空

4、再遇

　　温旭刚走回车站，正好一辆他要等的729路公交车开了过来，他不慌不忙走到人群最后，刷卡上车，车上人不多，刚刚在他前面上车的几个人都在车厢前面坐了下来，整个车厢后面没人，他走到最后一排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拆开刚刚买回来的口香糖，拿出一片放进了嘴里，还好不是很甜，但随后一股酸甜的味道瞬间传遍舌尖。
　　他看着窗外随着公交车起步不断闪过的景物，有点发怔。
　　吸烟有害健康！人生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提醒他，而且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温旭苦笑。
　　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吸烟的？
　　第一次尝试着吸烟……是在邱少阳正式跟自己告白后的那天晚上吧。
　　从小到大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性向问题，直到那天邱少阳说喜欢他，而且很肯定地告诉他说感觉到自己也是喜欢他的，面对邱少阳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温旭发现自己无法辩驳，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向感到迷茫。
　　从小老爸工作就比较忙，虽然心思很是细腻，但大多数也是生活与亲情方面，况且男孩子跟爸爸之间关系再怎么好也不可能谈到感情这东西，况且在父母眼中这是一个没到谈感情的年纪。
　　但是那天被告白的温旭，茫然不知所措却不知道怎么做。这感觉就像当年幼稚园里别的小朋友嘲笑他没有妈妈时的感觉一样，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还因为没有妈妈的事情跟老爸大闹了一场。后来随着年纪渐长，逐渐懂事，才不那么去纠结去在意这件事。再说毕竟妈妈是因病去世，这种事情不是谁能决定的了的，最难过的应该是老爸，而且老爸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去补偿他，尝试给他提供一个温馨的家，甚至后来一直没再找一个伴侣。
　　温立成各方面都力图让在单亲家庭长大的温旭没有单亲家庭孩子的那种孤独或者母爱缺失感，这些温旭都能够感觉到，所以并没有造成温旭性格上的什么缺陷。
　　但是性向的问题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会事儿，甚至这件事情都还没列在法律保护范围之内。
　　也是那段时间，老爸正准备工作往B市调遣的相关事情，根本没时间管他，而且这种问题他更不可能去主动跟老爸讲，毕竟这是个跟异性谈个恋爱都是早恋的年纪。
　　唯一能跟他聊的就是那个觉得自己智商不高，纯粹是因为情商太高的大东了。虽然温旭不敢苟同，但对方毕竟是有着四五年经验的情场老手，而且他也是温旭唯一能倾诉的对象。
　　以探讨性倾向为名义两人一起窝在大东家打了好几天的游戏，而这种逃避方式并没有什么效果，最终没有得出个所以染来，游戏之外，依然是邱少阳那张一脸期待的脸。
　　偶尔一次看到大东因为跟方媛吵架郁闷，出门吸烟，回来后的大东像是换了一种状态，打电话给方媛承认错误，然后两人之间的问题解决，而且关系比以往更加亲密。
　　那天就跟大东要了一支烟，但一直犹豫着没敢点，拿到手里端详了半天，直到大东走人，剩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以及压抑胸口的那点对邱少阳的暧昧情感让他再次拿起刚刚放桌角的那支烟，点燃了，抽了两口，有点呛。后来，一支烟没抽几口，只是静静看它渐渐燃尽。
　　第二天他就答应跟邱少阳试试了。
　　其实并不是说一支烟的力量有多大，只是在整个香烟燃尽的过程中，那股缥缈的青烟让他一直因为性向问题而忐忑不安的心渐渐踏实了下来。
　　无论是外力还是自燃的方式，最后的最后每个人都会像这支香烟一样化作一股青烟，百年之后，谁会记得这支香烟的燃烧方式呢……
　　跟着自己的心，顺其自然就好。
　　温旭就这样想着，忽然公交车前车厢传来一阵骚动，回过神往前望去，一个高高的男生正站在司机旁边跟司机说着什么。
　　“师傅，我坐过站了，应该在上一站下车的，能靠边停一下让我下去吗？”声音里带着几分焦灼。
　　温旭听着声音好像从哪里听到过，有点熟悉。
　　“不行，不到站点是不能随便停车的~”司机师傅貌似很习惯遇到这样的情况，头都没转敷衍道。
　　“我知道师傅，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声音里满是焦急。
　　“有急事也不行，行有行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给破坏了。”听语气，司机很坚决。
　　男生没有再坚持，怔了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朝后面的座位走过来。
　　在那人转身的一刹那，温旭认出了这个男生，就是那天在高铁站排队，站在他后面的那个叫他“小白”的黑T，只是此刻这人没有了那天的嚣张嘚瑟，相反，只见他双眼无神满脸的颓然。
　　温旭从上车开始因为一直在想东西，并没有注意到黑T的存在。
　　黑T在公交车后车厢的前排坐了下来，带了点……哀伤？
　　卧槽，温旭无比鄙视自己，连这么肉麻矫情的词都能想出来而且安在了这人身上。
　　今天那人穿了件黑色休闲亚麻杉，下面穿了件水蓝色修身牛仔裤，温旭暗暗吐槽，这人是有多喜欢黑。
　　头再次转向窗外，没有再理会这个忧桑的装逼少年。
　　刚刚转回头，脑海忽然闪过那天这这位忧桑少年嘴里嚼着口香糖的样子，想到自己现在嚼口香糖的样子是不是就是像他一样的嘴脸，下意识地满兜里找刚刚随手装口袋里的那张包口香糖的内包装纸。好一会儿才在裤兜里找到那已经被自己揉成了一团的纸团，耐心地把它展开，只见纸张上写着一行字：“敢不敢跟他说每次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
　　注定个锤子！
　　温旭唾弃了一把炫某的广告词汇，然后把嘴里嚼的口香糖吐回到“命中注定”里，胡乱包起来，往车厢中间位置挪动了一下，然后以一个完美的抛物弧度，把嚼完的口香糖投进了门口的垃圾框。
　　“Yes,三分！”温旭暗暗赞了一声，坐回原位往窗外看去。
　　今天天气还不错的样子，阳光穿过车窗斜斜的照射进来，有点刺眼，温旭挪到了后排另一头的车窗边，此时他跟黑T坐在了同一边，前后只隔了两排。
　　完全不同于之前生活的南方小城，B市的大街上没有卖早餐的小摊贩，却也已经满是车水马龙的上班族。
　　温旭低头看了眼手表，八点多，应该是上班高峰期。
　　不一会儿车停车靠站，本以为坐前边的黑T会下车，但见他竟然一动没动，只是一直盯着窗外。
　　这一站应该是一个大站，前车门一开瞬间涌上来好多人，大多数是上班族，最后上来几个穿的花里胡哨的青年，头发长的长，短的短，温旭脑子里立马浮现出两个字——不良。
　　只见这几个人一上车就开始四处打量乘客，周围的乘客一看这几个人也不禁抱紧了手里的贵重物品。
　　车厢前边的座位坐满了人，几个不良直奔后面车厢而来，打量一圈之后，坐在了黑T的周围，还有一个头发剃成板寸的小眼睛坐在了黑T旁边，后面的两个还不时的趴在座椅扶手上打量着黑T。
　　温旭见状，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懒得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头尽量看向车窗外。
　　但有时候一些东西并不是你能自控得了的，就像是在某一个场合你闻到了一股讨厌的味道，你本身想尽量去忽略它，可是总是会忍不住比别人多闻几口，闻闻味道有没有消散一样，温旭本身想着努力去忽略前边的一切，却总是禁不住想往前面多看几眼。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黑T后面靠窗的一个花衬衫正悄悄从黑T的外套里掏出什么，而此刻那个板寸正跟黑T搭讪着什么，虽然黑T明显的对人爱答不理的，可是明显他貌似陷入到某种情绪中没有察觉到异样。
　　卧槽，这人傻逼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装逼。
　　有个专业术语叫什么来，对，团伙作案，温旭脑海浮现这四个字。
　　温旭开始坐不住，不知道该不该提醒，想起那天黑T的嘚瑟劲儿心里还是会抓狂，可是你温爷爷也不是一个是非不明，善恶不分的人。
　　还没等温旭站起来，花衬衫旁边坐着的一个“披肩发”，貌似是负责放风的，已经注意到了温旭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指着温旭狠狠瞪了一眼，像是在警告：特么的少管闲事啊！
　　温旭对此无动于衷，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往前挪动，像是要在下一站下车的样子，盯着在黑T头顶上方公交车的路线图往前走，“披肩发”看到他的样子放松了警惕。
　　温旭还没走到黑T旁边，明显感觉到公交车在减速进站，心说正好，也不想在公交车上制造什么混乱。
　　车刚停，温旭正好停在黑T旁边，学着那天黑T喊他“小白”的口吻叫了声：“大黑~”叫完后忽然感觉怪怪的，只见黑T和板寸头同时转过身来看向他，来不及琢磨名字奇怪在哪儿，温旭继续说，“兜里的东西~~还要不？”说完下巴朝后面的花衬衫挑了挑。
　　“妈的,”旁边的板寸骂了一声，然后喊了声，“下车！”只见几个人匆忙跟着就挤下了车，趁温旭没在意，旁边的披肩发路过他时狠狠推了他一把。
　　刚刚平衡了身子，就看到黑T跟着下了车，前边的一车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阵议论。
　　温旭站在公交车后门口，双手叉进裤兜，躬着身子看着外面先下了车的几个不良少年，丫的竟没有仓促逃跑。看样子应该是仗着人多要跟黑T开杠，在公交站牌不远处淡定地等着黑T的慢慢靠近。
　　“MD！四打一！”本来只是想给一个善意的提醒就打算不管了的温旭，低声咒骂了一句，在公交车后门关闭的前一秒跳下了车。
　　刚跳下去就看到站牌不远处的黑T已经被四个不良给团团围住了，其中还有一个长相斯文普通，鼻梁上还带了一副金边儿眼睛的清秀男孩，看起来与其他三个不良有点格格不入。
　　温旭蹲下身子系了一下鞋带儿，心说这团队还挺专业的，还带各司其职，专业分工的。
　　直起身来就看到正好背对着这边的黑T径直走向板寸，虽然看不到他的正脸，单从身高上就看到了黑T对板寸形成的压迫感。
　　板寸禁不住往后倒退了几步，瞪了几眼同样因为这气势往后退的其他几个不良，“小子，识相点儿，我们就是图个财，可不想伤人，你最好不要逼我们！”那个板寸应该是团队的头儿，此时还晃着手里刚刚从黑T那里偷来的最新款苹果手机。
　　面对几个不良的包围，黑T前进的脚步从始至终没有停，只听冷冷的声音带着一点坚决：“把手机还我！”
　　几个不良应该是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这么不好惹的主，只见板寸朝站在黑T后面的花衬衫使了个眼色，温旭就看到花衬衫就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折叠刀。
　　“小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哈，老子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你小子要财还是要命的自己可得想好了，到时倒霉了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板寸边后退边说。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身影闪过，下一秒就看到花衬衫被人反手压在了地上，刚刚拿出来的折叠刀早已飞出几米以外，落到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上，整个过程迅速的花衬衫都没来得及哀嚎。
　　“道上混这么多年，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倒霉的都是话多的么？”温旭右脚踩在刚刚被自己一脚踹倒在地上的花衬衫背上，一手反拧住他的右手，抬头对不远处的板寸说道。
　　温旭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打架搞背后小动作的。
　　黑T见势一把抓住正往温旭那边看的板寸的衣领，双手往下猛地一拉，膝盖往上一顶，狠狠的顶在了板寸的腹部，没等板寸反应过来，又朝板寸躬着的后背就是一胳膊肘。
　　这一伸一缩惊呆了旁边看着的温旭，这就是传说中那种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痛吧。果然，只见板寸干呕了一下，吐出一口酸水。
　　旁边的披肩发按奈不住想向前去帮板寸，没迈出去两步就被温旭用另一只手像提小弱鸡一般提了过来压在了仍然趴在带上的花衬衫身上。旁边架着两只手护在胸前的金丝边儿眼镜犹犹豫豫地刚向前一步，就被黑T的侧头一瞪给瞪了回去。
　　黑T在给了板寸那狠狠的一肘之后，顺手把自己手机夺了回来，然后又是狠狠一脚把板寸踹出两米开外，然后怕丢失了什么东西一般，慌忙低头打开手机查看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