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来乍到 ...
-
一辆大巴开在坑坑洼洼的柏油公路上，不停颠簸起伏，像只不停跳跃的□□。
方冀野被颠得混三倒四，觉得自己这么一个大男人貌似是被拐卖了。
金秋九月的此处并不凉爽，闷热的阳光和空气并不流通的大巴车一起把人拢在座位上难以动弹。
他疲惫的戳戳身旁的经纪人，于云师，说出这路上不知道问过多少次的话。
“还有多久才到啊？”
于云师正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给他切到导航画面看：“大概还有10分钟的路吧？”
“我之前过来不是走这条路，这是旧路。他们说那条近路是新路比较宽，今年运甘蔗压坏了在修，还有半个月才能好，到时候过那条路回城就快了，半小时就能到动车站。”于云师手指轻点手机屏幕放大地图，“那边是景区呢交通挺方便的，我们现在坐了快45分钟的路，应该就到了。”
方冀野不说话了，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感慨万千。
他在之前俱乐部的全息网游分部就老被在各种游戏之间调来调去，半年前去到“剑魔侠兽全息OL”，打出的成绩不好不坏，还因为长得不错招惹了一堆私生，一直被高层嫌弃是个麻烦，趁这次人员调整就把他给卖了。
本来是会被卖给一家还行的俱乐部当替补，他好兄弟兼经纪人于云师正好也合同到了时间，去跟高层打那么一商量，把方冀野卖到了一家新开差不多半年的专门打剑魔侠兽的俱乐部当队长。
剑魔侠兽这游戏也说得上是个饱经风霜经久不衰的老游戏，做了很多年，从端游到手游人气一直不错。但之前电竞化做得很一般，后来搭上5g的东风开始搞全息竞技，才稍微走上正轨。
原先从剑魔侠兽这游戏成长起来的电竞选手基本都没太多全息竞技的经验，大部分剑魔侠兽的俱乐部也是从别的游戏挖来全息电竞选手再加工训练，然后再带起整支队伍。
不光是剑魔侠兽的比赛如此，其他游戏也很缺有全息竞技经验的人，所以像方冀野这种呆过多款全息游戏的职业选手不管菜不菜都不缺下家，走到哪都能吃香喝辣。
因为方冀野在坐上这个大巴之前特别傻白甜。
他对自己的未来毫无担心，任由兄弟安排。
只要能离开深圳就行。
在那边那会他们被私生搞得一个头是两个大。
外出活动被时刻尾随，私生跟车差点撞出车祸，不出门只呆宿舍又连累其他人丢东西。
方冀野还经常收到奇奇怪怪的物品，前东家也没那个精力管这些事情，总是放任私生自如，给他和前队友们都带来很大困扰。
他这种靠脸吸点女粉过日子的边缘人物，离开那边对自己也好，对前东家也好，算是双赢。
没心没肺的他在深圳宿舍收拾东西那会就对新东家充满期待，听于云师所描述新俱乐部仿佛是电子竞技的香格里拉，什么富二代出了很多钱搞设备自己就出国读书任由专业人员管理，什么当地企业提供场地资金还有政府扶持，什么住宿条件工资福利数不胜数。
都是屁话。
方冀野和于云师一人一只行李箱从深圳坐了两小时飞机到南宁，又搭了半个多小时地铁，才坐上了这个味道闷臭的大巴。一上来他就知道情况不太妙，有什么俱乐部会开在要坐城乡大巴才能去到的地方？
一开始方冀野还天真地问，现在谁管事啊为什么没人来接之类的话。于云师就只笑笑说是自己宝贝女儿在管很靠谱放宽心，还一直安抚他、跟他说快到了快到了。
方冀野接连辗转几个地方脑子不太清醒，现在仔细一想，这个于云师不到30岁至今未婚，哪里来的女儿。
这人孤雄生殖下的女儿莫非是个哪吒，三天打龙两月上网，五年高考八年封神，闭着眼跟吹气球似的就长大了还能管事了不成？！
这个栽种就是个又坏又母的男妈妈。
整天讲瞎话。
真是让人又急又烦，他方冀野怕不是要被于云师拐去搞传1销了。
一边记下路边的事物一边计算时间，方冀野觉得度秒如年，反复询问身旁这个不靠谱的经纪人什么时候到，连车上其他人外放的斗音块手视频都置若罔闻。
如果真的是传1销，方冀野今个哪怕要挥泪斩兄弟，也得先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把这破俱乐部给端了。
他一个人上法制新闻不丢人，别到时候被洗脑了祸害其他兄弟那就糟了。
方冀野心理斗争了一路终于把这最后的10分钟给磨过去了，下车的时候从车肚子拿了行李就等在村道旁边，拉了行李往里走了点才发现这村道也是柏油路的，只是被黄红色的泥盖住了看不太出来。
两人站在于云师下了车就在打电话，只听那头说快到了快到了，也没见个人影。
方冀野坐在行李箱上很郁闷，这路口只有个大广告牌写着“果多多肥料，使了又大又水多！真好！”就再也没有别的标志性的东西，连个村名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绿油油的甘蔗地，风吹过哗啦啦的响。
在这开的那破俱乐部叫什么来着？
朝阳俱乐部？还是什么太阳俱乐部，方冀野记不清了。太阳太大，风也太大。
不远处有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是车轮碾着石块了。原来这俱乐部真没骗人，说来接人的快到了就真到了。方冀野伸脑袋张望，只见一辆电动三轮车驮着一袋“果多多”向他们驶来。
“师哥是吗？师哥我是来接你们的！”开着车的黑胖黄毛小年轻见着他们就喊。
于云师应了一声，举起手来招动：“哎！”
？
方冀野站了起来，抓着行李拉杆的手微微颤抖。
小年轻开着小三轮过来停在路边，和于云师开始嘘寒问暖起来。
“师哥我们等你好久啦！过来累吗？赶紧上车，来，我帮你搬行李！”小年轻说着说着就拿起他两行李往车上搬，“这是野哥吧？噢不！队长！以后你就是我们队长了！”
于云师也拍拍方冀野后背：“这个是咱队的替补。”
方冀野：“阿？”怎么替补都要开三轮驮化肥了。
“野哥别客气啊，快，上车，我刚刚下化肥的时候特地给你们留了一袋，待会坐着舒服点，村道路不平，直接坐车上屁股疼。”
“快上车啊小野。”于云师挪好两人行李，结结实实地坐在化肥上。
方冀野深吸一口气，浑浑噩噩地坐上去。
两人坐稳后，小三轮嘟嘟嘟了一会便开了起来，左摇右晃上上下下不是很快，就是有点颠，人在安静地坐，胃在肚子里活泼地跳。
小年轻在前头开着车还叭叭地说个不停，于云师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他闲聊，只有方冀野在自闭。
“队长怎么不说话呢？嘿看我这记性，我都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张朝阳，我堂姐是我们的财务，跟师哥熟着呢，是吧？”
“是呢，你姐可是我乖乖女儿，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带着小野来你们俱乐部。”
“噢……”方冀野随便应了，心想敢情这张朝阳就是个关系户，这什么朝阳俱乐部不会就是他家开的吧？
不是说白富美老板吗，怎么是个小黑肥仔？不敢往下想，方冀野低着头没掩饰自己的不耐和失落，都没再看路边的事物。
开了没一会车上了一座桥，桥边有个还在使用的水车，张朝阳就说村尾到了，这里住的人少不热闹，穿过村子到村头会有一些商铺和活动场所，待会到宿舍了缺什么再去村头买。
方冀野这会抬头了，没觉得这个村子和别的农村有什么不同，也就是民房连着民房，农田挨着农田。
三人顺着路绕过一大片菜地和一小片竹林，算是开到了村子中，村道的左侧是成片的民房，右侧是一条小岔路和三两小院。小路与村道不同，只有零星碎石铺着，上面还留有车子轧过泥巴的新鲜沟壑，看起来就不太平整，方冀野感觉车子要转弯，赶忙抓紧护栏。
果不其然，电三轮往小路上开两步就在一个路边小院旁停下了。
小院前后除了一条小路外都是大片大片的土地，种着东西盖着大棚，看起来颇有规模。小院的门一看就没有关，虚虚掩着。
“到了，就是这。”于云师对方冀野说，“这里就是未来我们一起奋斗的地方！”
一路云淡风轻的于云师好像完成了什么艰巨的任务，语气里突然带了一些亢奋。
方冀野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连自己现在怎么就在农村里都不清楚。
这时小院里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把大门给拉开了。
“朝阳回来啦，师哥你们也来了啊。”一个看起来十分温柔的青年探出头来，他眼睛笑得弯弯的像两个小月牙，扎着一撮不长不短的小马尾，看起来和煦又良善，“还以为晚上才到呢，还没准备晚饭。”
方冀野看着他明亮的双眸有些局促，这看起来就是个好人，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快点进来吧，来了就都是兄弟，不要那么客气。”那人把门推开，推得大大的，“朝阳你看着点，别怠慢了，不然你今晚没饭吃。”
嚯，真是搞传1销的地方，张口就兄弟。
拉不到人来就没有饭吃吗？这小黑胖子张朝阳肥成这样，这伙人是骗了多少人。
方冀野暗暗想，连守门的都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像个正经人，一定是个厉害的窝点，自己可不能被洗脑了，他握紧口袋里的手机咬紧牙根暗自思索，万万不能冲动意气用事，得冷静。
报警是要报的，但是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那马尾青年上前来帮他们搬下行李，张朝阳就把小三轮停在靠着院的一个大铁棚下，用回形锁在柱子上，还回头看了一眼方冀野，被发现后憨厚一笑。
几人一起穿过玄关进了院，方冀野才发现这院看着小实际还挺大，不止一栋小楼，不知道住着多少被骗来的可怜人。
“你好，我叫陆隽敢，之前的代理队长，上次师哥来就跟我们说了你很多事，不急，等其他人都到了再谈。”那马尾青年看他东张西望便自我介绍起来，“我们先到这边大厅坐一会吧？吃点东西休息会，待会再去收拾房间。”
“不急不急……霖霖呢？霖霖他们这会都还在地里？”于云师真的是来过一次的人，熟门熟路，领着方冀野到玄关后的一大平房里。
方冀野一进这平房就傻了，大厅正中摆着约能坐个十多二十人的长型红木桌，开着空调开着灯，装修得十分阔气。整个平房就是一个大厅，左侧是个看起来是封闭式厨房的隔间，右侧墙上挂着投影仪，投影仪下靠门这边摆了排真皮沙发，靠墙那边修了个厨台加水吧，水吧旁就是冰箱柜子等器物，整体看上去既现代化又花了很多钱的样子。
“我姐她刚刚还在院里，估计现在拿合同去了，大河在后院杀鸡，其他人在自己屋休息呢吧。”张朝阳接着话手里也没停，从大厅冰箱里掏出数种饮料来招待。“说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再集合，给你们开个欢迎会。这会有的人午睡没起呢。”
“大河是我们的美工，平时也就打打输出偶尔做做副T。”陆隽敢一边拉开椅子邀请方冀野坐下，一边面带微笑给他介绍。
方冀野表面上乖乖坐下，内心嗤之以鼻。
这些骗子真的很假，又美工又输出的，搞没搞懂全息游戏玩的是什么，也就于云师这样平时不务正业的傻子电竞经纪人才会上了这些人的当。
“你们这一共有多少人啊？”方冀野假装不经意的问，“就像我这样过来的还有吗？”
“有经验的职业全息电竞选手目前就你一个。”陆隽敢回答道，“总共有多少人我也没数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懵了。”
得，人多到数不清，方冀野觉得自己这下是摊上重案要案了。
于云师看他面色凝重就从桌上拿了瓶可乐开了递了过去，以为方冀野只是紧张或者有些晕车：“不然你小子能一来就当队长呢，想得美哇，喝点东西等着。别担心，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怎么能让人不担心？你都给洗成一家人了下一步该叫我发展下线了。
方冀野拿过可乐看了眼笑得美滋滋的于云师，又看了眼对他充满期待的张朝阳，再看了眼温柔和蔼的陆隽敢，深吸一口气叫自己真的得好好冷静别冲动，遇到这种事情要靠智慧要找机会要学会巧妙应对。
方冀野这口气还没顺完，就听到背后有人走了进来。方冀野扭头一看，只见一漂亮姑娘叉着腰拿着一沓文件啪叽一下丢在桌子上。来了，看来是传1销故事里那种专干色1诱的坏女人。
“签吧，签完带你上楼看看。”姑娘也没自我介绍，就把文件一份份摊开推到方冀野面前。
“不是，怎么就签了？我是不是得看看。”方冀野微微皱眉，又不敢把反感表现得太明显，不明白这人一上来就叫签字是什么操作，不得先吹嘘一番洗脑一通再讹钱吗，还是说看他没钱直接签果贷条约，榨干1他所有价值？
“看看呗，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是转卖过来的，也就签个直播的合同，我过两天给人平台寄过去。怎么愣住了，师师没跟你说呢？”那姑娘走过来拍拍于云师的肩膀，“怎么办事的你？”
于云师不以为然：“他跟之前跟人签了八年，就拿点固定工资我有啥好说呢，本来还有五年半呢还好我给你骗过来了，不然还得在那边跟人瞎干，交完五险一金和随便买点吃的穿的，每个月剩下的钱也就够买点厕纸的。在之前那边直播的合同是整个战队的，他自己是没合同的，过来你让签了这合同，每个月他啥都不干就直播60小时都还能拿个直播工资。”
“不是，你也知道你是把我骗过来的？”方冀野听了忍不了了，“你看看这农村，像是个搞电竞的地方吗？这……这环境也太差了！”
本来方冀野一时气急想撕破脸戳穿这个传1销窝点的嘴脸，但又出于安全考虑，只能发发脾气假意抱怨环境条件不好：“你们这进出还要靠电三轮，以后去外地打比赛怎么办？出个村人都给颠坏了。”
张朝阳听了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打起哈哈来：“我就说我姐让我开三轮过去太没排面了，她不信。跟师哥再怎么熟也不能亏待人家啊？应该到机场直接接你们过来的，可惜今天家里一辆车去镇上拿东西了，另一辆我叔爷开去检修了还没开回来。”
“上次我不也这么过来的，跟我们还客气什么。”于云师毫不在意，拿过直播合同翻页给方冀野过目，“你不是要看吗，看得懂吗你？”
“其他合同呢？我那五年半在哪呢？”方冀野伸手去拉那一沓资料，他得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洞能让自己走人，让人拿捏的感觉太过糟糕。
这破俱乐部肯定是没有车了，得防人家会开车的逃出去不是？
方冀野想着等自己找到漏洞，确定这些文件在经济上对自己没有太大威胁，就摸着黑靠脚走也要走出去。
“都在这，慢慢看。”那漂亮姑娘好像看出他的什么想法，嗤笑一声，“不会有什么漏洞的，对大家都很公平公正，我们俱乐部是有法务的。你是队长，我们给你条件还更优待。”
“是啊，我们俱乐部的条件很好的，不会坑你。”在一旁陆隽敢也跟着附和。
方冀野不出声，就坐在那翻看。
大厅里除了他自己，都在看他。
过了良久，方冀野喝了一口可乐，开口问道：“这些合同，就只要我服从工作安排，不管我成绩如何，这个五年半的每年每月你们都得供我养我吃住全包给我开工资交五险一金，五年半之后如果我赖着不走你们也还包我吃住包找工作包每个月生活补贴？你们这开的是电竞俱乐部还是养老院呢？”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来乍到
