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白鹭吹吹

80、捌拾

　　清明。清晨，天刚蒙蒙亮，是像铺了一层厚重的纱一样的灰白色。刚下过雨的草地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泥土气息，山上湿漉漉的。
　　这里离南临镇很近，视野很好，能够看遍一片嫩绿的景色，层层叠叠的树木也早已吐了新芽。
　　丛泽提着篮子往这块地方走去，却远远地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墨哥哥！唐哥哥！”他站在远处朝他们挥着手就跑了过来，差点因为湿泞的泥土滑倒在地。
　　“小心点。”墨轶站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忙扶住他。
　　“嘿嘿，谢谢墨哥哥。”丛泽不好意思地笑着，“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啊。”
　　“是啊，早点来看看他。”唐衿说道，看着眼前灰白的墓碑，墓碑前已经放上了几朵白色麦秆菊。
　　这只是一个衣冠冢，因为栖契离开时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但他们都想着，一定要替他留下点什么，至少证明他来过。
　　丛泽往栖契的墓前放了一个小毽子。
　　“明明走之前，他还答应我们回来后一起踢毽子的……”丛泽喃喃道。
　　湿润的空气带着青草味地弥漫在他们周围，很快，毽子的羽毛上就结上了细小的露珠。

　　池鱼渊。因为刚下过雨，陆清离便不再待在院子里，而是坐在房间的窗前。留在屋檐下的雨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衬着灰白的天空。
　　苏睿原本想给陆清离泡壶茶，突然想起今天是清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陆清离已经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白瓷杯，杯中装的不是茶，是酒。
　　他微微看着天空，却看不到此时空中的灰白色，只有耳畔传来的滴滴答答的雨滴落下的声音。
　　小花猫安静地走到苏睿旁边，她本来想去找陆清离的，但看他的样子便知道，今天不能去打扰他。
　　陆清离一手托腮趴在窗前，拿着白瓷杯的手微微举得高了些，向天空敬了一杯，最后把酒撒在窗下。
　　“给你的，不醉不休。”

　　林子佩坐在蒋冰释的墓前，身旁跟着几个兄弟，他拿上一壶酒，在墓碑前放了个碗，是他们打仗时最常用的那种粗糙的碗，他往里到了些酒。
　　湿润的泥土气息还带着青草味，随着酒倒入粗碗中，一股淡淡的醉意也在空气中浓浓地化开，蔓延一阵酒香。
　　今天没有出太阳，天空依旧是一片灰白，仿佛所有的景色都着上一层暗调。
　　“将军，”林子佩也给自己和其他兄弟斟了一碗酒，“来，喝酒。”

　　丛香告别了弟弟，带着一盘做好的糕点往另一处山头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抹粉色的身影靠在灰白的墓碑旁边。
　　丛香走近，发现暮暮已经睡着了。她像是已经来了很久，发梢都覆盖上了一层露珠，粉色的衣裳也蒙上一层雨露，还被湿润的泥土沾染上了。
　　“暮暮？”丛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嗯？”暮暮朦朦胧睁开眼，看见了丛香，“香姐姐，你来了。”
　　“怎么来得这么早？身上都结露了。”丛香说道，把她拉了起来。
　　“就想着早点过来……”暮暮没有说下去。
　　丛香将手中的篮子放在墓碑前，说道：“这是一些糕点，之前朝朝一直说想跟我学呢。”
　　“是啊……”暮暮应声道，“她说，想做给我吃。”
　　“我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吧，”丛香说道，“我弟弟等一下就过来，听说今天墨公子和唐公子也会过来。”
　　“好。”暮暮答应道，她和丛香又重新坐了下来，手指不住地在灰白的墓碑上摩挲。

　　翊神殿。刚重建好的大殿内殿，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最中间的平台上摆放着三颗仿佛周身都散发着圣洁光芒的蛋。
　　于子钦走进内殿，将手里的另一个蛋放了上去，那是他刚在山海界找到的，朱雀死后灵力所化为的蛋。
　　而接下来……他看了眼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青色的瓶子，里面的灵魂还残缺不全，恐怕已经在那一次散落在山海界各处。
　　“我会找到你的。”于子钦轻声说道，就算是为了赎罪，他也要将萧灵找回来。

　　今天的空气中莫名地多了些悲伤的气氛，青溟在平湖底下都能感受到。想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便从平湖里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
　　结果就见平湖镇的人们冒着微微小雨，在氤氲的水汽中缓缓前行，似要上山。
　　路过的一个人看见青溟愣愣地望着人群，问道：“青大人，怎么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去？”青溟问道。
　　“今天是清明啊。”那人回答道。
　　“啊……是了。”青溟恍然大悟，他知道这个节日的，人类用来哀念死者的节日。
　　看着青溟望着远处被水雾蒙了一层纱的山坡，那人忍不住问道：“青大人也有怀念的逝去之人吗？”
　　“是啊……”青溟喃喃道，“有好多呢……”
　　“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