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少年心事 ...
-
一中，高三火箭班。
下了晚自习，沈谦翊默默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
少年骑着破旧的车子，衬衫外摆随着风的方向浮浮沉沉。
穿过狭长暗沉的小巷，路过菜摊的时候挑了几把青菜，顺手买了袋盐。
到了家门口，他锁好车子，手里的钥匙互相碰撞，叮叮当当的响。
一室一厅的出租屋，不太大，但是比较暖和。靠着窗子，轮椅上的女人静静望着窗外。
“妈。”沈谦翊走到厨房，“我回来了。”
女人置若罔闻，漂亮而脆弱。少年精致的眉眼和她如出一辙。
沈谦翊脱下外套，挽起干净的袖口，露出一小截消瘦白皙的腕骨，利落地炒了两个小菜。
“妈，吃饭了。”他把菜放到桌上，又去客厅把女人推到桌前。
沈蓉抬起美丽的水眸，看着儿子和那人有些相似的五官。
忽然，她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毫不留情，长长的指甲在他俊秀的脸留下红痕。
沈谦翊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把筷子递到沈蓉面前，低低道:“再不吃，就要凉了。”
沈蓉急速地喘着气，根本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咬牙切齿，又给了他一个巴掌，在少年清瘦的身子上掐来掐去，浑身的力气都用来打他。
沈谦翊一声不吭，下颔略收，薄唇微微抿着，黑发细碎柔软，垂着头蹲在她面前，任她发泄。
过了一会儿，她喘息着用光了力气，面色薄红，停止了殴打。
沈蓉呆呆地看着自己白皙的双手，身体一软，瘫坐在轮椅上。
沈谦翊嗓音沙哑，跪在她面前:“妈，咱们吃饭吧。”
“对不起…对不起…”沈蓉哭了，热腾腾的眼泪掉在少年的脸上，“儿子，对不起…”
她抱住他有些单薄的身子，抽泣着:“对不起……”
“没关系。”沈谦翊回抱住妈妈，在她羸弱的背上安抚了几下。
“先吃饭好吗？我看到你吃完饭才安心。”沈谦翊松开她，神色认真。
“好，好，我吃饭。”沈蓉红着眼睛，拿起了筷子。
沈谦翊也坐到凳子上，吃的时候一直定定地看着沈蓉，动作也很迅速，几口就吃光了米饭。
“小翊，你要去哪？”沈蓉察觉到不对，仰头问道。
沈谦翊把碗筷刷干净，开口道:“我得去做一份兼职，这个月的房租又涨了。”
“注意安全啊，不要太晚回来。”沈蓉捏紧了轮椅一侧，脸上露出个平和笑。
“好。”沈谦翊穿上外套，顿了顿，“对了，今晚我如果回来的晚，就别等了，您先睡。”
沈蓉应下了，对他挥手，笑得温柔:“知道了，拜拜。”
沈谦翊勾了下唇角，出了家门。
门一合上，沈蓉再也控制不住，右手紧紧捂住嘴，闭着眼哭了出来。
小翊……
＊
沈谦翊没骑车，走进小巷里最热闹那个网吧，对网管打了声招呼。
他坐到自己常用的电脑前，瞥了眼最里面的位置，有个黑色卫衣的男子坐在那儿，正点了根烟。
“Jace。”沈谦翊低低地唤了声。
男子闻言，抬起头看了一眼，扬起笑容:“翊，你果然来了。”
“我们直接开始吧，多谢了。”沈谦翊抿着唇，声音清冷，盯着电脑迅速进入状态。
Jace微笑:“好。”
Jace是中英混血儿，国内有名的黑客。偶然一次，在这儿碰见了沈谦翊，少年正在玩游戏，操作流畅，思维清晰，他忍不住被吸引了视线。
后来才了解到，是在给别人代练赚钱。
Jace看人的眼力很好，观察了他很久，甚至在他旁边操作一些简单的黑客技术，故意让他看见。
不出所料，少年看了几遍就学会了。Jace是个惜才的人，他很惊喜，他发现了一个计算机天才。
几天前，Jace主动搭话，提出可以免费教他计算机技术。
少年垂下眼帘，只问了句:“赚钱么？”
Jace语气很肯定:“以你的资质，会大赚。”
他答应了下来，约定在今天，这家网吧见面。
果然，他来了。
Jace教的很快，沈谦翊学的也很快。深夜，少年揉了揉眼睛，关上电脑，淡淡道:“非常感谢你，Jace。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正好我也累了。”Jace有点激动，“你学的好快！翊，你太有天赋了。”
“谢谢。”沈谦翊浅浅笑了一下，气质清敛。
出了网吧，天色已经彻底沉了，街上的店大多已经打烊。
其实，沈谦翊对计算机很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他有预感，这能让他挣很多的钱。
母亲的高额医药费，名牌大学的学费，两个人的生活费，沈谦翊实在缺钱。
他垂着眸，往家的方向走。
背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是那天在酒吧，被人用酒瓶碎片划开的，只简单包扎了一下。
刚才被沈蓉撕扯了一下，似乎又裂开了。
沈谦翊嘶了一声。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脸。浅灰的及肩发，琥珀色的凤眸，细白的天鹅颈，红唇娇艳。
他听旁边那人叫她戚盈。
戚盈。
沈谦翊舔了舔唇瓣，低着头，额前碎发遮住漆黑的眸，指尖微蜷。
酒吧那些杂碎，也是时候该收拾了。
他露出个冰凉的笑。
＊
戚盈收拾完顾芳菲后，心情大好，晚上睡得格外香，噩梦都没有找上门。
第二天大早，天蒙蒙亮着，和煦的光自落地窗射进，一片明亮。
戚盈揉揉头发，神清气爽地下楼，笑着挥手:“刘妈，早呀。”
“小姐早，今天气色不错哦。”刘妈在桌上摆好早餐，又感慨道，“看到小姐这么想得开，我也就放心了。”
戚盈心里一暖，伸手抱住这位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妇人，语气轻快:“我没事了。我父母从小对我什么样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对我影响不大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好，好。”刘妈笑呵呵的，“咱们先吃饭吧。”
吃过饭，司机送戚盈到学校。
戚盈踏进教室，坐到自己座位上，开始早自习。本上忽然出现一道阴影，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窗外的阳光。
戚盈抬头一看，少年笑眯眯地堵在她桌前，露出一排大白牙，对她挥了挥手。
“顾凉锡？”戚盈蹙眉，默默叹了口气，“你不好好在高三部待着，怎么跑我们班来了。”
顾凉锡是顾芳菲的表哥，人长得秀气，性格开朗，成绩也不错。
“昨天顾芳菲冒犯了，我代她向你道歉。”顾凉锡微笑，“别往心里去。”
戚盈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毫不收敛:“本来也没往心里去，顾芳菲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把她放心上。”
顾凉锡愣了一下，戚盈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人家面前说他表妹的坏话，脸稍微红了一下。
“嗯……昨天晚上我们家庭聚餐，顾芳菲没吃饭，跑到楼上哭了很久。”顾凉锡挑开话题，“她父母也知道这件事了，还给她脖子上了药。”
“知道就知道，我不怕她们。”戚盈笑得肆意，鸦羽般的眼睫卷翘。
顾凉锡很知分寸，瞥见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目光时不时聚集在这里，笑了一下，低头说:“那我就先走了，回见。”
“嗯，拜拜。”戚盈哼了一声，眼睛都没抬一下，继续与手上的卷子作斗争。
顾凉锡垂眸，走了出去。
顾凉锡喜欢戚盈，从小就喜欢。可他也很清楚，少女对他一点别的心思都没有，他们最多是朋友。
他心情沉到谷底，面色迅速暗沉下来。出了门，顾凉锡看见同班孤僻的学神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旁边高二的女生看见立在门口的少年，不禁多看了好几眼。相貌太出挑了，五官精致，身材颀长，气质清冷疏离，也不知道是在等谁呢。
“沈谦翊，你怎么在这？”顾凉锡出声搭话。
少年抿紧了唇，睫毛轻垂，没回话。
顾凉锡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你不会…真是来找女生的吧？”
沈谦翊安安静静地站着门口，低着头，手指白皙纤瘦，抓紧了手里的东西。
顾凉锡见他不说话，倒有些自讨没趣，自尊心颇有点受挫。
苏淮州刚到班级门口，就看见两个少年站在他们班门前，胸牌上写着高三火箭班。他眉眼微挑，略微懒散地打了个招呼:“顾凉锡，你怎么来了。”
忽然余光扫到沈谦翊，声音一顿:“诶…你这人有点眼熟……”
顾凉锡本来都要抬腿离开了，看到苏淮州这反应，心存疑惑，停住了脚步。
“我想起来了，你是戚盈那天救的那个人。”苏淮州眨了眨眼睛，“原来你知道报恩啊。”
“戚盈？”顾凉锡吸气，不可置信地看向沈谦翊，“你来找她？”
沈谦翊抬眸，扯了扯嘴角:“怎么，不可以么。”
顾凉锡和他在一个班，最是了解这位。家境不好，性子冰冷，平时沉默寡言，基本没有朋友。
因为那一副俊秀的皮囊和那个禁欲疏离的劲儿，不少女生喜欢他，可他从不理会，似乎一心向着学习。
一个平时连男生都不大接触的人，居然会主动来找一个女孩，手里还带了礼物，心思可想而知，
顾凉锡一想到还有其他人喜欢戚盈，嫉妒的发狂，心里像有一把火烧了起来。
他讽刺地出口，语气刻薄:“沈谦翊，你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可千万别对戚盈起了什么心思，那不是你能触碰的人。”
“为什么，触碰不了？”沈谦翊眸光微冷，定定地看着顾凉锡。
“你了解戚盈吗？论坛上的信息你也能看得见吧，虽然她父母出了事，但是公司可还在。她继承的遗产是你想都不敢想的数目！”少年的恶毒一览无遗。
“戚盈从小富养长大，什么世面没见过，她会看得上你这个穷小子吗？她平时一件裙子的钱足够你们全家生活一个月，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找她，你配吗？”
沈谦翊死死地盯着顾凉锡，双眸漆黑不见底，眉眼间夹杂着戾气，毫不掩饰，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顾凉锡有些怵他此刻的模样，强撑着挺直了身体，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沈谦翊拎着包裹的那只手微微颤抖。
顾凉锡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了他的心口，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现在的他，不配。
苏淮州全程看完了这场好戏，语气懒洋洋的，对着沈谦翊道:“喂，还没听够吗，赶紧走吧。”
顾凉锡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表示不屑，越过沈谦翊往回走，肩膀故意撞了他一下，沈谦翊踉跄一步。
苏淮州呵笑一声，也转身回了教室。
沈谦翊低垂着眸，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身旁的人来来往往，他的身影略显孤寂。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睫毛颤动了一下。
少年自嘲一笑，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把手里的包裹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少年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